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說,你就是來找我看你照鏡子的嗎?”鹿傾盤腿坐在炕上,揪着自己紙包裏的蜜餞,塞進嘴裏,問着。

月桂坐在炕下的椅子上,拿着小鏡子一直盯着自己的容顏,惋惜說。

“不是啊,鹿傾,你說,我這臉怎麽這麽寡淡啊,怪不得二皇子殿下一眼都沒瞧過我。”

鹿傾把蜜餞嚼的嘎吱嘎吱響,含糊說着,“誰知道呢,他眼睛瞎呗。”

“我不許你這麽說他,二殿下長得光風霁月的,還是咱們九域的英雄,比三殿下好多了。”月桂嬌喝鹿傾,說着二殿下時滿目含春,但轉眼提到三殿下又滿臉畏懼。

“你說啥呢,這世上,任何人都比不上謝望舒,你個見色忘友的丫頭,不配穿我做的衣裳,趕緊給我脫下來。”鹿傾把裝蜜餞的紙包扔在桌子上,低頭捆住月桂的脖頸,作勢要脫她的衣服。

月桂無法掙紮,胳肢窩被鹿傾撓得哈哈直樂,“鹿傾,你快放開我!”

“叫你說我家殿下,看我給你個好看!”

“哈哈哈哈哈,我錯了……”

同一時間,謝望舒站在院子裏,撐開紙傘,瞭望着遠處霧蒙蒙的骊山,若有所思。

“皇弟,幾年不見,竟然長了這麽高。”近處一段清朗的聲音傳來,少年白衣束發,形貌昳麗,步伐矯健,撐傘的手掌修長。

謝望舒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厭惡,待到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彎腰行禮,淡淡道“皇兄怎會前來?”

謝望臻發現謝望舒對自己的冷淡,頓時有些落寞,但還是爽朗一笑,“吾首戰大捷,今日前來祭祖,順便前來看看皇弟。”

謝望舒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望臻,“真是恭喜皇兄了。”

謝望臻點點頭,空氣蔓延的尴尬與隔閡讓他無所适從。

一陣寂靜過後,謝望臻說道,“手裏還有些事情,吾就不打擾皇弟了。”

謝望舒沒有回答,鳳眸淡淡撇向遠處的風景。

謝望臻落寞一笑,這份兄弟情怕是過往了。

謝望臻雖說是趙黎書的長子,可從小就被她以謝望臻身子虛弱的理由送去了趙貴妃娘家喻州休養,只有節日那天才會回來。

與謝望舒的關系之前很是親近。

但對趙黎書的惡毒行徑一無所知。

謝望舒對他沒有恨,只有可憐,可憐他這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裏,可憐身邊的所有人都在騙他,就連最親近的母親都在利用他。

鹿傾和月桂嬉鬧了一陣,都躺在炕上一動不動地喘着氣。

她瞅了一眼朦胧的天色,一個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沖月桂說道,“我走了啊,天馬上要黑了。”

由于跟月桂玩的太累了,鹿傾難得想偷個懶兒,便打算偷偷摸摸從寝殿的地宮暗道回到偏殿。

鹿傾站在寝殿後門,收起紙傘,沾濕的鞋底在門口的地毯蹭了蹭,靜悄悄地走進殿裏。

可腳剛踏進一步,卻聽見身後清朗的聲音道,“呦,小賊,抓到你了。”

鹿傾連忙回頭,少年一身白衣站在雨幕下,揚着狡黠的笑,鮮紅色的發帶在風中飄蕩,一眼萬年。

她收回邁進去的一腳,轉過身來,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你抓錯了人。”

少年感到有趣,大步一邁,俯視這個俊俏的小丫頭,“哦?你說我抓錯了?”

溫熱的呼吸噴到鹿傾的臉上,燙的她微微眯起杏眼,她猛然後退了一大步,“殿下,這樣可不好。”

謝望臻挑挑眉,淡色眸子同樣眯起,又往前走了一大步,“你聽誰說的,我是殿下了?”

鹿傾沒有辦法,往後仰了仰身子,猛地一推面前的硬朗身子,“我就是知道,就算是個皇子,也離姑娘家家的遠點。”

謝望臻沒想到一個小丫頭力氣這般大,竟然把自己推了個踉跄,瞬間有了樂趣想逗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他往前邁了幾步,站在離鹿傾一步的距離,笑着說道,“姑娘認錯人了,我是二皇子殿下的侍衛喻明,不知道姑娘是哪個公主的婢女,最近也沒有哪位貴人前來啊。”

鹿傾狐疑地打量着謝望臻的穿着,也是,哪個皇子穿的這般寒酸,轉念一想,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場面,他旁邊也有一個面容俊朗的少年,難道那個人才是二皇子?

謝望臻瞧着小丫頭大眼睛滴溜溜地一頓轉,頓時覺得十分好笑,爽朗一笑,“姑娘,你還未說你的來歷呢?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去?”

鹿傾聞言瞪了他一眼,“跟你有甚關系!”

