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零度(二十九)
清晨的第一屢陽光從透明的窗戶上照謝進來,零零散散的散落在潔白的房間裏,似乎是想将躺在這裏面的人們都給叫醒,金燦燦的陽光給這冷清的病房帶來一絲溫暖,也帶上了一絲人氣。
陽光照射到南宮皓的臉上,刺得他不由自主的蹙眉,不一會兒便睜開了雙眼,清醒了過來。
南宮皓腦袋短暫的蒼白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裏是哪裏,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事情……
他偏過頭,看見盛奕丞正趴在他的病床邊上睡着了,眼角透露着疲憊,也不知道在這裏不眠不休守了他多久,累壞了吧。
“真是的,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下!”
南宮皓呢喃了一句,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頭,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還在抓着盛奕丞的手腕。
心下一驚,連忙松手,可是為時已晚--盛奕丞的手腕已經被他捏得淤青一片。
南宮皓睜大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卻不小心扯到傷口,又一次躺了回去,疼得他一陣抽氣。
“怎麽了?”盛奕丞也被他這樣一連串的動作給驚醒了,趕緊起來将人扶好“南宮,還好嗎?”
“沒事!”南宮皓輕輕的擺了擺手,自己坐了起來,他拉起了盛奕丞的手腕,緊緊的皺着雙眉,心裏一陣後悔之意,恨不得把那片青紫色轉移到自己身上來“怎麽自己不掙開,疼嗎?”
盛奕丞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淤青,沒有說話,白皙的皮膚将那片青紫色襯得格外明顯。
南宮皓給他輕輕的按揉着手腕,也沒有再說別的什麽,盛奕丞最怕痛了,但是這一次他卻什麽也沒有說,估計是擔心南宮皓更甚了吧。
“在這守了多久了?”
“兩天一夜。”
“很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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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皓拍了拍床板,看着盛奕丞,微微一笑:“上來睡吧。”
後者則是微微皺眉,看着這張小小的病床,眼睛裏透着些許不可思議--這麽小的床,怎麽睡啊?
南宮皓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好笑:“上來吧,我們兩個也沒那麽大只,勉強湊合一下還是可以的。”
既如此,盛奕丞也沒有再說別的,面對着南宮皓躺了上去看着他,好像是要時刻盯着南宮皓防止他丢了。
“放心,我丢不了的!好好的睡吧。”南宮皓幫他将發帶取了下來,伸出手蓋住了他的眼睛,自己也躺了下來面對着他,輕聲道“好好睡吧,一覺睡醒就能看到我在你身邊,我一直都在。”
這其實很像是哄小孩的話,而且他的手還搭在盛奕丞的肩膀,有規律的拍着。
但是盛奕丞也是真的太累了,聽到南宮皓的話心裏的擔子也放松了下來,也沒覺得南宮皓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困意來得匆匆,他很快速的進入了夢鄉。
南宮皓已經在病床上躺得夠久了,此時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就靜靜的躺在那裏,欣賞着盛奕丞的睡顏,就像是怎麽看也看不膩一樣。
半個小時後,病房的門被打開。
南宮皓略微擡頭,看見鄒岚走了進來,她也看見了清醒過來的他,正想說點什麽……南宮皓快速的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鄒岚不解,但也沒有出聲,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南宮皓輕聲說道:“小點聲,盛隊守了我很久了,讓他好好的休息一下。”
鄒岚這才注意到背對着她的盛奕丞已經是處于睡眠狀态的了。
她點了點頭,輕輕的拉過一邊的椅子在床邊坐下。
“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一下零度的事的。”鄒岚不想好不容易好了一點的關系又被破壞殆盡,謹記南宮皓的話,刻意的放低了聲音。
“我現在是病人,什麽也做不到,有什麽事你應該跟組裏的人商量就行了。”南宮皓非常不理解鄒岚這是想做什麽,單獨找他聊案情?這算個什麽情況?
“你只需要把結果告訴我就行。”
南宮皓才剛醒,不想勞心勞力那麽多,只想鄒岚快點說完快點走。
“你和盛隊在那棟大樓裏找到的東西已經可以将零度釘死,行動的那天我們也吧該抓的人都給抓了,相信結果很快就可以出來……”鄒岚頓了一下,擡頭看向南宮皓“但是這一次我來找你不是為了說這件事的,我想跟你說的是盛隊的事。”
南宮皓搭在盛奕丞肩膀上的手緊了緊,他微笑看着鄒岚:“鄒博士,盛隊能有什麽事需要你跟我聊?”
