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鎮國公府邸……

鎮國公府邸不似皇宮那般的精致華貴,但也別有韻味。

父女倆人坐在院子裏,一個面目蒼老,頭發灰白,另一個面容憔悴,傷口猙獰。

在她昏睡的時候,她被皇帝送回徐家的事情,已經被整個上京城知曉了。

徐語棠自小被家人嬌寵,沒有人教她分離。

如今卻只剩下了父親一人。

徐語棠幼時徐浚一直駐守邊疆,甚少見面,偶爾回來的時候,父女兩人相見,他就覺得女兒和那邊疆的任何人和物都不一樣。

邊疆的花都帶着韌性,但他這個小女兒他說話一向都帶着小心,生怕嗓門大了吓到了她。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徐語棠面前發了火。

“不許!我不允許!”

徐語棠剛将她想要去邊疆去找哥哥的想法表達出來就被爹爹嚴厲的嗓音打斷。

但徐浚話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他下意識的帶着些歉疚的目光看向坐在榻子上的女兒。

微風輕輕地拂動她鬓角的發絲,那圓圓的眼眸望向自己,沒有絲毫的害怕。

她知道,爹爹肯定是懂她的。

“爹爹,你聽女兒說。”

徐語棠目光裏沒有了昔日的光彩,那雙像極了亡妻的眼眸就這麽清泠泠地望着自己。

“女兒不是不能保護自己的人,況且爹爹也要派人保護女兒,所以女兒在路途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危險。還有女兒如今在帝都算是出了醜,作為皇後殺死了陛下的妃嫔,作為妻子沒有給陛下開枝散葉,如今更是被陛下送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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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爹爹神色越來越心疼,格外的憐愛,她乘機上前一把拉過爹爹的手,搖了搖接着說道:“女兒自來灑脫,本就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爹爹,哥哥如今在外,咱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不能光聽別人說呀,我一定要找到哥哥才行。”

徐浚:“……”

他倒不是被女兒這麽簡單地就說服了,而是他心疼女兒,他其實也早就安排人去找兒子了,但沒有絲毫的消息。

如今他已然是一身無職一身松了,要不是放不下自己這個寶貝女兒,他早就去邊疆了。

原來是想着她自來嬌貴的養着,如今又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這個爹爹除了陪伴着,也不能做點什麽BBZL。

如今她這麽一說,倒也是一個辦法,出去散散心也好,自己護着她不會出問題,而且這樣也算是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了,自己看着她也放心。

還有個問題,雖然如今女兒回了家,但是陛下尚未說要罷免了皇後之位。

徐語棠似是知道爹爹在擔心什麽,她一想到陳慎,那眼眸瞬間冷了下來,她說道:“爹爹,如今女兒既然已經出了宮門,那就必然是不會回去的了。”

徐浚卻是皺了眉,他說道;“陛下說了是那羅嫔心術不正,行為癫狂,想要殺了你,而你只是為了防禦,況且陛下只說讓你回來修養身子,不是要罷免你的意思。”

徐語棠起身,她知道只要她在後宮位列中宮的一天,那麽這徐家的地位就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作為徐家嫡女,她也應該在這個時候履行起她的責任。

但她自來被祖父和母親養得放肆了,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心裏有她的,是相互傾慕的,那這樣,一輩子才算是真正的幸福。

但,陳慎顯然不是那個人,她心裏很清楚。

最主要的是她不允許任何的人任何事情阻礙她去尋找哥哥。

“不。”徐語棠眼眸堅定的望着自己的爹爹,她如今的眼底裏再也不像以前水潤了,就像是一灣幹枯的河床。

徐浚瞧着如今身子單薄,脖頸上一圈青紫,神色灰暗的女兒,心下一嘆。

他背着手,什麽都沒說,沉默着就走出了院子。

徐語棠卻是眼眸一紅,她轉身瞧着父親那佝偻了不少的背影,心裏滿是酸澀,她知道,他是同意了。

第二日清晨,徐語棠穿着繁複華貴的皇後禮服,乘着轎攆出發。

陳慎早就知道在早朝之時,徐語棠就跪在太廟面前,如今已經是兩柱香的時間了。

魏太後也勸不住,只求陛下罷免她的皇後之位。

陳慎自是知道她想要去邊疆,但作為皇後她卻只能呆在上京城,他讓徐語言棠回家修養,也有讓她私下去邊疆的意思,這樣也算時間避人耳目,安全了許多。

他就不信她不明白!

