第3章
是清晨,天空還是霧蒙蒙的。
鹿傾從小暴君的偏殿離開,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洗漱。
冷宮冷清,總共也只有她和年紀稍微大點的葉秋兩個宮女。
鹿傾晃晃了僵直的脖頸,止不住地打了幾個哈氣,端着臉盆慢悠悠地跟在葉秋身後。
葉秋一邊端着案板上的手帕,一邊告誡道,“鹿傾,我念你年紀小。這兩天服侍娘娘犯迷糊的事既往不咎,這要是在未央宮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鹿傾倒騰着小碎步,連連點頭,這不剛穿來,業務不熟練嘛。
小暴君陰晴不定的,這大腿抱得指定困難,要不如直接出宮吧,離小說主線遠遠的。
“葉姐姐,我何時可以出宮?”
葉秋驀然停住步伐,轉身緊緊盯住鹿傾的臉,警惕發問,“你莫不是睡糊塗了?沒經過娘娘的許可,你一輩子都走不了。”
鹿傾心裏咯噔一下,瞧着葉秋懷疑的樣子,擔心自己被察覺,又立馬陪笑道“葉姐姐說的是,傾兒會一直陪在娘娘身邊的。”
葉秋看着這小姑娘黝黑的眼珠咕嚕咕嚕地轉,難言地一陣機靈,感覺她與之前有所不同,便笑着敲敲鹿傾的頭頂,“你知道最好,可別打什麽馊主意,咱倆的天可是娘娘,殿下更是要盡心服侍。”
鹿傾苦笑點點頭,心中思付道:皇宮防守森嚴,要想逃跑,就跟越獄一般困難,還是再等等,找找機會吧。
偌大的冷宮跟鹿傾記憶裏未央宮的模樣大相徑庭,愉妃娘娘的寝殿是唯一擁有火盆的,清晨的霧氣騰騰,鑽到鹿傾單薄的手上,鹿傾的手被凍的一縮,葉秋好笑地接過她手裏的臉盆撩起簾子向內室走去。
鹿傾趁着這時偷偷摸摸靠向火盆,伸出小手,悄悄取着暖。
靠窗的書案上的身影坐的端正,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暖陽慢慢爬上天邊,少年眼角的暗紅淚痣越發濃郁。
比昨晚看着更真切,更好看一些。
鹿傾此時太慶幸原身5.0的眼睛,将小暴君的俊美模樣看了個透徹,盡管還沒長開,已經有內味了。真不愧是男主角,果然擁有傲人的身姿。
“川兒,怎來的如此之早?天氣越來越涼,可莫凍壞了身子。”溫柔如水的聲音從鹿傾身後傳來。
愉妃身穿一襲白裙,未施粉黛,即便發髻上只着一只簡單的鳳釵,依舊能感受到女人雍容華貴的氣質。
“母妃安康。幸川起得早便來了。”謝望舒從書案上站起身,嘴邊揚起笑意,行了行禮,眉目難擋稚嫩,氣質溫和。
愉妃擺了擺手,笑着坐在美人榻上,“冷宮的環境一切從簡,苦了川兒還得在本宮的寝殿溫習功課。”
鹿傾順從原身的本能,輕輕柔柔地揉着愉妃的肩,我去,這娘娘身上咋這麽香,太可了吧。
謝望舒看着鹿傾偷摸嗅着自己母妃的滑稽模樣,微微皺眉,“母妃言重,除了天下蒼生,幸川其他的并不在意。”
鹿傾從香味中抽離出來,看向挺拔之姿的少年,呸,昨天可不是這麽說的,難道是個白切黑?!!
媽的,細思急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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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一片寂靜,愉妃站在小望舒的床邊,小小少年在被褥縮成一個小團,可憐巴巴的模樣跟白天在窗邊刻苦讀書的溫和模樣截然不同。
愉妃不敢伸手,自己的手心太涼,怕川兒着涼,但臉頰邊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一切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這般懦弱,我的川兒也不必這般凄苦。
愉妃替兒子掖好被角,視線掃向自己衣擺下的月白玉佩,眸光泛起堅定,朝着夜色深處走去-------------------------------------
太陽懶洋洋地躺在天空,國子學殿外孩子們的聲音熙熙攘攘。
“小橘子,你這般磨蹭,怕是出不了宮門了。”小女孩身穿淺藍色的翠煙衫,繡着白色的朵朵梅花,公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清麗又脫俗。
“糖糖,再等些。大不了在你的長樂殿歇息一晚。”回答的女孩俏皮地抓住手裏的籃子,鵝黃的羅衣裳,裙裾上繡着淡色牡丹,長發垂肩,流蘇簪子在陽光下泛着光彩。
夫子暗暗搖頭,撫摸着自己長長的胡子,“幸川這孩子真是可惜了。殿下,過幾日探望愉妃娘娘,請将這幾本書籍交給幸川,切莫耽誤了學課。”
謝熙棠朝夫子回了禮,神色認真,“夫子的話,學生記得。”
“這九域啊,怕是要變天了,天佑我九域啊,天佑九域!”
