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客棧

第七章 客棧

“幾位兵爺請高擡貴手!”

但聞掌櫃的一聲驚呼,蹄聲已在堂內,竟是連人帶馬破板沖了進來。只見領頭的一虬髯漢子穿纓盔铠甲,身後兩人紮巾勁裝打扮,倒像強盜多于官兵。理也未理老板,虬髯巨漢放馬進了大堂,叱道:“搜捕軍中逃出來的奸細!所有人都給爺站過來!”

青嶺一谔,沈昊哲皺眉,蒼岚挑眉,刑夜看着蒼岚,卻是誰也不動。

店裏的人神情各異,聽到不是沖着自己來的,這才舒了小半口氣,稀稀拉拉地圍了過去。

“你!你!你!你!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大漢手裏的馬鞭點了點,廳中的人竟被他挑得所剩無幾。

“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可疑之人?”青嶺皺眉,望向沈昊哲,卻只見他抿了抿嘴,卻不說話。再看蒼岚,一貫的氣定神閑,像是知道些什麽,正想問個明白。

那邊,被指到的人已撲到在地大呼冤枉,卻只見幾記馬鞭劈頭蓋臉飛了過去,立刻皮開肉綻“爺沒讓你說話!誰讓你多嘴了!”在旁的人見狀,再也不敢聲一聲。大漢又補幾鞭停了手,勒馬回轉,這才瞥見這邊還有人大大咧咧坐着。

“爺叫爾等幾個畜生滾過來!難道竟耳聾了?!”

那虬髯巨漢想都沒想,鞭子一扔,反手抄了一百來斤的斧钺,随手一舞“呼”的一聲,夾馬斫了過來。

忽聽有人低喝了一聲:“住手!”

虬髯巨漢平時勇猛無比,威風慣了,上級叫他住手也未必肯聽,但那聲低喝卻帶了不可抗拒的威嚴,讓他手上略一遲疑。

“誰敢攔我!”

他怒問,還是把斧頭朝被背對他白衣人劈了下去,斧刃臨身,他忽覺那人側了一側,斧頭便落在了桌子上,三尺長的方桌頓時四分五裂。同一時間,一個黑影踏前一步,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樣子,□的馬已人立而起!慌忙勒住受驚的馬,前臂一痛,斧頭再拿不住,連人也栽倒下來。

“好哇!你們要造反了!”巨漢怪叫道,連桌旁坐的人都沒看明白卻被來了個下馬威,受了傷還摔得頭昏腦漲,真是從未有的恥辱!登時惱羞成怒,“來人啊,統統拿下!”

後面看呆了的大漢這才回神,自馬上躍下,如狼似虎般提刀過來,沖到跟前卻又再呆住。

“還愣着做什麽?”虬髯巨漢捂着臂上的傷口跳将起來,終于有機會仔細看看眼前這夥人。那避過一斧的白衣少年似笑非笑,動也不動坐長凳上看着他,倒像在看熱鬧多些。護在白衣少年一側的是個臉帶驚怒鄙夷之色、青衣卓然的貴公子。另一側,黑衣青年垂手而立,劍已插回腰間,若不是慌亂中瞟見了那對堅忍的眼睛,他真不能确定是他出手。他不看還好,這一看就感覺對方非同一般,底氣有點往下掉了。

“你們是什麽人?”

他一開口,沈昊哲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

虬髯巨漢倒是聽出是剛才出聲喝止的人,只見他氣度不凡,心下更是狐疑,正要問個明白,青嶺冷冷道

“我們自然是大晅百姓!大晅歷律在上,你豈容你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抓人?!”

