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窗外的細雨綿綿,霧氣升騰,少女身穿鵝黃的衣裳在泥濘的道路上奔跑。
泥點濺到繡工精美的裙子上。
謝望舒的眉頭越皺越緊,姐姐為何不帶把傘?
趙敬一邊看着窗外的少女,一邊用餘光注視着神色嚴肅的少年。
“去給那位姑娘送把傘。”
“諾,少爺。”
簡短的對話把謝望舒的走神喚了回來,他咳咳嗓子,“萬國寺的風景很美。”
趙敬毫不在意地一笑,“江山配美人。”
說罷,視線再次轉移到窗外的少女身上。
鹿傾呆愣站在原地,接過侍從遞來的雨傘,緩慢撐開。
“姑娘,要謝就謝我家少爺吧。”
她随着侍從的手勢,看向近處一處宅院。
窗戶內,一位俊朗長相氣質儒雅的錦袍男人滿含微笑朝自己點點頭。
鹿傾禮貌點頭,梨渦點點。
她霎時間感覺脊梁骨有些寒氣,小幅度地聳聳肩。
視線再往旁邊轉移,卻見熱氣騰騰的飄渺中熟悉的眉眼。
他一身玄色衣袍,頭戴玉冠,眉頭緊鎖,神色冷凝。
臉色不是很好,還在生氣?
有什麽可氣的。
鹿傾只當他是為昨晚的事傷神,沒再看他一眼,撐着傘走了。
“殿下認識那位姑娘?”
趙敬指尖摩挲杯沿,試探問道。
謝望舒面無表情抿了一口茶水,點點頭,“她是長極殿的大宮女,跟随吾來的萬國寺。”
趙敬驀地一笑,把茶水一飲而盡,“原來是這樣,這茶是臣在蜀地覓來的上好茶葉,殿下多喝些。”
謝望舒眯眼垂首,多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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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陶鈴點燃蠟燭,與鹿傾在炕上唠嗑。
“今日殿下上了好幾趟茅房了。”
陶鈴側躺在炕上,與坐在炕沿上繡花的鹿傾說道。
鹿傾杏眼緊盯着手裏的刺繡,手上也沒有閑着,毫不在意地說,“這跟趙敬喝了那麽多的茶水,能不尿急嘛,再說今天的晚膳他也沒有吃多少,全灌了個水飽。”
陶鈴止不住地笑了出聲,轉而想到今天鹿傾與殿下基本一句話也沒說,小心問道,“鹿姐姐,你跟殿下怎麽了?今天怪怪的。”
鹿傾停住手裏的動作,瞟了一眼愛八卦的小丫頭,“大人的事你別管。”
陶鈴直接就不服氣了,“我才比殿下小一歲,鹿姐姐你也才比我大三歲。”
“說起來,大家都是大人了。”
“我這個年紀都該嫁人了。”
陶鈴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大堆,早把最開始問的問題抛得一幹二淨。
鹿傾聽了這話,咬着線條,“對啊,幸川這個年紀也該娶妻了诶。”
這李予初不能跟小暴君喜結連理,咱就在當朝找一個大家閨秀呗,保證謝望舒留戀忘返!
嗯嗯!真是個好辦法!
陶鈴贊同地點點頭,“就是,我滄州的大哥就是殿下這個年紀娶的大嫂。”
鹿傾瞬間來了興致,“你大哥娶妻當天是什麽樣的?我來臨川這麽久還沒看過古代怎麽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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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書房內,謝望舒正襟危坐,寫下一個又一個大字,筆鋒凜冽。
他擡眼看了一眼又折返的元淵,問道,“怎麽?”
元淵上前為謝望舒研磨,“我沒敢敲門,鹿姐姐和小陶鈴聊得正歡呢。”
謝望舒頓時氣得牙癢癢,這麽久了,她跟個沒事人似的,自己為了她,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自己唠嗑還唠得那麽興起。
“她們說什麽?”
元淵尴尬看了一眼謝望舒的側臉,“鹿姐姐向小陶鈴詢問她大哥成親的事兒,還替殿下尋覓當朝的貴家小姐。”
謝望舒頓時覺得被當頭一棒,無奈湧上心頭,“元淵,我昨晚說的還不直白?”
“殿下昨晚就差把心掏出來給鹿姐姐看了。”
“那她為何還不肯接受?”
“奴也覺得怪怪的。鹿姐姐看起來也挺心悅殿下的,怎麽就一直裝糊塗呢?”