“永遠也學不會聽話。”小跑着跟在身後的內侍聽見陛下聲音冷硬的說道。

徐語棠穿着如今一些空蕩蕩的禮服,如今她身子尚未完全恢複,有些虛弱,這禮服又沉重,眼瞧着就要堅持不住了,她剛掐了一下掌心,就聽見背後傳來聲音。

她定了定神,跪在地上用雙手撐地,額頭緩緩地磕在冰冷的大理石板磚上,說道:“請陛下罷免了臣妾的皇後之位。”

陳慎聞言氣血翻湧,他邁步上前想要一把拉起她,卻被徐語棠躲開,又恢複了跪姿。

徐語棠目光冷然,繼續開口說道:“陛下,臣妾做為皇後,先是嫉妒陛下寵愛羅嫔,于是出言諷刺羅嫔,導致羅嫔想要勒死臣妾,臣妾雖為了自衛不小心失手殺了羅嫔,但歸根結底是臣妾妒忌,其次,臣妾做為陛下的皇後,未能為陛下BBZL開枝散葉,導致陛下至今無嗣。”

她擡起身子,直直的瞧上陳慎那雙震怒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道:“即便是陛下體諒愛護臣妾,但臣妾心有愧疚,如今特來太廟請罪,請陛下罷免了臣妾的皇後之位!”

陳慎怒極反笑,他譏諷的問道:“罷免了你的皇後之位,将你打入冷宮嗎?”

徐語棠卻是知曉他會有這麽一問,她說道:“陛下,臣妾雖不配做皇後,但求陛下還念在祖父當過您的老師,饒恕臣妾,将臣妾貶為庶民。”

話一說完,她自懷裏拿出祖父當初最愛用的鎮紙雙手呈給陳慎。

陳慎:“……”

“你在要挾朕?”陳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這塊鎮紙于他有何意義,她自是十分清楚。

當初,陳慎對着去世前的老鎮國公承諾定然不會有負徐家,彌留之際的老人卻是一笑,他目光和藹的瞧着眼前早已是不展喜怒的陳慎,輕輕說道:“徐家就像是那陛下案前的鎮紙,在陛下用朱砂筆寫下一個又一個決定的時候,永遠的鎮着那張至紙。”

如今徐語棠卻用這鎮紙來提醒他,別忘了當初的承諾。

她明明知道,自己最是厭惡威脅。

陳慎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問:“皇後,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徐語棠手指掐着手心,一字一頓地說道:“請陛下罷免了臣妾。”

“看來是朕太慣着你了。”陳慎點了點頭。

周圍原本跪着求情的人全部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魏太後手猛地一縮。

“那朕就滿足你,鎮國公府邸徐氏不堪為後,自今日起罷免其皇後之位,貶為庶人。”

徐語棠心口一空,還未來得及謝恩,陳慎就已經轉身離開。

當夜,徐語棠就被收回了所有能代表她皇後尊位的物件。

整個上京城都為之嘩然,所有人都在說這濟南徐家怕是要從此沒落了。

但熱度沒持續多久,因為邊疆傳來戰報,那敵人如今屢次挑釁邊防,怕是來勢洶洶。

大顯武帝三年,面對邊疆不斷的侵襲,帝王陳慎禦駕親征,着張太傅監國。

徐語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不變,只問道:“爹爹,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呀?”

徐浚想了想,明日陛下儀仗出發,對着女兒說道:“我們後日走。”

邊疆遠在上京城的西北面,一路路途遙遠,山路颠簸,需要一直坐着馬車。

徐浚親自瞧着瑪瑙在馬車裏鋪滿了軟墊,自己又用手撐了撐,感受到手下的柔軟,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誰知一家人剛走出上京城門口,就瞧見了臉上帶着刀疤,懷裏抱着劍騎在馬上的鄧奎。

徐浚一眼便瞧見了,頓時就劍眉一皺。

這鄧奎不是作為前鋒随着禦駕親征了嗎?

徐語棠也感覺到了馬車緩緩停了,她手指輕輕撩開車簾,順着窗戶口瞧出去,就瞧見了那日在樓梯口那個膽敢質問陳慎的漢子。

她剛想要問爹爹,就聽見那漢子說道:“主子讓我BBZL護送你們。”

“那就勞煩将軍了。”徐浚并未拒絕,這鄧奎算是真正靠着軍,功升官的,一個泥腿子,卻算得上打仗的天才,而且這鄧奎是兒子的屬下,每一次談論提到對他都是多有稱贊。

但上天開了一扇門,就會給他關上一扇窗戶。

這鄧奎猶如莽夫,不懂禮儀規矩,也不認識這京城的達官顯貴,以前他還試圖融入一二,後來被嘲諷了一次之後就幹脆誰也不記了。

所以…雖然不可置信,但他确實是不認識面前這兩人是誰,眼光瞄了一眼那車上的女子,除了覺着有些眼熟以外,他耳根子也悄悄地紅了起來。

他…他娘的,這女子長得可真漂亮啊。

這不會是陛下瞧着他忠心又厲害,不會是給他機會,讓他護送一二,日後就好議親?

一想到這裏,他目光又悄悄瞄了眼那藏青色的馬車,以前聽大哥說帝都的這些個貴女最是喜歡聲音清朗的男子,于是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說道:“走,出發吧!”

離他最近的徐浚:“……”

馬車裏的主仆三人:“……”

鄧奎自己倒是知道他這一嗓子有多響,瞧着周圍被他驚飛的鳥雀,心裏還美滋滋的,這下可足夠的清朗了吧?!

