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

第八章 晚上

沈昊哲聞言也笑了,常年不見笑容的臉竟然很溫和,之前被吓的不敢喘氣的衆人突然明白了,兩人一定是多年的好友。青嶺卻看着棋逢對手的兩個人,沒由來的打了個寒戰。

“下官只是開個玩笑,蔡富以下犯上,行刺熠親王浩軒蒼岚殿下,現被就地正法,在場人都是有目共睹。”

沈昊哲斂了笑容,讓人心悅誠服的大将風度卻一點不減。人群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白衣少年竟然是當今皇帝的弟弟熠親王,慌忙跪倒了一地。

對面不怒而威的大将軍,沒有人能有異議,更何況事情的主角還是跋扈出名的熠親王。

“王爺,是否要請大夫來看看?”

“軍隊中的人自然該交給沈大将軍。”想都沒想就把青嶺的問題推給一旁的人,省得耽誤休息的時間“掌櫃的,我們的房間準備好了嗎?”

“是!王……王爺您這邊請……”

蒼岚起身向後堂走去,路過地上那人身旁時漫不經心的一瞥竟又吸引住他的目光。倒在那裏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張開了眼睛,一抹深深的藍色毫無預兆地撞入眼中。濃密的睫毛下眼角微微向下的眼睛是蒼岚從未見過的深邃和優美,甚至會讓人誤會它是深情的。

“他不是本國的人?”細看之下,立刻可以發現他輪廓分明,和中土的人大為不同。

“回……回王爺,他的确是抓回來的戰俘。”一勁裝大漢立刻道“此人應該是南晖大漠以西綠海裏居住的鬼族。”

“鬼族?”蒼岚倒真有些意外“他會什麽法術不成?”

“王爺誤會了,據傳鬼族的先族吃人為生,所以被神唾棄,那藍眼睛就是下賤一族的烙印。”

“原來是這種無聊的理由。”蒼岚大笑,看到那平靜到近乎絕望的眼眸閃過光彩,忍不住俯身撫上他的眉骨:“我喜歡這眼睛。”

衆人怔怔不知接什麽話好,又聽蒼岚道:“不知沈大将軍要如何處置他?”

沈昊哲別有深意地看了蒼岚一眼才道:“但凡逃走的軍奴被抓回來,按軍規當然是問斬。”

“問斬?”看到那藍色因為地上的人聞言閉上眼睛消失,蒼岚神差鬼使地道:“那我們的吏部侍郎不是白忙了?沈将軍何不看在葉大人的滿腔慈悲給此人一個機會?”

青嶺一愣,神色複雜地盯着蒼岚,終于還是把目光頭向沈昊哲:“沈将軍,私自潛逃當然是大罪,不過此人已經受罰不輕,望沈将軍能網開一面。”

“葉大人應該知道法不容情,如果不能依法處事,何以嚴明軍紀?”沈昊哲語畢沉沉鎖定蒼岚,青嶺已經看出他這話是沖蒼岚說的,正想截多話來,又聽蒼岚緩緩道

“沈大将軍确實應該嚴明軍紀了,不然軍中怎麽會出這種不識上官,縱兵擾民的下屬?”

見沈昊哲臉色更沉,蒼岚踱了踱步道:“葉侍郎此行不是察看軍情嗎?可不要看漏沈大将軍如何軍紀嚴明的。”

“下官自知統帥不力,但自問并無徇私枉法之處,自然不敢放過此人以換葉大人青睐。”沈昊哲反而恢複了冷靜,似一點也沒把蒼岚的威脅放在眼裏。

一時間适才凝重的空氣又壓了下來,所有人又開始邊冒冷汗邊懷疑起自己之前得出兩人是朋友的結論。青嶺看着針鋒相對的兩人暗暗着急,知道話說到這裏,沈昊哲要是讓步就是把蒼岚的指責承認了,所以他是萬不會松口的,卻找不到方法化解。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蒼岚又笑了笑

