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臨川還是五年前的老樣子。
借着好奇的陶鈴掀開簾子的空子,鹿傾也随意掃了幾眼。
集市繁華熱鬧,井井有條。
鹿傾瞅瞅坐在旁邊的謝望舒,見他閉目養神,神色平靜。
時隔多年,重回故裏,應該是些什麽心情呢?
謝望舒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緊,心中滿是蝕骨的仇恨。
這麽多年了,憑什麽趙黎書那老女人還過得好好的,而自己的母親卻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凄凄慘慘死去。
真的不公平!
想到這裏,謝望舒猛然睜開雙眼,眼眸深處的仇恨被重重掩去。
鹿傾握住他顫抖的手,溫柔朝他笑。
嘴型告訴他。
“別怕。”
謝望舒回以微笑,示意她別擔心。
又緊緊回握了鹿傾的手,慢慢平複心裏蝕骨的恨意。
突然馬車劇烈颠簸一下,馬夫立馬勒緊馬繩,馬車安然停下。
“恭迎殿下回宮。”
沉穩的聲音從近處傳來馬車裏,難言的熟悉。
謝望舒撩起簾子,走下馬車。
皇城處,宋遇帶領劉铮等人恭敬候在一旁。
多年不見的姑丈身穿朝服,是剛下朝就守在了皇城,等待歸來的侄子。
謝望舒止住心中的感慨,急忙攙扶起宋遇。
“多謝侯爺,吾,回來了。”
宋遇眼中滿是感動,眼邊的細紋細膩勾起。
“回來就好。”
鹿傾在陶鈴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悄然站在謝望舒身後。
宋遇身旁的劉铮同樣身鞠一躬,沖謝望舒拱拱手,“臣恭迎殿下回宮。”
謝望舒擡手示意平身,溫潤說道,“多謝尚書。”
“臣女恭迎殿下回宮。”柔美的聲音從劉铮身後傳來。
鹿傾悄悄踮腳朝那裏望去,只見一位身穿粉色錦裙的俊俏小姑娘走到謝望舒面前,亭亭玉立,言笑晏晏。
謝望舒只看了她一眼,便看向劉铮。
劉铮溫潤一笑,介紹道,“這是臣的女兒,劉舒娘,仰慕殿下已久,想來目睹一下殿下的英姿。”
“聽聞殿下年少有為,舒娘滿是敬佩,特求爹爹前來迎接殿下。”
劉舒娘滿目含春,盡是少女心事。
鹿傾止不住地笑出聲來,小暴君啊,小暴君,桃花還真多。
謝望舒冷淡嗯了一聲,回頭瞥向鹿傾一行人。
鹿傾艱難止住笑意,立馬低頭憋笑。
謝望舒無奈搖搖頭,轉回頭,對宋遇說道。
“侯爺辛苦,吾回宮拜見完貴妃娘娘,再與侯爺相聚。”
宋遇點點頭,帶領衆人站在路邊,朝謝望舒行了個禮。
鹿傾跟在謝望舒身後,穿過長長的迎賓隊伍,走向皇城。
她餘光瞟向在迎賓隊伍裏的劉舒娘,卻見她整個目光黏在謝望舒的身上,□□裸的占有與癡迷。
可這注定是個悲劇啊,舒娘。
因為這小夥子的良配是李予初啊。
想到這裏,鹿傾心裏滿是同病相憐的感觸。
鹿傾,咱們可千萬別這麽傻了。
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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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望舒被安置在了長極殿,在皇宮的最邊角處,雖說貴妃不咋待見他,但也為了堵芸芸衆生的口,還是賞賜了金銀珠寶,和幾個宮女和太監。
身為長極殿的大宮女鹿傾表示還滿意,随即派遣新來的宮女和太監開始打掃宮殿的處處角落。
“鹿姐姐,咱們帶來的行李怎麽辦啊?”
陶鈴背着大包袱朝修剪花兒枝桠的鹿傾問道。
鹿傾用剪刀剪下梅花的一小枝,随意說道,“你把它先放到咱倆的卧房,我等會收拾。”
“還有啊,你以後管我叫尚宮,要是被其他宮女聽去了怎麽辦?”
陶鈴吐了吐舌頭,恭敬鞠了一躬,“尚宮說的是。”
鹿傾噗嗤一笑,揮揮手打發陶鈴離開。
天空的喜鵲叽叽喳喳落在剛抽出嫩芽的楊樹上,陽光溫暖。
鹿傾放下剪刀,懶洋洋撐了一個懶腰。
突然,一個黑影撲向鹿傾。
鹿傾被撞得一個踉跄,重重咳嗽了一聲。
“鹿姐姐,你們終于來了,我都想死你了!”俏皮的聲音在鹿傾耳邊響起,甜膩的香氣蔓延在鹿傾鼻尖。
鹿傾回抱住懷裏的少女,“我們半年剛見過啊,小橘子,你也太誇張了吧。”
“就是,小橘子,你給鹿姐姐都撞疼了。”
迎面走來的少女身穿紫色蘇錦長裙,揪住鹿傾懷裏的人往外拉。
精致的眉眼冷清出塵。
“糖糖,你別拉我,鹿姐姐的懷裏可香了。”宋橘徕不滿哼唧出聲,白皙俊俏的小臉皺在一起,瞪向謝熙棠。
鹿傾把兩位貴人迎在涼亭,吩咐宮女們拿些好吃的糕點。
宋橘徕一口口吃着糕點,含糊不清地說着,“鹿姐姐,你什麽時候做鮮花糕啊,我都好久沒吃了。”
鹿傾好笑地用手帕幫宋橘徕擦掉嘴角的糕點渣,“我不是把做法寫下來給你了嗎?”