“那天,盛隊的情緒是不是很奇怪?”鄒岚沒有接南宮皓那棉裏藏針的話,她知道南宮皓一直不希望她接觸到盛奕丞,她也不想觸黴頭,但是這一次,她必須要說。
南宮皓微微斂起了一下笑意,什麽也沒有說,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我那天看盛隊的情緒很不對勁,那種感覺很奇怪,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做了刺激到他的事……”鄒岚也知道南宮皓不想聽那麽多廢話,盡量做到語言簡潔明了一些“後來我們進入那棟大樓,發現了一些特別的東西,那些也是讓盛隊的情緒發生改變的刺激源。”
南宮皓表情不變,但是心裏已經翻湧起了驚濤駭浪,眼睛裏更是一點笑意也沒有,不過他将這些情緒都隐藏得很好,鄒岚什麽也沒能分辨出來。
鄒岚也不知道南宮皓這是個什麽情況,不敢亂說一些別的話,生怕又一個不小心再一次惹得南宮皓想把踹走--為了留在祁州,她也是煞費苦心了。
南宮皓又一次看向盛奕丞的臉,似乎是想把這個人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描繪進心裏……
鄒岚搖了搖頭,把心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給壓了下去,出聲喊了南宮皓一下:“皓隊?”
“是什麽?”
南宮皓頭也沒擡,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跟誰說話。
“啊?”鄒岚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南宮皓手指蹭了蹭盛奕丞的臉頰:“你說的那些刺激源是什麽?”
“是……”鄒岚剛準備說出來,但是看到盛奕丞還躺在一邊,突然又不知道要不要說的好。
“沒事,他聽不見。”南宮皓看一眼就明白鄒岚是什麽意思了,他伸手捂在了盛奕丞耳朵上,淡定的說着“你放心說吧。”
“……”确定這樣子盛奕丞就聽不到了?鄒岚莫名的覺得南宮皓有些不太靠譜的樣子,這人能信嗎?。
“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的。”南宮皓當然知道這樣的捂耳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他只是覺得好玩而已,盛奕丞的耳朵冰冰涼涼的,他來給他暖一下。
盛奕丞呆在南宮皓身邊的時候總是特別的放松,因為有皓隊在,有人護着,可以大膽的去做任何事,也能安心的睡個覺而沒有那麽警覺,他知道南宮皓會照看好他。
南宮皓心裏清楚,盛奕丞對他的依賴程度到達了不可估量的高度,所以現在躺在他身邊,一丁點防備都沒有,所以也不會那麽容易醒。
鄒岚不知道南宮皓哪來的信心,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将自己知道得都說出來。
鄒岚那天跟着趙思百一起将兩位隊長走過的路重走了一遍,走到那兩條奇怪的過道裏時,她就感覺到了一種特別的氛圍。
鄒岚說:“皓隊你們第一次走進去的那條過道其實是一個機關來的。”
“機關?”南宮皓疑惑。
“對,很古老的一個機關,現在也沒有多少地方用得着了,會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畢竟現在社會大家使用的都是高科技技術,這些古老的技藝實在是沒有太多可以用得上的地方,除了博物館其他地方都不需要“我覺得那條過道裏的機關是以前留下來的,只是他們改裝了一下繼續用而已。”
南宮皓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他其實并不在意這些機關什麽的是怎麽來的,他想知道的是盛奕丞為什麽會突然情緒失控?源頭到底在哪?是誰要傷害盛奕丞。
“我覺得那條帶機關的過道就是為你準備到,為的是讓盛隊獨自走進另一邊的過道。”
南宮皓認真的聽着,雙眉微蹙。
“盛隊是不是更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樣?”鄒岚突然轉了個話題。
南宮皓微微頓住,擡頭看向鄒岚,眼睛裏泛了些冷意,鄒岚立刻就被冷到了。
她不太确定的喊了一聲南宮皓:“皓隊?”
“我跟盛隊認識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年了,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南宮皓在一瞬間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溫聲說道“他跟正常人沒有什麽不同,只是他更加的随性一點而已,你別這樣胡思亂想。”
“……”鄒岚啞口無言,她心裏清楚南宮皓說的并不是真話,但他不願意說,她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南宮皓挑眉提醒:“我是要你說重點來的,別再問那些不該問的話了。”
鄒岚識相的點了點頭,回歸正題。
她和趙思百是打着燈走進過道裏的,跟南宮皓兩人當時的情況并不一樣。
他們在過道裏發現了很多奇怪的花紋,跟收藏室裏牆壁上的那些花紋是一樣的。
鄒岚讓趙思百拿着打火機在牆壁上燒了一會,接觸到熱源,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睛出現在他們面前。
聽到這裏,南宮皓疑惑問道:“眼睛?”