“看來沈大将軍執行軍法确有很多身不由己之處,不如把此人劃到我這個新上任的駐邊将軍帳下如何?沈将軍公正嚴明,本王卻是荒唐專橫出名,不介意再多一兩項。”

“王爺言重了,此人應該是霄城駐軍中人,王爺已是霄城主帥,自然應該交給你處置,是下官疏忽了。”

這翻臉還真比翻書快,随着蒼岚遞出一個臺階,沈昊哲面不改色接了下來,大廳中好象又和樂融融了。青嶺更加無言以對,這邊軟硬兼施,那邊從善如流,都配合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雖然蒼岚占了上風,可是能從容認輸的沈昊哲也不簡單。

“沈将軍客氣,那本王就先提前濫用職權了。”笑笑丢下句誰也不敢應“是”的話,蒼岚轉身看着地上一直沉默不語,只是注視着自己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王爺,此人被抓到之前就是南晖的奴隸,所以是沒有名字的。”地上的人用久久未答話,勁裝大漢趕忙拍馬道。“而且小的們平常也從未聽見他開口過,所以都叫他岩石。”

“岩石?”蒼岚打量了下他卧倒在地仍顯得高大的身軀,還有剛才固執的表現,不覺爾莞:“他确實滿适合這個名字,不過,卻襯不上這對深藍。”略一沉吟,蒼岚低低笑道

“好,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熠岩。”

“王爺三思!”衆人驚詫不已,青嶺更是大吃一驚“熠是先皇賜你的封號,讓一個奴隸為名怕是不妥。”

“既然是我的,當然随我高興。”蒼岚又是一副半真半假的神态,“把适合的東西給适合的人,有何不妥?”青嶺為之啞然。沈昊哲卻更見目光深沉。

“熠岩……”喃喃的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如果不是蒼岚這麽近的距離的話。

“原來你會說話?”挑挑眉,見地上的人好象在凝視着自己,又似乎在出神,蒼岚又道“覺得這名字如何?”

“……”

熠岩動動嘴,極力想回應那低沉的聲音,卻無法說出口,黑暗一點一點奪走他的力氣。

蒼岚實在很難從唇型上判斷他說的什麽,卻看得出對方的神智正在渙散。

“你聽好了,這個名字只給你用到你死為止,如果你不想做一個無名的奴隸死掉的話,就給我活下來。”

在黑暗中越陷越深,但耳邊傳來冷冷的、好象在生氣的聲音像是一絲光,讓他維持着拼命向上掙紮的意識,甚至很久以後他都因為這句話熬過了難關。

身份暴露的好處就是本來沒有的房間竟然又硬生生多出兩間來,叫人去叫了醫生,把熠岩往床上一丢,不多時,就聽見識過熠親王氣魄逼人的掌櫃親自來房外通報道:

“王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您是要在屋裏用還是移駕去小廳?”

蒼岚掃了眼多張凳子也放不下的房間,別無選擇帶了刑夜跟掌櫃轉去後院。

這小廳應該就是掌櫃的自己的住房的大廳沒錯了,看起來就是緊急裝點了一番,對着門的那面牆還有長期擺放的桌椅被移開後留下的痕跡,土牆角不倫不類地放着一個青瓷花瓶,裏面什麽也沒有插……

“王爺請上坐,下官還以為王爺不會過來,就先入坐了,還請見諒。”見蒼岚進門,已經坐下的沈昊哲又站起來拱了拱手。

“沈大将軍客氣,本王确實懶的動了,不過飯還是要吃的。”蒼岚一邊走過場,一邊四顧,廳中只有沈昊哲一人,果然不見青嶺,正待問掌櫃的,只聽沈昊哲道:“下官方才已經問過掌櫃的,葉大人似旅途疲憊,已經睡下了。”

“看來有青嶺墊底,我也不必太羨慕大将軍精力過人了。”蒼岚笑笑,坐了下來,像一路過來一樣看着刑夜用銀針試毒。

“下官才是仰慕王爺智計,今日有機會定要敬王爺一杯。”

待刑夜忙完,沈昊哲提起桌子上的瑩白如玉、漂亮得像一件裝飾品的酒瓶,一人斟了一杯酒。神情居然甚為誠懇,酒看起來也是好酒。刑夜聞言動了動,沈昊哲竟似想和蒼岚冰釋前嫌?

