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哄他
魏禹輕咳一聲:“沒記錯的話,上次無親無故被叫‘爺爺’的,還是一位公公。”
“不不不,小子可不敢拿少卿跟那誰比。小子的意思是,小子同魏少卿這也算‘有親有故’了。”無花果擠眉弄眼,內涵李玺。
曲水臺上,李玺那聲“爹爹”叫得那是一個滿城風雨,連聖人都知道了。
李玺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快去送畫!”
“喏!”無花果讨好地沖魏禹笑笑,騎上小毛驢跑了。
跑到十字街口又回過頭,沖魏禹道:“我家阿郎就拜托爺爺照顧了,他還沒吃飯……”
回應他的是李玺的銀柄小馬鞭。
“這随手扔東西的習慣,可不就是跟聖人學的嘛!”無花果把小銀鞭收進懷裏,腆着臉喊,“謝阿郎賞。”
“滾!”
“喏~”
李玺繃着一張小嫩臉,看都不看魏禹一眼,顯然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
魏少卿明明拒絕得有理有據,并非故意不幫忙。然而不影響小米蟲鬧脾氣。
魏少卿最後還是幫了,并且成功為無花果洗脫冤屈。還是不影響小米蟲鬧脾氣。
別問他為何如此小心眼加任性,被偏愛的就是這麽有恃無恐。
魏少卿樂意縱着。
李玺騎着馬噠噠噠往前走,他便邁開腿,不急不慌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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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就這麽走了?”
馬蹄噠噠噠,李玺不理他。
“哎,魏某還欠王爺一頓酒,看來今日是還不上了。”
噠噠噠,依舊不理。
“原想着跟王爺講講如何讓楊淮招的供,看來也是沒人聽了。”
李玺終于扭過頭,“你激我?”
魏禹微笑,“我成功了嗎?”
“成個熊熊子的尾巴毛!”
小福王永不認輸!
雖然無比想聽故事,然而為了面子,李玺小王爺還是一咬牙,一夾馬腹,決定遠離這個腹黑少卿。
突然,一陣墨香飄來,身後貼過來一個溫暖又硬實的懷抱。
李玺直愣愣地看着魏禹落在馬背上,還把兩條胳膊伸過來,圈住了他!
“你、你不知檢點!”小福王色厲內荏。
“魏某只是想請王爺吃酒。”魏少卿溫和淡定。
“我沒錢買酒嗎?才不要吃你的!”
“那就講故事,講大理寺少卿機智審賊首,為小王爺救出忠心小伴當的故事。”
李玺頓了頓,“那個……小王爺是什麽樣的?”
“聰慧善良,機敏伶俐。”
“明明是英勇無敵、風流倜傥、長安第一大美男!”
魏禹噙着笑,“一字不假。”
小福王翹起嘴角,“我其實一點都不感興趣,是你求着我聽的。”
“嗯,魏某求王爺。”
“那我就勉為其難聽一聽好了。”
真·英勇無敵、風流倜傥、長安第一大美男·魏少卿,輕夾馬腹,圈着小福王,朝着西市而去。
長樂宮。
楊氏坐在下首,守着個小炭爐,給太後燒梨吃。
這是去年秋日收的晚熟梨,一直封在土窯裏,不知用什麽法子,竟存了數月之久。前兩日今上命人起出來兩筐,一筐給各宮分了,一筐送到太後這裏,也算個稀罕物。
楊氏早就沉不住氣了,然而太後一直東拉西扯,她也不敢打斷。
也不知為什麽,明明太後一向笑臉迎人,對小輩尤其慈愛,連脾氣都沒發過,楊氏就是怕她。
尤其是,又出了楊兮兮這樣的事。
短短幾日,便傳得滿城風雨。
如今,就連三歲小兒都知道,福王府的表姑娘心養大了,為了跟福王和縣主争寵,竟在馬鞍上做手腳,真真是個白眼狼!
楊兮兮裝模作樣這些年,不就圖一個好名聲嗎?事到如今,不僅壞了名聲,還把自己折騰進了大理寺。
謀害皇嗣的大罪,本該黥面刺字,因着太後求情,這才免了。
太後瞧着楊氏心不在焉的模樣,終于說起正事:“如今那孩子還在大理寺關着,你若想去看看,可用我的宮牌。再晚兩天,入了掖庭,想見都見不着了。”
“不,不必了。”楊氏皺了皺眉,“一想到錯認了她這些年,我就……”
她知道,楊兮兮的身世太後必然已經知道了,沒有隐瞞的必要。
太後勸道:“就算不是你親生的,好歹在你身邊養了十幾年,和親生的又有何區別?”
