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身相許

五月初一,

晴朗的空中飄揚着風筝,湖邊垂柳随風搖曳,清澈透亮的湖水倒映着一群孩童天真無邪的笑容,二十幾個孩子成群結隊,手拉着手前往學堂,這陣仗引得路人感慨。

“誰家那麽有福氣子孫滿堂,”

“真令人羨慕,”

“好像是小兩口,看起來挺年輕,沒想到生了那麽多孩子。”

“肯定男的娶了好幾房,因為家裏有母夜叉,只敢把孩子帶回來。”

這些流言蜚語,被層層厚重的木門阻隔,随風消散。木門後靜坐的粉衣姑娘,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心上人。

趙茹熟練的扶起床上的韓易,輕輕的褪下他身上的紗布,拿起白瓷瓶用手蘸取少量白色藥膏,輕塗在結痂的傷口,原本滲血的傷口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已經愈合了。

禦醫院的人一天前來診斷十幾次,确定以及肯定韓易已無大礙,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韓易斷斷續續的醒過幾次,睜開眼睛幾秒還未開口說話又陷入了昏迷狀态,趙茹一直守在床邊,細致入微的照顧他。

趙茹躺在韓易身邊盯着他到深夜,她最害怕閉上眼的時候,韓易睜開了眼。

短短幾天像十幾年一樣煎熬,以前她渾身潰爛的日子,咬咬牙就過去了,現在卻像丢了魂一樣,大口的吃飯,閉上眼睡覺,體裏都是水,輕輕一擠就浸滿了衣衫。

趙茹用手塗抹着韓易的腹部,再擡眼,對上了一雙驚恐的眼睛,她嘩的一下哭出了聲,克制力度與內心的激動,緩緩的撲到韓易身上。

“嗚嗚嗚嗚,你終于醒了,我好害怕你會死,如果你敢不好好活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韓易感覺脖子上有玄鐵千金重,快要被勒斷氣了,剛醒就洗了個溫水臉,耳朵有只小蜜蜂一直嗡嗡嗡,小蜜蜂嘴裏甜甜的蜜,消淡了他嘴裏的苦澀。

“茹姑娘怎麽了,需要我幫忙嗎?”屋外的紙鳶聽見一陣痛徹心扉的鬼哭狼嚎,以為韓易出了事,趕緊跑到門口,細聽裏面的情況。

韓易看着只穿了褥褲的下半身,紅着臉揪起被子捂得嚴嚴實實。

“沒事,韓易醒了,我剛才在開心的笑,你去忙吧。”

“韓大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吩咐廚房熬些補身體的藥。”

“哎呀,蓋被子幹嘛,藥還沒有幹呢!”趙茹拍了一下緊握被子的手,一把掀開被子,拿起一旁的藥膏塗在韓易腿上。

韓易雙手撐着坐起身,臉紅的堪比牆角的玫瑰,眼神躲閃着假裝看不見光禿禿的身體,扭扭捏捏的看着趙茹。

“你,你這幾天都是這樣照顧我的?還是,還有其他人也,也看見我這樣?”

“我又不是沒看過,如果你覺得最近閉着眼什麽都看不見,吃虧了,今夜讓你看個夠。”趙茹臉不紅氣不喘的收起藥瓶,拿出櫃子裏的衣服,爬到床上再次掀開某人蓋的被子,盤坐着準備為他穿衣服。

“我自己可以穿,”

“別動,”

韓易紅着眼看着趙茹,她是皇上捧在手裏的九公主,卻不舍晝夜的伺候他,而他卻不講道理,因為一些與她無關的事,遷怒她。

以前的韓易死在了為師傅報仇的路上,以後的韓易只聽趙茹的差遣。

“茹兒,我們找個好日子成親吧,三書六聘一樣不會少,我要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娶了你,茹兒願意嗎?”

一句話而已卻讓往日無法無天的九公主,紅着臉嬌俏的低着頭,扭捏的拽着衣角。

韓易看着趙茹遲遲不回答,急得呼吸困難,一口氣沒上來,劇烈的咳嗽着。

趙茹輕輕的拍着韓易的後背,擔心的叮囑,“你現在身體虛弱……”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我不虛弱,”

韓易委屈的低着頭,感覺遭到了嫌棄。“茹兒是因為這個才不答應?”

“什麽不答應,你別胡說,”趙茹揮着拳頭打向結實的胸口,下一秒變成小軟貓嬌滴滴的低着頭。

“這種事還需要問人家嘛?等成親那天,你騎着馬來接我,就這麽簡單啊!”

坐在床上的兩個人相視一笑,輕輕的吻向彼此。

“茹姑娘,藥和飯菜都準備好了。”

床上的兩個人急忙松了口,粉衣女子慌亂的跳下床,墨衫男子再次蓋上了被子。

飯後,

趙茹和韓易手牽着手,準備給孩子們一個驚喜,到前院的時候,看見小焱和幾個小孩子坐在角落裏抹眼淚。

“韓易哥哥,終于醒了,”

“韓哥哥好點了嗎?”

“我們很擔心。”

孩子們圍着韓易關心着他的身體狀況,韓易張開雙臂攔着一群小腦袋,準确的來說是他被一群小手摟的結結實實。

“誰來說說怎麽回事?為什麽都在哭鼻子,誰欺負你們了?”

