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天早已過去,此時已是初冬。

“不錯,殿下的功夫進步多了。”一位身穿黑袍白發蒼蒼的老人捋捋自己的胡子欣慰道。

“铮。”寶劍被少年收回劍鞘,發出铮鳴。

謝望舒恭敬彎腰,“沒有您的教導,幸川不會有如此進步。”

老人哈哈大笑,從寬大的袖口拿出一封書信擲給少年,“眼看時機就要成熟,殿下是時候準備了。”

謝望舒斂眸拆開信件,寂靜過後,他将紙張丢入火盆,眼看信件逐漸燃成了灰,淡淡道,“您可知道,最喜歡的人不理自己是為何?”

老人詫異看向少年被火光照耀的側臉,了然道,“因為有人比殿下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少年挑挑眉,彎下腰,用修長指尖拂過美人榻上垂着的琉璃珠,叮咚發出聲響,他驀然嗤笑道,“這世上,沒人能比的上我。”

老人恭敬行禮,“殿下說的是。”說罷,黑色身影隐匿在暗處,殿內一片寧靜。

謝望舒猛然扯過琉璃珠,珠子一個個掉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他用腳将每一顆珠子碾碎,笑意溢滿臉龐,眼角淚痣越發妖治。“他們都該死。”奪走你注意的人,都該死……

陵園的婢女沒有幾個,堪堪能打上兩桌麻将。

“鹿傾,你這幾天老來我們這幹嘛?不陪你家殿下了?”月桂坐在屋裏的椅子上,問道。

鹿傾一只手拄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摸摸瓜子,一臉失落道,“他忙着呢,我不好打擾他。”

轉眼間,鹿傾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快要六年了,距離謝望舒回臨川的時間越來越近,最近顯而易見地,他越加忙了起來。

鹿傾怕打擾他,只好去找月桂她們玩。

可與她們插科打诨的時候,總能想起坐在美人榻陪他抄寫經書的往事。

“诶呀,外面下雪了!”月桂驚訝喊道,扯着鹿傾的手臂。

鹿傾回神,望向窗外。

窗外的大雪紛飛,紛紛擾擾,遠處的骊山一片雪白。

鹿傾瞬間來了興致,掏出自己的手帕,招呼着這幾個宮女,“來,咱們玩捉迷藏吧!”

雪花落在鹿傾的肩膀,一片又一片,又轉眼消逝。

天地間一片素白,大雪堪堪落在房檐上,又給旁邊的松樹裹了銀裝。

鹿傾用手帕把眼睛蒙上,站在原地數了一百個數。

“我說,我可數好了,你們要躲好啊!”

“好了!”

“诶呀,你快來抓我啊!’

熙熙攘攘的聲音從四面傳來,鹿傾踩在軟軟的積雪上,仔細聽着方向。

突然,一片寂靜,月桂和其他宮女們的聲音都沒了蹤影。

鹿傾笑出聲來,這幫小孩還真聰明,竟然知道捉迷藏的精髓是不說話。

近處驀然傳來腳步聲,嘎吱嘎吱,踩在鹿傾的心尖。

鹿傾覺得有了機會,立馬回身撞向來人,大喊,“哈哈哈,抓到你了!”

謝望舒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鹿傾了,每次坐在書案上抄寫經書的時候,側頭瞅去,美人榻曾經東倒西歪的人已經不見。

他本想就遠遠地看她一眼,結果走到陵園,卻見她在跟別人玩游戲。

謝望舒也沒有想到,鹿傾撲進了他的懷裏,把他撞倒了。

眼前的少女冰肌玉骨,白色的錦繡長裙與雪色融為一體,發髻上的鎏金玉釵随着撲來的力度掉在雪地上,黑亮柔順的長發瞬間鋪開,拂到了謝望舒的面頰。

一片冷香傳來,帶着絲絲香甜,沖入他的鼻尖,蔓延全身。

謝望舒摟住她的細腰,靠向自己的胸膛,轟然倒在雪地上。

鹿傾趴在他的胸膛上,觸感硬硬的,衣服面料是上好的錦緞,耳邊全是他的沉重呼吸聲。

不是姑娘!是個男的!

她連忙起身,手臂撐在雪地上,另一只手扯掉臉上的手帕。

驀然撞入一雙幽深的漆黑眼眸,眼眸深處滿是深深的眷戀與柔情。

鹿傾被他的目光燙的刺眼,急忙起身,整理了身上的雪漬,又彎腰撿起了釵子。

遠處的宮女們聚成一團,看着鹿傾的方向,像是在說些什麽。

鹿傾撫了撫自己的長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姐姐,不打算把我拉起來嗎?”

委屈的聲音把鹿傾從思緒中拉回。

鹿傾抱歉地看向謝望舒,伸出小手拉住他的手。

謝望舒握住鹿傾的手,起了身。

“幸川,你怎麽來這兒了?”

