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趙森宇是帝都來的人,雖然平時很低調,可在他們為糧食煩惱的時候,他的糧票和錢可從來不缺,蘇婉兒心裏有數,他的家庭背景定然不差,至于為什麽下鄉就不知道了,但有時候政策的關系,有些人想給自家孩子疏通都來不及。

可能他屬于這種情況,蘇婉兒一開始挺怕他的,他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可是他們住在一個大院快半年了,也沒有見他惹什麽事,就知道他是一個低調不惹是非的人。

她有心想跟他多接觸看看,如果他能給她一些糧食就再好不過了,她爸媽有好幾個孩子,家裏條件不好,她到這兒之後都沒從家裏拿什麽,有時候他們還寫信跟她哭窮,真是氣死人了,但她也不傻,沒把這裏的口糧省下來寄回去給他們。

但她心裏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好看,讀書的時候那些男學生們可是對她很殷勤的,就是男知青們也對她态度不錯,偶爾能幫她的時候都會幫一把,就只有他,總是冷冷淡淡,好像置身于知青們之外。

蘇婉兒正這麽想的時候,手肘被方悅頂了一下,方悅對她使眼色,她慢一拍地側了側頭,正好對上了村姑的臉。

“我知道你羨慕我牙白,但你也不用嫉妒。”陳竹笑眯眯地說。

蘇婉兒:鬼才羨慕她牙白,分明是她臉黑才顯牙白。

陳竹露出一排白牙,“早上刷牙,晚上刷牙,養成衛生好習慣,你也會擁有一口好牙。”

噗嗤,輪到李建斌笑了,這個黑姑娘真的太逗了!

蘇婉兒臉色不是很好,她這是被諷刺牙不夠白,衛生習慣不好?

方悅咳了咳,“趕緊做事。”餘光不小心瞄到趙森宇的腿,害怕地叫了一聲,“趙森宇,你腿上黑黑的是什麽!”

趙森宇低頭,就看到小腿上有黑黑的點,他面無表情地看着。

突然噠噠的踩踏聲,他擡頭,就看到那個黑姑娘火速地走過來,他皺着眉看她越走越近,在他前面彎下腰,然後……

啪啪啪啪!

趙森宇只覺得他的腿一陣的疼,這力道還真不小,他腿上立馬一片紅。

“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怎麽能打人啊!”蘇婉兒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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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竹不聽,依舊啪啪啪地打人的腿。

李建斌傻傻地看着這一幕,這……哥被打了?他第一個念頭是,這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趙森宇低頭,看着紮着一根粗粗的麻花辮的姑娘彎着腰狠狠地打他,按照以往的方式,他會一腳把她給踢飛了,但他沒有這麽做,反而冷靜地看着她拍拍,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問,“打完了嗎?”

“等一下。”陳竹又是打了好幾下,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腿,确定沒那黑黑的點,才解釋道,“那是螞蟥,你趕緊把褲腳放下,遇到螞蟥得用力地拍旁邊的肉,千萬別拍螞蟥,否則會越鑽越裏面,你就完蛋了。”

趙森宇的目光從他的腿上那一片紅移開,落在她的臉上,其實,她的臉也沒這麽黑。他動作利落地将褲腳給放下,褲腳紮了個結。

陳竹的話一說完,其餘三個知情連忙低頭看自己的腿上,還好沒有什麽螞蟥。

方悅忽然想到什麽,“好像是這麽一回事,之前大隊長也跟我們說過這些。”

李建斌也回過神,“沒錯沒錯,不過我們沒太注意。”

“以後要小心。”趙森宇說了這麽一句,接着,他看向陳竹,“謝謝。”

趙森宇嗓音清冷,但是語氣很真誠。

陳竹眼兒笑得和月牙一樣,“不客氣。”

蘇婉兒維持着溫婉可人的形象,聲音溫溫柔柔的,“多虧了你,不然就麻煩了,你叫什麽名字呀?”好似忘記了剛才還挑剔人家姑娘黑又被人家給諷刺的事,笑盈盈的。

陳竹眼含驚訝,但面上卻笑着,爽快地說,“陳竹。”

“我叫蘇婉兒,”蘇婉兒一頓,又指着其他人說,“這是方悅,李建斌和趙森宇,我們都是知青,下鄉快半年了。”

陳竹的靈魂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聽着蘇婉兒說話的語氣,再聽她抑揚頓挫地介紹幾人,她忽然想到,有些人吃東西,喜歡把最喜歡的食物放在最後,也有人一開始就吃掉。

同一個道理,這個蘇婉兒在介紹人的時候,前面兩個人名尚且聽不出異樣,可說到趙森宇三個字的時候,顯然語氣不同。

趙森宇……陳竹的目光不經意瞄了一眼趙森宇,嗯,确實是這一批男知青裏長得最好看的,身形颀長,幹着農活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明明大家都幹着勞累的活,他卻讓人賞心悅目。