夫子拿着書卷将手背在身後,嘴裏悄悄說着,一臉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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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傾幾日勞作下來腰酸背痛,挑水挑的腰都直不起來,顫顫巍巍地拎着食盒慢悠悠往寝殿走去。
謝望舒瞧着前面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心裏有些不忍,這個鹿傾最近不似以前那般逞口舌之快,看着還算順眼。
況且前段時間還哄自己睡覺,還給自己講故事……
“元宵,你去幫她拎。”謝望舒停住腳步,朝跟在自己身後走着的小侍從說道。
元宵愣愣應答,便跑着追上前面的鹿傾。
“鹿姐姐,給元宵拎吧。”元宵搶過鹿傾手裏的食盒,哼哧哼哧地往前走。
鹿傾好笑地看着小孩別扭的走步,他細白的臉頰染上點點汗珠,就跟一顆軟軟糯糯的湯圓一般Q彈。
鹿傾有些于心不忍,又搶過元宵手裏的食盒,“屁大點手,就別攬活了,好好把你家殿下伺候好得了。”說罷,踱步快速往前走去。
謝望舒跟上在原地羞紅了臉撓頭的男孩,清清了嗓子,“她說了什麽?”
元宵撓撓頭,将鹿傾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給他。
謝望舒頓時漲紅了臉,溫吞地吐出,“她說話怎如此粗鄙,孤真是未曾見過這樣的姑娘。”
元宵有點晃過神來,“殿下乃是光風霁月的讀書人,以後奴才會避開鹿姐姐的,免得在殿下面前說出這般粗俗的話。”
謝望舒怔了片刻,緩緩道,“也不必,父皇與太傅教導過吾,不可瞧不上別人,君子不必在意這些。”
“諾。”元宵緩緩行禮,心裏對才大自己幾歲的殿下更加佩服了。
午膳用的有些遲,愉妃貌似心裏有事,菜也沒吃上幾口,就叫鹿傾撤了下去。
鹿傾把午膳收拾到食盒裏,低頭離開寝殿,不料撞上了人。
“糖糖,快看看我的發髻有沒有亂?”鹿傾穩住身形,聽到面前俏麗的聲音。
“還好,沒亂,小橘子你能不能看着點路,這位姑娘,你沒事吧?”鹿傾急忙擡頭,面前的姑娘神色冷淡,一股清淡的花香朝自己襲來,兩位姑娘穿着華麗的衣裳,袖口鑲着的金線昭示她們身份不凡。
小說裏肯到冷宮探望的只有昭和公主謝熙棠和威震候嫡女永安郡主宋橘徕了,別問鹿傾記得這麽清楚,怪只怪小說裏的兩位姑娘太過可愛。
鹿傾恭敬行了行禮,“公主殿下,郡主殿下安康。”
宋橘徕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牽着旁邊姑娘的手往寝殿走去,“不礙事的,你去忙吧。"葉秋瞧見人進了寝殿,接過鹿傾手裏的食盒,急忙說道,”兩位殿下今日探望娘娘,你去接待,我去準備些吃食。”
鹿傾答應下來,又轉身走進寝殿。
“母妃近日過得是否舒心?熙棠慚愧,無法陪在母妃身邊。” 謝熙棠窩在愉妃懷裏,難得地露出委屈的神色。
愉妃安撫摸摸小公主的頭頂,“母妃不怪糖糖,你親娘難産過世,本宮以往還能照顧你,現在賢妃娘娘待你可好?”
謝熙棠靠在愉妃心口,“不及母妃半分。”
宋橘徕坐在愉妃身旁,小小的腳丫在美人榻上蕩來蕩去,眼看氛圍有些悲傷,杏眼眨巴了幾下,從懷裏的小包掏出幾顆蜜餞遞到愉妃和謝熙棠的手裏,“姑母與糖糖莫哭,父王從東瀛國帶回來的蜜餞,很是好吃。”
愉妃憐愛地瞅着嬌小可愛的宋橘徕,“真是苦了阿徕了,都怪姑母,兄長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鹿傾的愧疚又湧上心頭,這般美好溫柔的愉妃娘娘因為一把火離開了人世,所有的一切又何必發生。
“母妃安康。”清朗溫和的聲音将鹿傾從思緒中拉回,謝望舒一襲玄色衣袍,袖口處繡了幾只金色的蘭草。
“三皇兄是否安好?夫子托我捎來幾本書卷。”謝熙棠走到謝望舒面前将書本遞了過去。
謝望舒微微點頭,唇邊揚起笑意,“多謝昭和。”
“昭和與永安又長高了一些。”謝望舒潋滟的眼眸彎起,笑着用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
謝熙棠踮起腳尖,也用手比了比謝望舒的頭頂,彎起笑眼。
“三皇兄,過不了多久,昭和要比你高了。”
鹿傾表示目瞪口呆,這小暴君真跟長大以後不同,這般平易近人,真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哭唧唧。
難道那天晚上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