少年撲了撲身上的雪,目光看向鹿傾的一頭黑發,說道,“接你回家。”

鹿傾忙着整理頭發,聞言一愣,“嗯?”

謝望舒伸出手替鹿傾順了順秀發,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鹿傾的身上,“我們回家吧。”

鹿傾轉身看向遠處的宮女們,卻見她們早已回到了屋裏,就點頭跟着謝望舒走在回偏殿的路上。

大雪還是在下,落在了鹿傾頭發上,謝望舒趁機又摸了摸少女的頭發,将雪花拂去。

“幸川,不用,雪自然就化了。”

謝望舒嗯了一聲,瞅了一眼鹿傾,說道,“我怕你得風寒。”

鹿傾心中暖流劃過,想起原著開春以後,謝望舒便會回到臨川城的事。

有些不舍,也不知道這般惬意溫情的生活還會不會有了。

鹿傾躊躇了一陣,轉頭問向謝望舒,“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咱們出去守歲,怎麽樣?”

謝望舒從來到骊山以後,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鹿傾覺得謝望舒性子太過孤傲,少些煙火氣。

可自己卻超級喜歡熱鬧,山腳下的鎮子每到過年的時候都喧鬧非常,她想讓謝望舒感受一下普通人的守歲。

謝望舒看向鹿傾,發覺的她的眼睛正在泛着光。

“好。”他聽見自己說道。

他瞧見鹿傾的眼睛越來越亮,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

鹿傾笑了起來,扯住謝望舒的袖子,欣喜若狂,“真的嗎?真是太好了!”

謝望舒也跟着笑了起來,只要你開心,就好。

這場大雪下了半月有餘,臨川的街道已多日人影稀稀。

偌大的太和殿鴉雀無聲,衆人宛如驚弓之鳥,惴惴不安。

趙黎書身穿明黃色鳳袍,頭戴龍鳳珠翠冠,平時端莊典雅的面容變得陰沉,風雨欲來。

“本宮以為各位大臣早有決策,今日一看,陛下是養了草包嗎?”

趙黎書平靜的聲音陡然上揚,語氣不善。

大臣們倉皇失措,急忙跪下,“娘娘息怒!”

站在最前面穿着紋繡仙鶴的玄色朝服的中年男人,一臉溫潤,沖趙黎書彎下腰,拱手道,“娘娘,當務之急,還是滄州的雪災要緊,微臣看,汝陽王可前去赈災。”

趙黎書握住鳳椅把手,沉吟道,“本宮……”

中年男人銳利暗含鋒芒的眼眸淡淡掃向趙黎書。

趙黎書猛然一滞,話鋒一轉,“可。”

“娘娘三思,汝陽王鎮守邊關,若去赈災,邊關失守,趙丞相負責嗎?”二品官員戶部尚書劉铮質問道。

趙丞相表面含笑,沖劉铮拱了拱手,“照你的意思,該怎麽辦?”

劉铮彎腰面向趙黎書,手拿白玉笏板,恭敬道,“微臣認為,能擔當大任的,此刻都無暇抽身,但三皇子守孝期限早已過,懇請娘娘讓殿下擔當此任。”

趙黎書滿目驚愕,以為早已被衆人忘卻的人又被重新提起。

威武候宋遇從衆官員中走到前面,緩緩道,“臣附議。”

寬闊的大殿上猛然寂靜,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緩緩幾個大臣前來,沖趙黎書鞠了一躬,“臣等附議。”

又有多位大臣說道,“臣等附議。”

趙黎書一陣頭暈目眩,頭上的翠冠好像要把自己壓的喘不過來氣。

她揉了揉額頭,疲憊道,“幸川年紀太小,不能擔此大任,此事下次再議。”

身旁的太監揚了一下手裏的浮塵,大聲說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臨川的雪越下越大,劉峥坐在茶室靜心凝思地泡着茶。

宋遇将手裏的長劍用絹帛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說道,“你說的這個辦法能行嗎?”

劉峥從霧氣中探出頭來,替宋遇倒了一杯,“他們早晚會沉不住氣,那時,便是一個真正的契機。”

宋遇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劉兄說的是,殿下不久就會回來了。”

長生殿外,厚厚的積雪被下人們掃的幹淨。

趙黎書坐在暖爐旁,玉手纖纖,撥弄着案上的古筝,“哥哥,不知,咱們如何打算?”

丞相趙拓坐在她旁邊,手掌貼向她的後腰,嘴唇貼向趙黎書的耳邊,溫潤說道“妹妹覺得如何?”

趙黎書感受着耳邊的熱氣,嬌軀靠向男人的胸膛,“妹妹覺得,這謝望舒不可回到臨川。”

趙拓指尖擺弄起女人鬓間的珠花,唇間吐露的聲音冷血至極,“謝望舒,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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