說罷,她撐起傘,提着淡藍色的長裙沖入雨幕,頭也沒回。

“姑娘,你叫什麽啊?”謝望臻将手握成筒狀,揚聲說道。

前面的姑娘驀然回頭,俏麗白皙的臉蛋轉瞬即逝,“你有病吧!”

謝望臻笑出聲來,注視着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殿下,這丫頭罵您有病,您怎還樂得出聲來?”随從魏青撐傘把謝望臻罩到傘下,一臉疑問。

謝望臻笑容不減,“以後你就是二皇子了。”說罷,大步走了。

魏青一臉問號,跟在二殿下身旁,怎麽也沒想明白。

已到夜深,鹿傾放下手裏的針線,捶了錘自己的肩膀,伸了一個腰,慢慢悠悠地拎着針線簍子走到門口,“幸川,這麽晚了,小心看瞎你的眼睛,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謝望舒收筆,擡頭瞅了瞅窗外的雨色,問道,“姐姐,外面下雨了,你要不今天在這歇下吧?”

鹿傾不在意地擺擺手,“我的屋子走幾步就到了,沒事兒,你快睡吧。”

謝望舒起身看向窗外,少女淡色的身影跑在平坦的道路上,悠悠拐進一個院子裏。

“我說我怕打雷,你還會信嗎?”謝望舒倚在窗戶上,小聲說着。

今日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暖陽透過薄薄的雲幕,傾瀉在每個行人的身上。

鹿傾扶扶頭上的帷帽,晃悠着身上淡黃色長裙的流蘇,悠閑地逛着街。

清風徐過,吹開少女帷帽的一角,少女清麗的面容顯露。

骊山茶館二樓的窗戶敞開,謝望臻坐在茶館椅子上的身子絲毫沒有猶豫,扔下手裏的茶杯,匆匆跑下樓梯。

魏青往桌子上扔了幾塊銀錢,拿着劍,追下樓去。

鹿傾遞給孫大爺銀錢,拿着糖葫蘆,心滿意足地走在前往皇陵的小道上。

天空又飄起了雨絲,鹿傾伸出手來,享受着涼絲絲的觸感。

一只手突然搭上自己的葇夷,掌心微燙,指尖有繭。

驚得鹿傾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急忙轉頭。

但他的力度大的很,鹿傾無法掙開。

随之帷帽的面紗被撩起,少年鮮活昳麗的面龐靠了進來,距離鹿傾鼻尖只有五厘米,他唇邊泛起笑意,淡色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鹿傾的臉龐。

鮮紅色發帶吹向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的發絲與發帶纏繞在一起。

鹿傾驀然愣住,任由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

“小賊,終于找到你了。”謝望臻刻意壓低聲音,本來清朗的聲音變得黯啞,尾音帶着誘惑。

鹿傾晃過神來,抽出自己的手,使勁推開距離自己十分近的少年,頭上的帷帽也掉落在地。

“你怎麽這般孟浪,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鹿傾拍拍自己通紅的臉蛋,怒視少年。

謝望臻無辜擺擺手,彎腰撿起掉落到地上的帷帽遞給鹿傾“誰叫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終于偶遇到你,我着實有些太激動了。”

鹿傾扯過自己的帷帽,沒有說話,怒氣沖沖地走往皇陵。

謝望臻一臉不明所以,趕忙追上鹿傾,着急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鹿傾“……”

謝望臻“你到底是誰啊?”

鹿傾“……”

謝望臻“你怎麽不說話啊?”

鹿傾“……”

謝望臻“你叫什麽名字啊?”

鹿傾感覺自己身邊有個青蛙一直在呱呱亂叫,她本就生氣,這麽一呱呱,更氣的她火冒三丈。

鹿傾猛地停住腳步,沖着謝望臻吼道,“我叫鹿傾,小鹿的鹿,傾斜的傾。你聽到了嗎?!!!”

謝望臻愣愣點頭,“聽到了。”

“那就離我遠點!”說罷,鹿傾頭也沒回地向前走去,不過一會兒就遠離了謝望臻的視線。

謝望臻窘迫地撓撓頭,回身對剛才隐藏在暗處的魏青問道,“我哪裏惹她了?”

魏青尴尬地回答道,“殿下,臨川的姑娘不比喻州的姑娘們,她們臉皮薄,民風沒有這般開放,你這樣對鹿傾姑娘,有些不妥。”

謝望臻了然點點頭,這丫頭原來是害羞了呀,轉而說道,“你幫我打聽一下,皇陵裏有沒有叫鹿傾的姑娘,切記不可聲張。”

“諾。”魏青恭敬行禮。

謝望臻瞧瞧遠方朦胧的皇陵,吹了一個口哨,不一會兒,一匹黑色駿馬呼嘯而來,他順了順馬兒黑亮的毛發,躍上駿馬,下令道,“吾要回都城複命,你查完立刻與我彙合。”

魏青點頭。

駿馬呼嘯一聲,馬蹄飛動,白色身影急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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