楊氏以為太後在敲打她,忙道:“母親放心,我會對小寶視如己出。畢竟……”
畢竟,福王府還要指望他。
太後輕嘆一聲。
其實,她說的是楊兮兮。只要楊氏肯開口求情,她不介意舍下這張老臉去求求聖人。
然而,楊氏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轉而問道:“母親,您真不知道我那個孩子現下在何處嗎?”
太後避開她的視線,看着窗外,道:“當初你以女換子,險些露餡,捂不住了才來求我善後,我只來得及把小寶的出身圓過去,哪裏顧得上其他?”
“胡姬那個賤人!定然是怪我搶她的孩子,這才設計将我的女兒帶出府去。”楊氏恨恨咬牙,“若非當初我産後虛弱,她——”
“她已經死了。”太後拍了下憑幾,吓得楊氏一哆嗦。
太後閉了閉眼,說:“死者為大,往事已矣。月娘,就算為了芝娘和槿娘,你也安生些罷。”
楊氏抿着唇,含糊應下。
太後阖上眼,不再多說。
直到楊氏的背影消失在游廊盡頭,她才緩緩言道:“當初阿鎮說楊氏涼薄,我還以為他是被胡姬迷了心,現在才知道是我看錯了人。”
想到早逝的兒子,神色難免黯然,“當初我的阿鎮指望不上她,如今我的冊冊……也用不着她來疼。”
窦青苔将柔軟的羊絨毯搭到她腿上,勸道:“咱們小王爺自有娘娘疼着,确實用不着她。哦,對了,還有聖人,聖人也是打心眼裏疼小王爺的。”
“他?”太後如賭氣一般,撇了撇嘴,“也得看我許不許。”
……
被千疼萬寵,喝口水都得泡塊蜜餞的小福王,正坐在西市一間狹小昏暗的小酒館裏吃粗糧、飲淡酒。
正是上次來過的祥福酒館。
館中之酒皆為濁酒,不夠香醇,喝多了還上頭。
上次來時,魏禹對李玺不怎麽上心,确切說還有點厭煩,由着他喝劣酒,毫不心疼。
這次卻不然。
他提前準備了私藏的葡萄酒,還有一對雪花瓷的小酒盞。淡粉色的酒液倒進去,澄淨誘人,飄散着淡淡的甜香氣息。
李玺眼睛一下子亮了,一口氣喝完,咂咂嘴:“哪來的好酒?我在聖人那裏都沒喝到過!”
魏禹又給他倒了一盞,“柴大将軍從關外帶回來的葡萄老根,精心養了三年,去歲結了滿藤紫果子,平陽大長公主親手榨了汁,做成葡萄釀,宮裏自然喝不到。”
李玺頓時覺得不甜了,還有點酸溜溜的,“你跟柴家關系真好。”
“柴家于我有大恩,當初若非慎之兄,我還在……”魏禹一頓,沒說下去。
李玺歪頭,“還在什麽?”
“還在獵山腳下喂豬。”
李玺噗的一聲,樂了。
長安城誰人不知,這位魏少卿三歲能詩,十六歲高中,恩師是前朝太傅,鄭家大儒,這樣一位名滿京華的大才子……會喂豬?
“魏兄真會開玩笑。”
魏禹扯了扯嘴角,沒解釋。
李玺原本想硬氣地說“柴家的酒小爺才不會喝”,然而聞着那香香甜甜的味道,還是沒忍住,小小地舔了一口。
繼而不怎麽硬氣地改口:“不行,沒道理他叫你書昀,我叫你魏兄,我也要叫你書昀。”
魏禹的視線落在那截軟乎乎的舌尖上,鬼使神差道:“酒沾在嘴角了。”
李玺連忙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沒有啊!”
魏禹眼神一沉,“另一邊。”
軟乎乎的舌尖又頂開唇瓣露出來,在另一側嘴角舔了舔,“還是沒有啊!”
“在這……”
魏禹伸手,在他唇邊輕輕地蹭了一下。
李玺下意識探出舌頭,好巧不巧,舔上他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