巨漢聽了這話,膽氣又上來了一點,只當是哪些不谙世事的讀書人,書生意氣,當下道

“本爺奉命捉拿奸細,你們行跡可疑,若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頓了一頓在幾人身上來回了兩圈,視線裏似乎還有點其他的含義。

“若不能,你要怎樣?”蒼岚的聲音懶洋洋的。

“嘿嘿,看你是寧願充做軍奴,還是做大爺我的貼身小厮?”那視線裏的含義更加露骨。蒼岚嘆了口氣,眼神裏突然多了點憐憫,只有看過這種眼神的人才知道,那是他殺人前的征兆“腦袋裏長肌肉的人,也不是他的過錯,又不是自己願意長的。”

虬髯巨漢愣住,還在想蒼岚何出此言,突然外面又一陣蹄聲傳來,誰都沒發覺地救了巨漢一命。

“蔡大人!逮到逃跑厮了!您看怎麽處置?”四、五個勁裝大漢推了一個人進門。

大廳裏響起一片抽氣聲,只見摔倒在地的那高大男子手上腳上都鎖着木枷,從傷口綁的布條和有些愈合的地方來看,已經不短時間了,但新磨破的地方還往外滲着血水。身上衣襟盡裂,袒裸大半身子,各種各樣的傷口鮮血膿水齊冒,慘不忍睹,但早已給人打得頭穿額裂的臉,還可隐見英俊的輪廓。

“抓到了?我看你跑!”看到這人,姓蔡的巨漢雙目立刻放出嗜虐的快意,疾步行至馬前拔了馬鞭甩手就抽。只見血肉橫飛,在旁的衆人立刻別開臉去,不敢再看。

地上的男子掙紮了兩下欲爬起來,未能如願就不再動彈,卻是哼也未哼一聲。

見男子如此倔強,巨漢鞭子落得更狠了,整條馬鞭被血染了個通紅,眼見那人就要命斃于此。

刑夜手背上一條條青筋暴了出來,可是人卻依然安如磐石。看了眼蒼岚,他确定他沒有幹涉的意思。

軍人的事還是沈昊哲出手比較快解決,蒼岚一向物盡其用。

不過一旁的青嶺卻比沈昊哲更快沖了上去

“給我住手!”

巨漢停手,他沒想到有人敢阻止他。

“你叫我住手?!”也不知道是驚多點還是怒多點。

“對!就是叫你!大庭廣衆之下你竟敢濫用私刑?你還有沒有王法!”青嶺厲聲道,氣勢上竟贏了那巨漢幾分。

“你這死窮酸!”蔡姓巨漢欲發作,卻又驚于青嶺毫無懼色“你說我蔡富濫用私刑?我還告訴你了!這厮是一個下賤的軍奴,現在逃跑被抓住,就算了拆了他的骨誰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這次被震住的是青嶺,軍隊的刑法他當然清楚,只是……回頭看了眼大将軍的沈昊哲,卻見他向自己微微搖了下頭。再轉頭蒼岚,他還穩穩坐在,覺得青嶺被罵做“死窮酸”很是有趣的樣子。此刻接到青嶺求助的目光,嘴角的幅度更完美了:

“傷腦筋,我們只開到四間房。”

“王……岚公子……”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青嶺無語凝噎。其他兩人也愕然。

“如果救下他,我們就更不夠住了。”也分不清他是不是開玩笑,青嶺再次氣結。

見無人再敢阻止他,蔡富更是得意,鞭子一甩,又要出手。見地上的人早癱在血泊中,青嶺也顧不得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這厮找死!”蔡富大怒,就着馬鞭朝青嶺兜頭劈了下去。

只聽見一聲輕嘆,鞭子斷成兩段。

嘆氣的是蒼岚,出手的卻是刑夜。幾乎是蒼岚眼神一變,刑夜就抽刀了。

沒想到兩人竟默契至此,沈昊哲目光閃了一閃。

蒼岚自己也沒想到,不過刑夜腰間的白芒一現,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多了一對手腳,比以前曾多過的任何一對都好用。

“刑侍衛你……”沒看到刑夜是在蒼岚的意願下出刀的,青嶺有些驚訝。

“你打不過那堆肌肉的,讓刑夜給你演示吧。”蒼岚已不知何時行了過來,有意無意把青嶺擋在身後。

“你們膽敢威脅朝廷命官?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罪大惡極!”蔡富大喝,額上卻冒着細汗。他明明有一身武功,卻沒看到刑夜出劍。

“我們沒打算威脅你……”蒼岚心不在焉的在打量地上看起來快死掉的人“只是打算殺人滅口。”