元淵撓撓頭,一臉糾結。
謝望舒止住無奈,靜氣凝神,繼續低頭寫字,“此時不必操之過急,吾是這個世上最有耐心的人了。”
說罷謝望舒無聲笑了一聲,勾起嘴角。
他往後會織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不管姐姐是否心悅自己,她永遠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論耐心,就連趙黎書那個老妖精也比不過自己。
江山與美人他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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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敬與謝望舒喝完茶,就帶着李予初快馬加鞭地回了臨川。
深夜燈火通明的長生殿盡是迷離,趙敬揮手示意行禮的宮女們免禮。
趙黎書端莊坐在座位上,看向坐在下面的趙拓,媚眼如絲。
趙拓回以溫潤一笑,眼眸深處一暗。
“臣并未看出任何異常。”
趙敬坐在趙拓的對面,沒有發覺自己父親與貴妃娘娘的眼神。
趙拓喝了一口茶水,“這麽上好的茶葉給他喝真是浪費了。”
趙黎書聽到他的話,微微笑了一聲,“敬兒辛苦了,幸川這孩子難成什麽大氣候,本宮看那對夫婦才是最難纏的。”
說罷,趙黎書眼睛閃過怨毒,自從嫁給謝紀淮,謝南汐就從來沒認過自己這個大嫂,一直圍着那宋清绾那個賤-人轉!
趙敬沒有回應,腦海閃過今日雨幕中帶着梨渦的姑娘,沉吟道,“謝望舒身邊的宮女與謝望舒的關系不簡單。”
趙黎書不住冷笑,“又是她。”
趙拓看向趙黎書,“娘娘認識那個小宮女?”
“何止是認識,關系大了去了。”
“這個小姑娘,本宮有辦法。”
“敬兒,繼續搜查軍符的下落,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來。”
趙敬離開座位,恭敬朝趙黎書鞠了一躬,“諾。”
“對了,你多看着喻明,這孩子最近貪玩。”
趙敬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長生殿。
趙拓依舊坐在座位上,朝媚眼如絲的女人招了招手。
女人回以一笑,屏退宮殿上的幾個宮女,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纖手攬住男人的脖頸,“都怪哥哥,那日把小雜種殺死多好啊。”
“省的惹出這麽多麻煩。”
“現在還要顧着他。”
趙拓的臉頰擱在女人臉頰,閉眼嗅了一口芳香,親了一口女人,說道。
“現在也不晚啊,書兒。”
“哥哥,說的也對。”
趙黎書嬌笑着,柔軟的小手撫摸男人的脖頸。
長生殿的蠟燭燃了一夜,趙拓呆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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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望舒一行人只在萬國寺呆了一天,第二日便要返回臨川。
住持早早便來送行。
鹿傾見到他就跟見到親爹似的,急忙上前詢問他昨日說的話。
住持笑而不語,一句話也沒跟鹿傾透露。
鹿傾急的不行,最後也迫不得已鑽進馬車。
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真煩啊!
鹿傾沒有興致說話,窩在馬車一角,自閉閉眼。
馬車突然一沉,一個人上了馬車。
鹿傾沒有睜眼,緩緩道,“陶鈴,你可別煩我啊,我煩着呢。”
人影沒有說話,細長的指尖摩挲手裏的錦囊,幽幽道,“可住持讓我給姐姐你的,姐姐确定不要嗎?”
嗓音清朗,讓鹿傾猛地睜開杏眼,她搶過謝望舒手裏的錦囊,趕緊拆開來看。
“遵從施主自己的內心。”錦囊裏的紙條展開就是這幾個大字。
鹿傾又懵了,什麽鬼啊?!!
身旁的少年拿走鹿傾手裏的紙條,仔細端詳了半天。
鹿傾湊過頭去,秀發挨到了謝望舒的頸邊。
他的耳尖慢慢升溫,身子緊繃。
“幸川,你看看是什麽意思。”
幽閉的車廂若有若無飄蕩着芳香,是謝望舒身上的甘松味道,還有鹿傾身上的白芷香氣。
“姐姐,近日換了熏香?”
謝望舒問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氣,問道。
鹿傾瞬間來了興致,“這白芷香是我在滄州買的,好聞嗎?”
謝望舒點點頭,耳朵紅的更徹底。
不知道為何,鹿傾從頭到尾他都心悅,就連身上的香氣他也喜歡。
“你說這住持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鹿傾眉頭緊鎖,絲毫理不出頭緒。
謝望舒腦海流轉,沉吟道,“姐姐,可否遵從過自己的內心?”
鹿傾想了想,“我一直在遵從自己的內心啊。哪有什麽沒遵從……”
話還未說完,眼光瞟過旁邊少年的幽深目光,瞬間想到自己對幸川的逃避。
明明心裏對謝望舒有特殊的情感,但一直在壓抑。
這難道就是不遵從自己的內心?
鹿傾低頭在心裏思索。
謝望舒在暗處,嘴角輕輕勾起,其實那錦囊根本不是住持寫的。
是他在元淵那裏得知,鹿傾總想管住持問個清楚。
所以自己才設了這麽個局。
先在她心底深處埋下個種子,這才是他織網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