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肖澄權衡再三,覺得狗搭檔的駕駛技術應該不會傳染給萍水相逢的司機,終于慢吞吞地伸出手。

蘇鶴延那雙平時總把他往地上按的手此刻卻力道輕柔,握住肖澄因為疼痛而有些涼的手,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後勤部很快就到達現場,熟練地處理起後續,蘇鶴延帶着肖澄打了輛車,朝着肖澄家而去。

司機師傅開車比蘇鶴延穩多了,車輛平穩地駛入夜色,幾乎沒有颠簸,肖澄幹脆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出于謹慎,蘇鶴延問了句:“你家裏的藥什麽時候買的?”

肖澄想了想:“嗯……去年。”

蘇鶴延:“保質期到什麽時候?”

肖澄沉思着,一時沒想起來。

蘇鶴延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怕爆辣炒米粉+過期藥直接把自己搭檔送走,他對司機說:“麻煩前面藥店停一下。”

車輛停穩,蘇鶴延利落地下了車,肖澄手捂肚子靠坐着,一言不發,胃裏傳來一陣火燒般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皺眉。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偷瞄着這個俊秀的年輕人,帶着點欲語還休的八卦意味。

突然,被窺探的年輕人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正好在後視鏡撞個正着。

空氣裏一時彌漫着尴尬的氣息。

為緩解尴尬,司機對着肖澄笑了笑:“那個……你們感情真好啊?”

肖澄有氣無力地說:“有嗎?”

“你看他多體貼啊,不舒服了還給你買藥,平時應該也對你挺好吧”司機看着藥店的方向語氣裏帶着羨慕。

比他女兒那個男朋友有用多了,那個小混賬整天就知道打游戲,當什麽主播的能混一輩子飯吃啊。

肖澄被“平時”兩個字勾起了無數慘痛的回憶:“拿鞭子抽然後摁在地上捶嗎?”

司機臉上的羨慕瞬間沒了:“……”

突然覺得他女兒男朋友挺好的,當主播至少不打人啊,會哄他女兒開心,還會帶他女兒吃好吃的,其實……也不錯了。

肖澄補充了句:“我早晚也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司機:“……”

你們年輕人玩得可真野。

司機瞬間後悔自己開啓了話題,他忍不住看向藥店,快回來吧大兄弟,估摸着這話題再聊下去可能要走向付費內容,年輕人的娛樂活動對中年鋼鐵直男來說太刺-激了,有點扛不住。

等蘇鶴延提着塑料袋回來的時候,發現司機看向自己的視線有點微妙,慶幸裏藏着小心還夾雜着幾分如釋重負。

蘇鶴延一頭霧水,難道他剛剛買藥的是家吃回扣的黑店?

·

終于到了肖家。

一開門,蘇鶴延聞到了一股和GE宿舍不一樣的味道。很難形容,不像是宿舍裏找調香師特別定制的熏香,而是一種溫暖的——家的味道。

空氣裏還纏繞着一絲經常在肖澄身上聞到的薄荷味,讓他更覺熟悉。

開燈後,暖黃的光線照亮室內,将一切都包裹上一層暖色的濾鏡。這裏到處都是人生活過的痕跡,有中年男女的,有年輕男性的,有小女孩的,原本應該住着熱鬧的一家,現實卻只餘下一室的寂靜。

肖澄這段時間雖然住在GE宿舍,但有時間也會回來打掃一番,室內幹幹淨淨的,并沒有積灰。

“先躺着吧。”蘇鶴延把肖澄送回房間,“廚房在哪?”

肖澄在床上躺下,伸手指了個方向。

蘇鶴延扯過被子給肖澄蓋上,把藥放在床頭櫃後,自己走向廚房那邊。

之前買藥的時候,他也順便給自己善于作死的搭檔買了點粥,大概是瀕臨打烊,粥本就不算熱,經過一路的時間都快涼了,還是熱熱再吃比較好。

廚房裏依舊整潔,所有的廚具和調料都擺放在順手的位置,像這個家裏的女主人還在一樣,冰箱上貼着可愛的卡通貓咪,還有粉紅色的小花,一看就是小孩子喜歡的。

蘇鶴延再一次從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溫馨氛圍。

這就是肖澄的家嗎?

打開裝粥的外賣盒,蘇鶴延嫌棄地看了眼裏面水是水、米是米的玩意,心中充滿對這家店偷工減料作風的鄙視,他瀝出部分水後将粥倒入小鍋中,重新加熱。

過了一陣,白粥溫暖的米香在室內彌漫,半睡半醒的肖澄忍不住睜開眼睛。

透過卧室的門可以看到外面亮起的燈光,還能聽到烹煮食物時的聲音和蘇鶴延偶爾走動的動靜。

這個家裏好久都沒有出現過另外一個人了,讓他恍惚間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只有一個人的話,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讓家裏熱鬧起來,當肖澄不出聲,電視手機的聲音也停歇時,這個名為家的地方就會再度陷入寂靜。

廚房的門被打開。

蘇鶴延端着碗走出來,他将白粥遞到肖澄手中:“湊合喝吧,小心燙。”

此刻,碗裏的米與水經過加熱變得粘稠不少,輕輕舀起一勺,綿滑的白粥帶着微燙的熱度從舌尖略過,濃郁的米香擋不住的滑入喉嚨一路向下,一陣暖意也随之在翻騰不休的胃裏散開,驅散了原本盤踞其中的疼痛。

這味道讓人有些懷念。

在肖澄家裏,位于廚藝第一梯隊的是肖爸,其次是屬于吃不死級別的肖澄和肖媽,菲菲遺傳了爸爸的廚藝天賦,小小年紀就有躍居第二的趨勢。

每當肖媽一時興起下廚做出了清湯寡水的粥,肖爸無奈端去回鍋的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一碗白粥下肚,肖澄覺得渾身都舒坦起來。

