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願如花火

品月稀裏糊塗地順口答道:“想一輩子的事情。”

此話一出,卻見子未莫名其妙地臉紅。品月繼續大咧咧地說:“不過對你來說,沒有一輩子這種概念吧?倒有不斷地新生。概括起來說,如果換一個名字算一次新生的話……”

“那麽你貫穿了子未的一輩子。”子未突然接口道。

品月一時語塞,笑着搖頭,自言自語:“什麽嘛,明明是上神取的名字。”

抽油煙機的聲音蓋過了她的自語,子未沒有聽清。

他繼續說:“關于人類的一輩子,其實就是抓住現在,抓住每一刻。畢竟一輩子太短,放手哪怕僅僅一刻也嫌太浪費。”

是呢,時間太短,浪費不起。

品月通過廚房玻璃看向客廳,那裏,明明電視機開着,爸爸媽媽還是望向廚房,欣賞女兒手起鏟落的利落與成熟。品爸爸品媽媽信奉的是放養式教育,但同天下父母一樣,他們也喜歡久久看着自己的孩子,久一點,再久一點。

這個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談天話題從生活趣事到時事政治再到娛樂新聞、科技前景,海闊天空,無所不談。

“年年有餘,最後一塊羊膏凍不許吃了。”品月嚴肅道。

品媽媽咬着筷子:“可是人家想吃嘛。”

“簡單啊,老婆。”品爸爸愉快地把最後一塊羊膏凍夾給品媽媽,然後從隔壁芹菜炒腰果那兒夾了一顆腰果放在空盤子的正中間。

可憐的腰果君孤零零地躺在盤子中央,場面異常滑稽。品月哭笑不得,連連嘆着“不愧是老爸”,把碗筷收拾到廚房,按規矩來年再洗。

“看春晚,看春晚……”品爸爸品媽媽奔赴客廳,品媽媽目光炯炯地看着品爸打開電視機,幸福地抱着個抱枕。

品月雙手插兜走來:“春晚有什麽好看的。”

品媽媽的回答毫不猶豫:“好看,有好多小帥哥。”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小孩子不能看太久。”

“才不看這個呢。”品月笑道。

等爸媽相互依偎着聚精會神地看電視時,品月嘟哝着“看動漫去”,晃晃悠悠地踱開去,回到自己房間。

推開門,正看見躲在房間裏的子未啪地掩上衣櫃門,極不自然地向她笑了笑。

品月也不多管他,徑自坐在床上,感慨道:“現在的春節,越來越沒有年味了。煙花燃放禁令從城裏蔓延到農村了,多久沒有聽到過爆竹聲了……沒有鞭炮,沒有煙火,沒有仙女棒……上一次玩仙女棒,真是好久以前了……”

聽罷此言,子未卻是眼睛一亮:“你想看煙花?”

“喂喂,你不要變出什麽奇怪的東西來。”品月心虛道。

“不是,其實……剛剛丁零請我去看妖怪夜市的煙花大會。”

子未說着拉開虛掩着的衣櫃門,門那邊的喧嘩聲漸漸清晰,橘色的柔和燈光洩漏過來。

“一起去吧。”子未暖笑,伸出一只手,品月小心地牽住那手,跟着他進入妖怪夜市。

蛋殼臉上畫着奇特花紋的丁零出現在衣櫃那邊,她愣了一下,起身去夠架上的面具,一面說:“小姑娘喜歡什麽樣的面具?畢竟在妖怪夜市,少有人露出真容。”

“不用了。反正就算這樣出去也肯定會被認為經過了化裝。”品月笑答,“那麽今晚,丁零小姐帶路了?”