徐語棠瞬間就對這個路途産生了深深的擔憂。

三天後的一個傍晚,一行人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到肅城,今夜就只能在外露宿。

鄧奎熟練地找到了廢棄的屋子,然後又帶着侍衛燒水做飯。

等着徐語棠扶着瑪瑙的手走下馬車的時候,一切早就被鄧奎利利落落的收拾好了。

她上前去,瞧着有些不自在地側着臉不敢直視她的鄧奎說道:“感謝鄧大哥這幾日的照顧。”

鄧奎身子繃得筆直,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透露着各種不自在,耳根子也紅得發燙。

自來經歷過人事的徐語棠哪裏不知曉他這副模樣代表了什麽,于是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

鄧奎以為自己吓着人家姑娘了,又舍不得走開,就只能手足無措的用着“清朗”的聲音說着:“哎呀,姑娘不要怕我,我,你別瞧着有些吓人,但我可善良了,真的。”

徐語棠:“……”

徐浚:“……”

周圍一衆人:“……”

徐浚觀察了兩天,他發現這個在他兒子手底下的将軍可能不知道他們父女兩人是誰。

鄧奎一直在外領兵打仗,從未來過上京城,這還是第一次。

在第一次他要想介紹自己,剛說了句姓的時候,鄧奎就立馬用他那大嗓門說什麽他最是喜歡姓徐的人。

而徐浚聞言,卻是想到了他的兒子,于是也就沉默了下來。

于是誰都沒有告訴鄧奎,這徐語棠就是被廢的皇後。

這時,遠處幾個人騎着馬朝着他們跑了過來。

徐語棠剛轉身就瞧見了,寒着臉色的陳慎。

她愣了愣,他這明顯是不高興的神色,随即想到了什麽,瞧了一眼還紅着臉的鄧奎,心裏冷笑一聲,如今BBZL兩人已然沒有任何關系了,何況現在後宮裏還住着他心心戀戀的麗妃。

于是徐語棠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就在鄧奎的身旁給陳慎行了禮。

“朕的前皇後真是好興致。”陳慎的黑眸緊緊地盯着徐語棠,聲音冷硬。

鄧奎:“?”

徐語棠聲音清冷:“徐氏參見陛下。”

鄧奎:“!!!!”

他一直在大哥的麾下帶兵打仗,聽聞将軍是鎮國公府邸的世子,唯一的妹妹便是皇後。

不過上京城都在傳這個徐皇後雖然做了皇後但也改不了那一副野丫頭的蠻橫,仗着徐家權勢無法無天,甚至還用劍殺死了陛下的寵妃。

後來這皇後就被罷免了,被貶為了庶人。

他當時聽得渾身一冷,心想這豪門貴女可不好娶。

唯有這徐姑娘雖然長得就像是夢裏的仙子一樣,但是性格也不像他遇見的那些上京城女人,一個個瞧見他就像是洪水猛獸一樣。

他雖表面上不在意,但是遇見得多了,心下也會郁悶,那些邊疆的戰士浴血奮戰,活得糙得就像是牲口,就是為了保家衛國。

這上京城裏的人們一個個細皮嫩肉的,絲毫不知邊疆的苦寒就算了,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甚至還嫌棄他。

正想着幹脆回去邊疆找一個漂亮的潑辣妹子結婚,卻沒想到能讓他碰到自己夢想中的妻子。

長得精致白嫩,知禮儀懂進退,說話溫溫柔柔但也不顯嬌作,最完美的是她還不怕他,還主動和他搭話!!!

他甚至連生幾個孩子都想好了,兒子以後跟着他打仗,保家衛國,做一個鐵血硬漢,女兒就跟着她娘親學些什麽繡花啊,畫畫啊之類的。

卻沒想到,她竟然是皇後?

這讓他怎麽辦,他竟然瞧上了皇帝的女人。

剛剛還在那麽近的距離說話!

想到這裏他不禁渾身一抖,悄悄地擡頭打算瞄一眼陛下是不是很生氣。

在瞧見那張滿是怒意的臉龐時,瞬間低下了頭,內心一片蒼涼。

老子,老子還沒摸過女人的手啊,早…早知道都快死了,就應該去那個什麽春花樓去逛一逛的!

陳慎倒是沒注意鄧奎顏色多變的臉色,他就這麽瞧着一臉冷淡的徐語棠,明明剛才還和別的男人言笑晏晏,那眼眸裏都帶着溫柔。

挺好,一面對他就是如今這副模樣。

他剛命令趕了一天路的軍隊駐紮休息,就聽見來人說徐家父女也休息在了肅城外,想着她第一次歇息在外面,而且她身子這段時間也不是很好,心裏有些不放心,立馬便騎着馬跑了半日來瞧瞧她。

卻沒想到她卻和鄧奎獨獨地站在一邊,談得喜笑顏開。

那心裏驟然升起的怒意淹沒了他早就想好的安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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