“今天謝謝你了。”他突然起了一陣後知後覺的羞愧感,這麽大了還要被人照顧,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蘇鶴延并沒在意,他收走餐具:“飯後過會再吃藥比較好。”

肖澄從床上起來,走向衛生間:“那我先去個洗澡。”

溫暖的水流劃過身體,洗去了一天的奔波和疲憊,肖澄覺得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思緒不由得飄到蘇鶴延身上。

這人不吃藥的時候情緒張狂,吃完藥又會變得很內斂;平時一個眼神就能跟人打起來,照顧人的時候卻細致溫和,就算兩人相處已經有段時間,肖澄還是覺得蘇鶴延令人琢磨不透。

不過,作為搭檔,蘇鶴延還挺不錯的。

等到肖澄洗完澡,一杯溫水和數量正好的藥已經準備好了放在桌上,而蘇鶴延卻不見蹤影。

少了一個人的身影,家裏又再度變得安靜,明明是習慣了兩年的寂靜,此刻卻突然有些陌生起來。

手機顯示有未讀信息,打開一看,是蘇鶴延的消息。

【蘇鶴延:緊急任務,先離開,明天你自己上吧。】

【肖澄:……】

【蘇鶴延: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不需要參加你的葬禮。】

肖澄捏着手機,面無表情地發過去一個國際通用友好手勢。

剛感覺得這人還不錯,就又變回了那個熟悉的狗搭檔。

·

第二天。

清晨,天色才剛剛亮起。

沉睡的肖澄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看了一眼來電人,是江元維。

“喂……”剛剛醒來,肖澄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江元維的聲音很清晰:“抱歉清晨就來打擾你,不過我這邊剛剛發現了新的線索。”

肖澄翻了個身:“說吧。”

“我們擴大了搜索範圍,将附近的流動人口也算在內,發現一個月前,公園附近死了一名叫老楊的拾荒老人,全名不祥,他的死亡時間和長發女出現之間只隔了兩個星期。”

“終于有線索了。”肖澄說。

江元維:“暫時不确定他和長發女是否有聯系,但我想拜托你調查一下,如果長發女是由他的餘念産生,那麽他的居所對調查組來說是很危險的。”

“行,把地址發給我吧。”肖澄從床上坐起來,經過一晚的休整,現在他的胃已經完全不疼了。

江元維很快發來位置信息,距離公園并不遠。

洗漱完畢,肖澄換好衣服準備出門,視線無意間劃過客廳,在地面上看到一灘水漬。

難道是昨晚蘇鶴延留下的?

蘇鶴延對肖澄家裏的布局不熟悉,灑了水也很正常。

肖澄迅速處理完水漬,開門出去。

·

今天沒有蘇鶴延這個能把人一路送上天的兼職司機,肖澄也不想麻煩後勤組,打算自己打車去公園。

清晨的車輛不多,但人也少,肖澄順利地找到了車。司機是個看上去有點疲憊的年輕人,打着呵欠說:“送完你這一單我就要回去睡覺了。”

肖澄:“開了個通宵?”

司機點點頭:“是啊,年紀大了不行咯。”

肖澄忍不住笑了:“你看着年紀也不大啊。”

司機摸着自己日漸稀疏的頭頂,語氣唏噓:“過了25歲熬夜就不行咯,比不過十七八的時候。”

車才開出去沒多久,天空就下起綿綿細雨來,看架勢還是那種一時半會不會停的。

“唉,居然這時候下雨。”司機皺起眉,羨慕地看了眼未雨綢缪的乘客,這傘看着挺氣派的,應該很貴吧。

他開啓了雨刮器,一路朝着綠心公園附近駛去。

雨一點點變大,司機卻覺得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雨刮器的速度變慢了。

“奇怪……”司機嘀咕着,仔細打量起雨刮器來。

細看之下,發現有細絲般的黑色東西糾纏在雨刮器最下方,所以它的速度才會越來越慢。

他湊近了觀察纏在雨刮器上的東西,忍不住皺起眉來,這怎麽……越看越像是頭發啊?

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死死地糾纏着雨刮器,憑空給這個本就潮濕的早晨增添了幾分陰冷。

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後視鏡,司機的後背猛然竄起一陣冷汗。

空曠的公路上,一個留着黑色長發的女人正在後面走着,她垂着頭,看不清長相,穿着一身不知道是白是灰的衣服,步伐不緊不慢的,看着總讓人覺得哪裏怪異。

司機緩緩将視線挪向儀表盤,因為今天下雨,他沒敢開太快,車速也就30左右,但也遠超了人走路的速度,為什麽後面那個女人卻能那麽輕松地跟上他們

這是什麽人?

或者……這是人嗎?司機忽然覺得自己渾身冰涼,仿佛每一根骨頭都被凍住了。

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啊——”猝不及防之下,司機被吓得大叫一聲,他驚恐地回頭,對上自己乘客的臉。

肖澄看着他:“師傅,你剛剛闖紅燈了。”

“紅燈……”司機驚魂未定,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正在駕駛中一般。

“沒事吧?”肖澄有些擔憂,熬夜這麽害人的嗎?怎麽跟見了鬼一樣。

司機沒有回答,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後視鏡,忍不住再次确認那個女人的存在。

這一次,奇怪的女人不見了。

見司機一直盯着後視鏡,肖澄覺察到不對勁,也将視線投向後視鏡,可車後空空如也,只有淅瀝瀝的小雨落在玻璃上,濺起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花。

司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他決定送完這一單就回家睡覺去,熬夜确實對身體不好。

卻聽到自己的乘客說:“師傅,你玻璃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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