丁零搖搖頭,從她的聲音裏聽得出笑意:“不。今晚妾身還要看店呢,怕是得子未大人帶小姑娘玩了。”

“因為工作關系,這裏我也算常來。走,帶你體驗一下妖怪夜市的風土人情。”

子未向丁零點頭算作告別,拉着品月從她的小店裏出來,站在繁華的大街上。

上次來這裏時戰戰兢兢,品月全沒心思欣賞這裏的景致。這一次抱着游玩的心态,品月不禁驚嘆,這條繁華的商業街真如“夢中的長安”。

檐下燈籠整齊地挂着,兩排長燈如長龍卧行千裏;空中有異香浮動,頭頂上錯雜地拴挂着象征節日的紙燈,鋪子裏燭火明媚,映出各式各樣精美的藝術品:紙扇、花傘、發簪、手串,還有葫蘆形的木紋石,品月也猜不出它是作什麽用。

許多見也沒見過的東西讓她看得眼花缭亂,但莫名地,品月産生一絲歸屬感。

“我們幹什麽呢?”她突然問。

子未答道:“逛街,看煙花,你可以吃一點小吃……”

“不,我是說,”品月打斷他,猶豫了一下,問:“如果上神還要很久才能回歸,我們幹什麽呢?”

子未想了想,答道:“之前我會接各種委托,比如關于堕神的,道士無法解決的問題。這也是目前月吟閣的作用,最高公安廳。以後,我們可以一起。”

一發煙花倏地上升,在空中綻開,點亮一小片天空。

“煙花開始了。”子未向空中望了一眼,拉起品月向前跑去,“走,前面有個最佳觀賞地點。”

他們從紛紛駐足的人群中擠過去,蹭過那些牛鬼蛇神,在一座拱橋中央停下,憑欄望天。千裏澄江如練,寬闊的江面上,天空中的花與水中的花一齊盛放,人群的喧鬧嘈雜被煙火點燃的聲音吞沒。

品月突然生發出微笑的欲望,明明未來還在搖擺不定,但在這絢爛美景的渲染之下,她願意樂觀地相信,燃燒過的煙花,不會在凋謝時哭泣。

最亮的花火在空中炸開,湮沒世界的輪廓。

後記

時隔一年多,《品月吟》初稿終于完成了。我把它送給自己,作為我十七歲生日的禮物(雖然老爸堅稱是十八歲,但寶寶堅決支持周歲)。

總說“十六歲花季,十七歲雨季”,《品月吟》作為我第一部(完成的)長篇小說,伴随我走過了整個花季。我知道它并不成熟,應該說筆法相當稚嫩,故事相當中二,文字相當醜,就如同我的整個十六歲。

曾經看到過很多作家評論他們自己的處女作,都會說“很幼稚但那是無可複制的美好”,一直覺得這種說法很假很作,直到寫了一個《品月吟》的大綱,再與我動筆的下一部長篇比較,真的是無法複制了,我不會再這樣随心所欲地寫一個長篇了。

對,随心所欲。除了大方向,寫的時候真是什麽也沒想好,因為我一直相信,每一秒都會有新的想法,所以同一個故事放在不同時段來寫,可能會有很多不同的版本。算了一下概率,《品月吟》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簡直是個奇跡,一章十個寫法的話,就有十的四十二次方種可能!所以,這真是一部充滿緣氣的作品。

至于這個故事到底講了什麽,畢竟我開始想這個故事的時候,只是一個沒發過幾篇文章并且沉迷于漫畫的少女呀,所以大方向什麽的不用想了,就是拯救世界……

前半部分小故事重在講感情,後半部分試圖講道理,雖然并不明顯。有的地方自己寫着都覺得大尴尬,但寫到最後一章,大概因為快完結了,感覺就上來了,所以這略嫌瑣碎的一章寫得倒挺愉快。

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在故事的最後,妖怪夜市上,所有人都戴着假面,唯獨品月和子未是真實的樣子。我想說的是:用真實的自己去面對這個虛假的世界。