趙茹雙手環胸而立,一看就是護崽子的長輩,問出個所以然,肯定拿着棍子報仇。

“有一群人,他們……”

“二妞,”最大的哥哥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害怕讓韓師娘為難。

“二妞別怕你大哥,告訴師娘怎麽回事?實話實說的才是好孩子。”趙茹走到二妞旁邊,抱着她坐在臺階上,拍着她的後背緩解她的緊張與害怕。

二妞只是個四歲的孩子,把今日的事全部說出。

一個學堂的學生嘲笑小焱他們是孤兒,還嫌棄他們穿的衣服粗糙,說他們是一群野孩子,更過分的是還找大人毆打他們。

大院子的孩子發現他們幾個被打,才動手揍了對方。

那群公子哥威脅他們,以後見他們一次打他們一次,吓得他們不敢去學堂,委屈的哭了起來。一個人哭,傳染了一群人抱頭痛哭。

“以後在外面被欺負,要及時告訴家裏的大人,我們是你們堅強的後盾,那群臭小子幾天晚上別想過的安穩。”

“我們又沒有做錯事,不用害怕他們,又不是打不過,今天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按時去學堂,師娘保證,那些人明天會給你們道歉。”

韓易收到了信號,“好了,你們師娘說的對,以後在學校好好聽課……”

趙茹撇了撇嘴,韓易就是個啰裏啰唆的老大爺,滔滔不絕的說教,催眠效果非常強,她嫌棄的推着韓易的後背,帶走了唠叨的九驸馬。

“孩子們好好休息,明天開開心心的去學堂,拜拜,明天見。”

一群稚嫩的身影,異口同聲道:“師傅,師娘再見。”

一個富麗堂皇的府內,

“你們不能進去,大膽,信不信我報官,快來人攔着他們。”

院裏的管家看着一群拿着刀的人,邊聲嘶力竭的大喊,邊快速的後退,生怕一聲令下,他的腦袋就掉到了地上,管家不小心絆了一跤摔了個屁股蹲兒。

“什麽人?真是膽大妄為,正一品官員的府邸也敢闖?”

一個身形寬大滿臉不屑的人走到院內,身後跟着幾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後面有個調皮的男孩兒,露着頭對趙茹擠眉弄眼,沖她扮鬼臉吐舌頭。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趙茹是也。”

趙茹舉起左手上挂的令牌,以前趙國有三枚,現在能用的都在趙茹手裏。

大官員眯着眼睛看清令牌後,吓得臉色發白,迎着笑臉踹了一旁剛站起來的管家一腳,呵責道:“沒長眼的東西,這是九公主是貴客,睜開你那狗眼看清楚。”

大官員舔着臉湊近趙茹,被黑着臉皺着眉的韓易,往後推了幾步。

“我就不進去了,把那個探頭探腦的男孩兒交出來就行了。放心,我不是不講理的人,不會對小孩子怎麽樣?莫非大官員不信本宮?”

大官員猶豫的站着,趙茹來勢洶洶的陣仗,一定是放兒不小心得罪了她,這下完了,九公主出了名的不講理,皇上都治不了她。

趙茹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人,一群人不停的磕着頭,一聲聲鬼哭狼嚎回蕩整個院子。

“求求九公主手下留情,我們一家人一直遵規守矩,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們吧,是我們有眼無珠,是我們該死,得罪了九公主。”

大官員邊說邊抽臉,一副被趙茹欺負的模樣,可笑的是趙茹身後的一群人連劍鞘都沒有摘掉。

“本宮數三個數,全部閉上嘴巴站起來走到牆邊,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跪着的一群人刷一下站起身,排着隊走到了牆邊,趙茹今天長了見識,原來有比她還厚臉皮的人。

“記住明天你親自送你的寶貝兒子到學堂,讓他向裏面叫小焱的孩子道歉,如果你教養不了他,本宮不介意替你教育他,下不為例。”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只留下兩句駭人的話和潇灑的背影。

“怎麽樣我威風不,”趙茹像一個樹藤一樣牢牢地纏着韓易的腰,頭貼着他溫暖的心口撒着嬌。

“超級威風,吓得他們都不敢動。”韓易摟緊趙茹的腰,拖着趙茹一步一步的往家走。

“那我有沒有什麽獎勵呀,”趙茹用調皮的小手戳着韓易的胳肢窩,樂呵呵的看着他的反應。

“晚上回去好好獎勵你。”韓易夾緊胳膊笑得別有意味,懷裏的人反應更大,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用兩個小拳頭捶着韓易的胳膊。

“啊啊啊,害羞,讨厭了,大庭廣衆之下,怎麽這個樣子啦。”

後面的衆人默契的放慢腳步,低着頭假裝看不見,搖晃出不該聽的污言穢語。

夜半風起,滿城哀嘆,慕容太後死在戰亂中的消息,引起了人們對反賊的憎恨。

後宮防範疏忽,賊人殘忍的将慕容太後亂刀砍死。皇上聽說後,在永安宮崩潰大哭,不相信慕容太後去世。傷心過度暈倒在地,過了幾個時辰都沒有醒來。

最後,皇上下令,用趙國最高的禮節,送慕容太後最後一程,舉國哀悼。

當夜,下了一場大雨,沖刷盡了漫山遍野的血跡,上頂的懸鐘派被碾為平地,厚土下面蓋着無數人的屍骨,掩去了過往的仇恨和恩怨。

土堆裏有一個包裹,包裹裏面有個上成的玉佩,閻王殿不看尊卑,逝去的亡靈沒有一個在意。

人間物,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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