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将無我（二）
史蒂夫和巴恩斯的沒有和奧莉薇亞告別，因為他們怕看見那小小的孩子臉上的眼淚。
哪怕是這一點點的眼淚，都會成為世界上足以灼傷他們的溫度。
這是一場有可能一去不回的戰役，有了牽絆的人，哪怕再勇敢，也有可能會産生那樣的踟蹰。
史蒂夫和巴恩斯走的時候是黎明前夕，美國隊長懷中小心的抱着小小的女兒走到了他的鄰居家。
彼時霍華德和賈維斯已經等候他們多時。将奧莉薇亞從父親的懷抱之中轉移到另一個人的懷裏，奧莉薇亞似有所覺的不安的動一動。
霍華德拍了拍要醒了寶寶，雖然神色之中有一瞬間的慌亂，但是到底是養了奧莉薇亞三年的人，這一點兒安撫寶寶的技能還是有的。
睡夢中的寶寶感受到了這并不是父親的懷抱，可是也是她很熟悉的，所以她只是不安的動了動，然後又在輕柔的安撫之中睡了過去。
史蒂夫看了一眼小小的幼兒軟軟的臉蛋，最終輕輕的對霍華德說了一聲：“交給你了。”
這樣的囑托，就像是史蒂夫交給霍華德了他的整個世界。
當第一縷陽光灑下的時候，史蒂夫和巴恩斯登上了飛機。
奧莉薇亞似有所感的一下睜開了眼睛。那雙在藍色的眼睛之中盛滿了迷茫，她眨了眨眼睛，小小的幼兒眼睛裏瞬間浮現出了許多霧氣。
伸出短短胖胖如同白蠶一樣的手指揪住了霍華德的衣襟，奧莉薇亞沒有哭，只是輕輕的問了一聲：“爸爸呢？”
霍華德怎麽能對一個孩子說“你的爸爸正在執行一個危險的任務，為了未來，為了人民，為了你”呢？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他只是用手拍了拍奧莉薇亞的後背，然後像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樣輕輕的搖晃起來，低聲的對奧莉薇亞說道：“睡吧寶貝兒，天還沒有亮。”
奧莉薇亞幾乎是毫無征兆的哭了起來，她并不是喜歡用哭聲“制裁”大人的孩子，可是這一次小小的幼兒本能的感覺到了悲傷。
奧莉薇亞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自己似乎要失去了。可是她那樣小，一陣随意刮來的風都能讓她病倒，更何況是這世界的波瀾與風雨。
小小的幼兒哭得特別特別的傷心，特別特別的委屈，讓霍華德也無端的內心酸澀起來。
大人總是要做他們認為正确的事情，而孩子則沒有選擇權。對于大人作出的決定，孩子只能接受。
可是，就連小小的孩子也并不是不能感知悲傷的。
霍華德把奧莉薇亞嫩嫩的臉親了又親，只能安慰她：“爸爸去打壞人了，很快就能回來的，回來的時候讓他給我們的奧莉薇亞帶禮物好不好？”
禮物的誘惑并沒有讓奧莉薇亞開心起來，她只是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下來，濕了霍華德的衣襟。
賈維斯很懷疑小小的孩子是怎麽樣存儲那麽多的水分的。奧莉薇亞就像是一塊小小的海綿，稍微用力一擠就有水被擠了出來。
英雄可以以身為盾保護這個世界，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铠甲。可是哪怕是英雄，也會被一個孩子的眼淚灼傷。
其實，再過兩個月，就是奧莉薇亞上幼兒園的日子。
正在組建一個特工組織，并且對奧莉薇亞保護過度的霍華德叔叔甚至想為奧莉寶寶單獨建立一個幼兒園，可是史蒂夫卻不同意。
“我們不能把她養在玻璃器皿裏。”美國隊長這樣對他的朋友說道。
雖然奧莉薇亞的來歷和每一個小朋友都并不相同，可是史蒂夫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特殊的存在。他想要讓她在人群之中長大——像每一個孩子一樣，健康又快樂的成長。
而這才是他将和平留給孩子、将希望留給世界的全部意義。
“史蒂夫，你可要快點回來，不然你可趕不上我們奧莉薇亞的入學儀式。”
等小小的寶寶終于哭累，躺在叔叔熟悉的懷抱之中睡着，霍華德那一雙焦糖色的眼睛眨了眨，在心中暗暗的許下了一個期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有這樣的念頭，只是心中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因為從史蒂夫和巴恩斯踏上飛機的那一刻開始，奧莉薇亞似乎就認定她要失去她的爸爸和叔叔了。
三歲的孩子當然不能好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可是奧莉薇亞哭得這樣慘烈，将她養大的霍華德多少能從中窺見一些孩子的內心。
霍華德不知道小小的幼兒怎麽會有這樣悲觀的想法，可是當這種不安的情緒蔓延，霍華德心中也是重重的一跳。
他當然不可能讓英雄們聽天由命的去戰鬥。