見蔡富的腦袋出奇的反應遲鈍,蒼岚又好心地下了個總結;“只要想上告的人都死了,威脅朝廷命官這件事不是很沒發生一樣嗎?”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

都說到這個份上,哪裏還有人聽不懂,蔡富臉色巨變,提起廳中的長凳就掃了過來,三尺長一尺寬的凳子在他手裏轉等跟小木棍一樣,看來他能在軍中有一官半職也不是瞎混的。後面的幾條看傻了的大漢也清醒過來,捉刀圍了過來。

長凳一拖一掃,逼開刑夜,蔡富舉凳朝蒼岚砸下。擒賊先擒王,他看出刑夜不好對付,他也看出蒼岚是做主的人。四周的大漢立刻配合他的攻擊開斬,居然頗為訓練有素,不用想也知是殺了不少人練出來的,眼見蒼岚避無可避。

沈昊哲面色一沉,終于拔刀一挑,接下幾個大漢的刀光。他的兩個侍從見狀也趕忙加入戰團。而本來衆矢之的的蒼岚不知何時已護着青嶺轉到他背後施施然避起風頭,另一頭襲來的蔡富早不見了動靜。因為刑夜被他一掃,确實退了,不過又随着他收回長凳矮身進了一步,仿若附在那凳子一端。蔡富把目标放在蒼岚身上更是讓他破綻百出,幾乎是毫不費力的,他把劍從腹部直灌而上,送入他的喉嚨。

直到血随着刑夜撤劍噴出,蔡富的部下這才發現以勇猛着稱的上司已經了帳。登時有點無措,不知是不是該住手。

“都給我撤手!”一聲沉喝代替他們的大腦發出了命令。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幹人收了刀茫茫然站定。随即又想起自己上司橫死,自己恐怕很難交差,作勢又要圍上去。

“你們還沒認出我是誰?!”沈昊哲臉黑得可以和包工媲美。

“這位是你們的總帥,鎮守西南的名将,威名赫赫,戰功累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遠威大将軍沈昊哲沈大将軍哦。”蒼岚一本正經,衆人的臉白了白,沈昊哲的臉又黑了幾分。

“王……岚公子,你可知道,那個軍奴就算按大晅歷律,你也不能救他的,更何況為此是斬殺朝廷命官。”沈昊哲回身盯着蒼岚,眼中不無寒意。

“沈将軍,這惡官随意抓人,不是已經犯了大晅法典嗎?岚公子不過是就地執法。“

“難道抓人一事論罪當誅?”對于青嶺的護短,沈昊哲有點哭笑不得,“何況……搜捕奸細,本就可以抓人回去審問。這點也無法依律問罪。”說到這裏,沈昊哲又蹙緊眉頭。

青嶺啞然,又急急想說點什麽,

“不要談什麽大晅法典了”蒼岚已經挑了條凳子坐定。

“只要我想這麽做就夠了。”

聲音并不大,卻讓聽的人為之一顫。凳子上懶洋洋的人像是忽然間換了一個人。

但只是一瞬間,那壓倒般的霸氣又消失了,還是那副讓人分不清是不是正經的口吻

“殺一人救一人,也算扯平吧?”

“你就不怕我告發你?”看着泰然自若的蒼岚,沈昊哲眼中閃爍不定,終于沉聲道。

“當然怕。”蒼岚回答得和內容一點也不相符的快。沈昊哲面色微變,又聽他緩緩補充

“不過,這裏所有人都看到沈大将軍你出手了。”

大廳中的氣氛頓時像凝結了一樣,沈昊哲面沉似水握了握刀柄,被欽點的“目擊者”更是大氣不敢出。一面似狼,一面如虎,拿不準是該跪倒大聲申明自己什麽也沒看到好,還是附和這少年好。

“傳說果然不可信。”終于沈昊哲開口了

“哦?”

“岚公子比傳說中聰明得多。也……”蒼岚挑眉,等他下文。

“也卑鄙得多。”随着這句罵人的話出口,剛才劍拔弩張的場面反而忽然不見了,似不曾有過。

“沈将軍也與我印象中大為不同”蒼岚大笑,仿佛很是受用“竟然會占點口舌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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