怪不得蘇婉兒對趙森宇有些不同。

少女懷春嘛。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步伐利落地又走回去,手心紅紅的,剛才拍打的力道可謂是很大的,而他一副不疼的樣子,還挺會忍痛的。

蘇婉兒眯着眼,放下了心,鄉下姑娘對情情愛愛的暫且還沒開竅,沒有要和他們往來的意思。雖然她和趙森宇八字還沒一撇,可看着趙森宇跟別的姑娘走得近,她總是要小心點的。

她心思重,也是想的明白,她這一輩子的出路就是找一個男人嫁了,一般男人她看不上,長得好,要有錢,還得有文化,而她的目标是趙森宇。

“婉兒,我們趕緊幹吧,幹好了上去,待在這裏,我實在怕。”方悅說。

“嗯。”

蘇婉兒和方悅幹活幹得戰戰兢兢,但又不敢不做事,一邊做着手上的活,一邊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腿,就怕那惡心的螞蟥爬到她們的腿上。

到了中午,陳竹看到大伯陳建民背着手一路走過來,旁邊有人拿着鑼鼓敲着,這是到了中午,提醒大家吃午飯和休息了。她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停了,她的腰啊。

回家吃了一頓午飯,陳竹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下午準備接着幹的時候,程秀麗就不肯了,“你待在家裏。”

“弟妹,陳竹病都好了,她下地也能掙工分。”陳偉民開口。

這工分掙來又不是給自家用,自家只享受了那麽零星一點,程秀麗看女兒幹活幹的臉色都發白了,心疼不已,聽到陳偉民反對,冷笑一聲,“她大伯怎麽也是生産隊大隊長,就不能給她弄一個清閑的活兒?”

“啧,弟妹,就是我做了大隊長,做事就更要公平公正了不是!”陳偉民一副他不能給陳竹走後門的剛正不阿。

陳偉業笑了,“大哥,我看那看守農具這樣的活就挺适合陳竹的。”

“那活是林寡婦在做,人家家裏上有老下小,這才把這個活給她做的,工分也不過五工分。”

陳竹很上道地說,“大伯,我笨手笨腳的,一天能掙五工分,我都得偷笑了。”地裏的活計她是真的不行啊,幸好原身也不是什麽十八村裏最勤勞最能幹的姑娘,不然她一穿來就要暴露了。

“唉,我也總不能因為你,就把人家幹的好好的活兒給撸了吧。”陳偉民一臉為難,看向陳老爺子,“爸,你說,這、這不行吧。”

陳老爺子正坐在桌邊,一口沒一口地喝着水,聽到這話,才放下杯子開了口,“老二,老二媳婦,這事确實不能這麽幹,那林寡婦着實不容易。”

說到這個林寡婦,陳竹努力地想了想,想起是誰了。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個林寡婦倒是作風挺正的,沒勾搭漢子之類的行徑,沒了丈夫之後就伺候婆婆,拉扯三歲的兒子長大,一個人要掙三口人的糧食,确實是不容易。

這麽一來,陳竹心裏也不得勁,确實她掙不了多少工分,但她沒那麽大的壓力去賺口糧,想到那林寡婦的難處,她心想算了吧,正要說,她爸開口了。

陳偉業說,“大哥,也不是說要你把林寡婦的活兒給陳竹,只是那麽多活,就沒個輕閑的?”

陳竹茅塞頓開,可不是!她差點被大伯給繞暈了,她又不是要跟林寡婦搶活,她爸媽也是心疼她,想給她找一個輕松的活罷了,這才是重點。

陳偉民淡淡地瞥了自家的弟弟一眼,口氣不鹹不淡地說,“做大隊長,我得摸着自己的良心,不能假公濟私。”

陳偉業氣笑了,“什麽假公濟私!你別在我面前賣弄文字。”陳家兩個兒子都是上過學的,不過陳偉業心思不在學業上,勉強讀完小學就沒念了,陳偉民讀完了初中,陳偉民在陳偉業面前一向很有優越感,自己在哪方面都比這個弟弟強。

“別鬧了,老二,你也別為難你哥了,這都什麽事!你咋這麽糊塗,你哥現在在這個位置上,多少人盯着,要是做事不公平那還不被人舉報了!”陳老爺子說。

陳竹聽了一耳,算是聽明白了,他們又想她去賺工分給大家花,又不想給她找一個适合她的事,說好聽點是不能假公濟私,說難聽點,根本是不想費心思,她怎麽說也是陳家的孫女,卻是被陳家兩個男人沒當一回事。

行吧,他們沒把她當一回事,她還把他們當寶給捧着?

她微微一笑,“爺爺說的對,大伯不能這麽做。”

“閨女!”程秀麗一急,拼命朝她使眼色。

“我就不下地了,反正堂姐也沒下地,她還能花家裏的錢讀高中。”陳竹能明白人沒辦法把一碗水給端平了,但她不能接受這種偏得厲害的對待方式,她又不是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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