謝熙棠輕咬了一口盤子裏的糕點,笑道,“小橘子說,廚子可沒有你做的好吃。”
鹿傾不好意思一笑,伸手掩住嘴唇,笑眼眯起,“多謝誇獎哦。”
霎時間,涼亭裏滿是歡聲笑語,長極殿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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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為謝望舒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絲竹繞耳,基本所有的大臣都參加了。
鹿傾在殿裏呆的無聊,趁着謝望舒不在殿裏的功夫,悠然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這宮裏可是一點都沒變,紅牆綠瓦,向上望去,蔚藍的天空與白白的雲,景色優美。
陽光正好,暖洋洋照在身上,鹿傾感受到難言的惬意與舒适。
“喂,小賊,又見面了。”清朗的聲音在鹿傾耳邊響起。
鹿傾擡頭,看見俊朗的藍衣少年惬意躺在綠瓦上,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原來是你啊,孟浪之徒!”鹿傾瞪了他一眼,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诶,鹿傾,別走,陪我玩會兒。”
鹿傾停住腳步,擰擰鼻子,問道,“玩什麽?”
謝望臻勾勾嘴角,淡色眸子彎起,“你上來我就告訴你。”
鹿傾打量了一下屋頂的高度,撇撇嘴,“我上不去。”
微風微微刮起,少年一襲藍衣從房頂飛了下來,攬住鹿傾的腰,一起飛向了屋頂。
鹿傾暈暈乎乎坐在瓦片上,剎那間,整片宮殿全在鹿傾的眼底。
錯落有致,綠瓦紅牆。
寬闊又遼闊。
“好看吧?”謝望臻瞧見鹿傾吃驚的模樣頓時笑出了聲。
鹿傾看向少年微笑的模樣,鮮紅發帶伴着微風飛揚在天空中,驚豔非常。
“好看。”
鹿傾彎起笑眼,不知道是在說皇城的美麗還是在說少年的俊朗。
謝望臻呆愣在原地,對面少女的杏眼又亮又黑,就像晶瑩剔透的葡萄。
頰邊的梨渦好似盛了美酒,令人向往。
謝望臻不受控制地替鹿傾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秀發,修長的指尖輕柔碰到少女嬌嫩的肌膚。
鹿傾瞪大眼睛,頰邊粗粝的觸感令她詫異。
謝望臻瞧見她的無所适從,驀然驚慌失措,抽回了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後,僵硬俯瞰皇城。
鹿傾咬了一下唇,沒有出聲,頓時感覺少年害羞的可愛,噗嗤一笑。
“你笑什麽?”
謝望臻看向鹿傾,疑惑問道。
鹿傾捂嘴又笑了出來,“哈哈哈,喻明,你肯定沒碰過小姑娘吧?”
謝望臻尴尬撓了撓頭,“你怎麽知道?”
他常年呆在喻州,身旁全是健壯的漢子,就算是小姑娘一個個也豪爽地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哪有像鹿傾這樣俏皮的小姑娘。
“一看就知道喽,真是不知道你以後娶媳婦咋樣。”
鹿傾抻了抻肩膀,歪頭看向遠處。
謝望臻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我還小,不着急。”
鹿傾又想樂,但怕他把自己扔下去,悄悄地在心裏默念:就你這麽直男,還不着急?
一輩子打光棍吧。
“今天三殿下的歡迎宴,你怎麽不去跟在二殿下身邊,來這裏幹什麽?”
鹿傾猛然想起今天的大事,疑惑問向謝望臻。
謝望臻默然扯了扯嘴角,腦海裏滿是謝望舒僵硬冷淡的謙和與假笑,讓他越加無奈與悲傷。
十多年的兄弟之情早已消磨殆盡。
“殿下不需要我陪侍。”
“你說,以前跟你關系很好的人突然不想理你了,你該怎麽辦?”
鹿傾詫異看向有些安靜的少年,沉吟說道,“為什麽不理你了?”
謝望臻猛然一滞,記憶湧上腦海。
為什麽不理我了呢?為什麽?
毫無預兆。
“我不知道,突然之間,對我的态度就變了,我抓不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鹿傾低頭思索,“他可能是突然知道了什麽,可能與你有關。”
“他能知道什麽?”謝望臻默默回憶,去皇陵的前後?父皇病重的前後?
父皇病重?
父皇病重前一晚母妃與舅舅的對話?
!!!!!!
謝望臻的神經猛然繃緊,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在他的腦海形成。
“這都是什麽啊?”
謝望臻無奈撓頭,他不想知道的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