“對!”鄒岚沉重的點了點頭“我有在一本書裏見過這些圖案,這其實是一種心理引導的方法,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是用特殊的材料畫上去的,具體是什麽還得等痕檢那邊的結果。”
心理引導其實沒有那麽容易成功,正常人面對這些東西最多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不會有太大的感覺,但是有一些特殊的人,受到的影響就會特別的大。
“特殊的人,什麽算是特殊的人?”南宮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将自己的微變的情緒調整了回來,臉上又一次帶上了微笑,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玩弄着盛奕丞的頭發。
“嗯……”鄒岚微微思考了一下“比如說曾經接受過催眠的,又比如說有心理疾病,或者是性格缺陷嚴重這一類的吧!”
南宮皓點了點頭:“要是被那些眼睛影響了,後面會怎麽樣?”
“輕一點的就是感覺到頭暈目眩,後背涼飕飕的,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一樣!嚴重的會出現幻覺,眼睛裏看到的和現實中的完全不一樣……嚴重的可能會做出一些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那天,盛奕丞想要對高誠開槍,估計是看到了南宮皓所看不到的幻覺,估計他自己心裏也清楚自己的情況,所以在清醒之後離高誠遠遠的,怕自己又一次跌落到幻鏡裏。
“盛隊那天應該也是受到了這些東西的影響,所以才變得那麽……”
“你錯了。”不等鄒岚把話說完,南宮皓就打斷了她“盛隊情緒發現波動是因為我受傷了,他很生氣,怒火沖天只是想幫我報仇而已,并不是因為別的。”
“怎麽可能?”鄒岚不太相信南宮皓的話。
“怎麽不可能。”南宮皓朝她微笑了一下“跟在盛隊身邊的人是我,那天在裏面發生了什麽,我能不清楚嗎?”
“可是那個高誠說……”
“高誠說盛隊想要殺了他對吧?”南宮皓根本不給鄒岚開口的機會“他不知道盛隊當時拿槍指着的是另一個人,那個真正的兇手,也就是傷我的人,那人就在高誠身後,所以他才會誤以為盛隊是想要殺他而已。”
“你……”
鄒岚突然就無言以對了,心裏很清楚南宮皓說的話處處透露着不可能,可是認真的去找卻又找不出什麽不對來。
“還有那兩行字……”
“行了。”南宮皓朝他揮揮手,表情很是輕松“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嗎?那就沒必要再說了,我都知道了。”
鄒岚看着他的臉,想從中找到一些不一樣了,可惜的是她什麽也沒有找到。
兩人在這樣沉寂的氣氛裏對視片刻,鄒岚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朝南宮皓點了點頭。
“那行,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事情嗎?”南宮皓明晃晃的下了逐客令。
“我……”鄒岚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別的,到底沒有再多說,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要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既然沒什麽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南宮皓看着她不情不願的走到門口,直到她把門拉開才出聲:“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謝謝你特地過來跟我說這件事。”
鄒岚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病房又一次恢複了寧靜,南宮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盛奕丞身上。
那人睡得很沉,周圍的環境都沒有影響到他,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防備。
南宮皓想起鄒岚說的那些話……其實他心裏很清楚--盛奕丞并不是什麽事都沒有,他其實是天生的情感感知障礙患者。
他跟正常人确實不一樣,在他的心裏沒有善惡之分,也不知道人類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情感對人來說有什麽意義,甚至是性格有些時候也特別的陰郁,盛奕丞這樣的人最容易發展成反社會人格。
但是他沒有,他還是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并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這五年來,南宮皓時時刻刻的看着他,每次都在踩線處将他拉了回來,那麽以前呢?
在還沒有遇到南宮皓之前,是誰在一直護着他的?是誰一次次的照看着他,沒有讓他過線……或者說盛奕丞可能已經有過過線的行為了的,但是有人在他身後幫他處理幹淨那些事情了!應該不止,在更久遠之前應該還有別的人和事,還有林之顧之前給他的那些照片……
南宮皓看着這個躺在自己身邊酣睡的人,即便他已經将這人的性格摸了個透徹,也還是沒有真正的了解到他。
“總是什麽也不和我說!”南宮皓嘆息了一聲,将自己的額頭低着盛奕丞的額頭“我有那麽不可信嗎?好歹也要讓我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你身後盯着你啊,我也可以一個個的幫你清理幹淨的,不需要別人!多信我一下好嗎?”
太陽一點點熱烈起來,護士查房的時候看見兩人互相依偎着睡着了的樣子,眼睛裏閃過一絲嗑CP的興奮感。
護士想讓兩人睡得更舒适一點,将房間裏的窗簾拉上掩去了太陽的光芒。
“留一點光線吧。”原本該在病床上酣睡的人出了聲,把那護士吓了一跳,轉過頭來。
南宮皓側過頭看着她:“留一點光線吧!不然天黑了也不知道。”
護士很疑惑,但是還是照做給窗簾拉開了一條縫,而後沉默着退了出去。
南宮皓看着那點從窗簾的狹窄縫隙裏透進來的光,笑了一下,盛奕丞有嚴重性格缺陷,但是他跟盛奕丞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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