在美國隊長出發之前，霍華德已經反複的将他們的作戰計劃确認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沒有任何疏漏。
霍華德總是想的很多，在事情沒有開始之前就做出了無數種假設和備選計劃。
霍華德的每一個作戰計劃都十分的周密，而且還準備了無數種應急預案，可以應對未知的可能。
這樣的一番籌劃，霍華德心中終于稍稍的安穩了一些。
巴恩斯和史蒂夫已經奔赴了他們的戰場，而他也應該繼續他的戰鬥了。
霍華德拍了拍哭得睡了過去的奧莉薇亞，手指輕輕的在孩子哭腫了的小眼皮上蹭了蹭，然後将懷中這軟軟的一團交給了賈維斯。
他走進了自己的實驗室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日複一日的工作。
或許霍華德·斯塔克并沒有史蒂夫一樣強健的體魄，可是他有一顆價值千金的大腦，他正在做的工作不比史蒂夫輕松到哪去。
這是一場籌備已久的最終決戰，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結束的。
前方捷報頻傳，史蒂夫和巴恩斯搗毀了一個又一個九頭蛇的據點。
這樣輝煌的戰績，讓遠在後方的霍華德稍微的欣慰了一些。
奧莉薇亞已經能夠接受她爸爸和巴恩斯叔叔去做很危險的事情的這件事。小小的幼兒每日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玩耍，只是那軟軟的一團，每日還會執着地向着窗外望着，仿佛一直在等待着某一天門口忽然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
不忍心孩子一直眼巴巴的站在門口，賈維斯甚至在那裏給奧莉薇亞放了一個小板凳，讓她可以坐在門口默默的望。
這是一個孩子表達她的關心和期盼的方式，就連賈維斯和霍華德都沒有辦法阻止。
他們能做的只是照顧好奧莉薇娅的生活。可饒是這樣，那胖胖的一團還是漸漸的消瘦下去。
每天霍華德都要掂一掂這個小的的體重。賈維斯也是變着法的給奧莉薇亞做各種好吃的，可是小小的寶寶還是瘦的讓人心疼的樣子。
“我有很多的心事。”奧莉薇亞捂住自己小小的心口，語氣中有些憂愁。
她這樣對大人說着，又仿佛怕大人不明白一樣的補充了一句：“有很多心事的人就是要瘦的。”
幼兒這樣天真的固執，讓霍華德都有些想笑，可是他又笑不出來。
讓一個小小的孩子這樣的憂慮，實在是他們做大人的失職。
然而就是奧莉薇亞這樣的憂慮，可是也沒有阻止壞消息的到來的腳步。
這一天奧莉薇亞依舊像往常一樣的乖乖的在賈維斯為她準備好的椅子上坐着，然後一臉期待的望着門口。
可是寶寶沒有等來回來的老父親和叔叔，而是等來了匆匆匆匆從門外走進來的賈維斯和霍華德。
賈維斯和霍華德對望了一眼，他們看着。一臉懵懂，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奧莉薇亞，忽然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愧疚來。
前方傳來戰報，今天就是紅骷髅與美國隊長的最後一戰。這樣遠的距離當然不可能現場直播，所以他們只能守在電臺旁邊，等待着和這一戰有關的消息傳來。
奧莉薇亞揚起頭來，看着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的大人，她的小表情上還有一瞬間的茫然，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是随即，奧莉薇亞卻忽然小身子顫了一下。
這一次，奧莉薇亞沒有在哭了。
她只是伸出了兩只小胖手揉了揉眼睛。
奧莉薇亞走到了霍華德身邊，如同小時候一樣擺出了一個“要抱”的姿勢。
霍華德俯下身去把這軟軟的一團摟在了懷裏，奧莉薇亞用短短的小胳膊環住了霍華德的脖頸，嫩嫩的小臉貼在霍華德的臉邊蹭了蹭。
霍華德以為這只是小孩子的依戀，卻忽然聽到奧莉薇亞說：“爸爸和巴基叔叔會沒事的。”
這樣的話如果是從一個成年人口中說出來，無論是承諾還是安慰都算得上是情有可原。可是從一個只有三歲不谙世事的孩子口裏說出來，霍華德只覺一瞬間的不安，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霍華德不知道，當開啓新的世紀，有一些回憶，無論是歡心還是失落，都會被永遠的封存進上一個世紀中。
而如今，奧莉薇亞主動給他的這個擁抱，是他在20世紀裏最後一次抱這個寶寶了。
在賈維斯和霍華德驚詫的目光之中，奧莉薇亞周身散發出了一種金燦燦的光輝。
這光芒耀眼，卻并不灼人。
霍華德把奧莉薇亞抱在懷裏，就像是擁抱住了一個暖暖的小太陽。
可是，太陽終歸會西沉，霍華德已經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他的太陽要落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