蒼岚默默接過酒,卻沒忙着喝下,臉上的笑容沒變,讓人看不出來在想什麽:

“大将軍過獎。本王也景仰大将軍武藝不凡,正找機會敬大将軍,卻被沈大将軍搶先一步。而且令弟的事,我确實深感抱歉,應該我斟酒向大将軍賠罪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沈昊哲微怔,還沒答話,蒼岚又道:“不如我們來個投壺如何?以三支為限,如果我好運中的較多,大将軍就把這敬酒的機會讓給我。”

沈昊哲回身看了眼牆角的青瓷花瓶,若有所思地道了聲好。

結果可說在刑夜的意料之中,兩人全部中标,不分上下。沈昊哲神色古怪地看着蒼岚,直到他把最後一支筷子投進花瓶,才像突然驚醒道:“王爺好準頭,就沖這個,敬王爺這杯就是應該的。”

“大将軍真這樣想就好了。”蒼岚嘆了口氣,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出乎沈昊哲想象的幹脆,“我沒有中的比較多,看來失去了先向将軍敬酒的機會了。”

“王爺擡舉了,若要下官陪你喝酒,什麽時候下官都會奉陪。”沈昊哲說得很慢,也舉起手中的酒一口喝下。

“就等你這句話。”蒼岚道,語畢兩人相視而笑,若有旁人在定又會認定他們是莫逆之交了。

青嶺躺在床上已經很久了,明明很累卻無法入睡。蒼岚為什麽救下熠岩,還把自己的封號給他做名字這種事,他一點也不想去想,思維卻違背自己的願望一直在這件事上打轉。按說蒼岚以前突然心血來潮對某個玩具有興趣這種事一點也不希奇,但他是那麽驕橫的王族,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封號和奴隸有什麽聯系的。難道這一次,蒼岚竟然是真的看上這個奴隸?青嶺一驚,馬上察覺自己竟然擔心起以前從未擔心過的事。他太了解蒼岚,太了解他的喜新厭舊和無情殘酷,所以不管他看來多麽俊美不凡,他對蒼岚都盡止于親情,他絕對不會也不能對這樣的人有什麽期待,但現在他好象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青嶺煩躁地翻了個身,忽然發現隐約有東西在窗前晃過,竟似人影。

“王爺,你睡下了嗎?”

“什麽事?”蒼岚的聲音聽起來不怎麽清醒。

“下官有事相商,可以進來嗎?”

“唔,進來吧。”

“王爺可是病了?”床上的一動也不動。

“我沒事,只是有點困,沈大将軍到底有何要事剛才不說?”蒼岚終于翻身半坐起來,眼眸半垂,一頭散亂的銀發在黑暗中隐隐發光,伸手向後一梳,衣襟下鎖骨乍現。

“王爺……”沈昊哲不自然地別開臉,頓一頓又調回視線,直直看着托着額頭等他發言的蒼岚:“劫走舍弟的人其實是王爺吧?”

“是也不是。”蒼岚笑了笑,低沉的嗓音說不出的性感。

“王爺此話是何意?”沈昊哲皺了皺眉,依舊盯着蒼岚,像要在他臉上找出答案來。

“何意……沈大将軍半夜來找我說這件事又是何意?”

蒼岚無視沈昊哲灼灼目光,向他勾了下手,語氣不能說不暧昧“沈大将軍過來這邊讓我慢慢告訴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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