這故事很假,但對我來說它很真。

2018年4月15日

【番外一】最後一次回溯

時境轉。這一次,女孩出現在叢林之中。

“螢川?”品月下意識地低喚。沒有回答。對了,子未說過,式神是無法通過時空門的。

若他不曾遇到她,事情怎會一發不可收拾。

髒兮兮的女孩失雲魂落魄地在叢林中緩步穿行,毫未留意剛剛自已踩過的東西之中有一只熊腳。

嗯,她上采了路過的某熊一腳。

黑影裹挾着怒吼急撲而來,品月一怔之中毫無防備,忽然被人護入懷中。

是子未。生生接了棕熊一爪,他的小臂被劃傷了,鮮血滴滴嗒嗒淌下。

誅神座中,他的小臂上也有三道劃痕,滴滴嗒嗒淌着血。

“不要!”品月用力推開滿臉欣喜、還來不及說又見面了的子未,一字一頓地開口,“離我遠一點。”

因為我會讓你受到傷害。

身後棕熊再次攻擊,品月長發淩動,甩了它一個大嘴巴子。

忽然,子未又一次撲了上來。這一次,擋的不是熊,而是把小銀刀。品月的臉瞬間白了:子未的肩上插着一把小銀刀。又一次,如誅神座內情景重演。

品月迅速解決棕熊,撥掉小銀刀。

“有毒……”子未喃喃着,靠在品身上,昏迷過去。

品月抱着子未,含着眼淚,怒喊:“誰亂扔刀子!”

灌木叢後面走出一隊人馬,為首的一個服飾華麗,佩有香囊,許是貴族。其餘除了個略顯靈氣的随從,都更像是兵士。最讓品月惱火的是,那個為首的小白臉還在笑。

他笑道:“姑娘,刺熊的毒藥,人一碰就死定了。”

長發淩動,小白臉的坐騎頭顱飛出三米,撞樹乃止。

品月擡頭,回敬以笑:“公子,想死直說,你說,我保證弄死你。”

那個略顯靈氣的随從連忙跳下馬,扶起狼狽地跌在地上的小白臉。身後人馬倒是無一挽箭,有的人似乎還對首領欺負孤女表示羞恥。

“好,那我就直說了。”小白臉竭力保持優雅,“姑娘,你……很強,你幫我們做事,我們幫你救人,如何?”

亂刀傷人還有理了!品日很火大,但這小白臉一臉假笑,也是拿定了她不會拒絕——殺人容易,救同伴就沒那麽容易了。

“好。”她咬牙應下。

子未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帳中胡床上。品月趴在床邊睡看了,她伸出的手緊握着子未的手。少年眉眼間不覺盛了笑,他伸手,欲去摸女孩的頭發。

品月忽然清醒,松手,閃開。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子未茫然地望着女孩:“發生什麽事了嗎?”

“是不是……是不是,未來的我惹你生氣了?”子未小心地問。

沒有得到回答,就把沉默當默認了。他繼續說:“你別生氣了,等我到了那個時候,一定狠狠揍自己一頓,好不好?”少年雙眸明媚,藍得澄澈。

然而這只眼睛會被插上銀匕首,失去早已谙熟于心的色彩。

“你不要對我這麽好了。”品月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冰冷,“如果有一天,你因我而死,那時想起今日,你不會後悔嗎?”

“我死了?”子未微怔。沉吟片刻,他忽然坐起來,一把摟過女孩,緊緊抱住,讓人無從掙脫。“那更該珍惜此時才是。不要悲傷,我的神明,為你戰死,無怨無悔。”

少年的輕呢在耳邊響起,品月終于忍不住任視線模糊。

“鴛鴦木本非毒物,制成的鴛鴦刀,卻因骨血分離滲出毒淚。”小白臉裴将捧出一只木盒,打開,裏面放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與刺中子未的那把是相似的款式。

“被雌刀擊中後,會漸漸力竭而死,須用雄刀刺同一部位,方可解救。”

品月伸手去拿那盒子,卻被裴将啪地關上了盒蓋。

“姑娘怎麽知道,救你同伴的雄刀一定是這一把?”裴将笑道。

品月皺眉:“你這人怎麽回事,幫你橫掃三千兵甲了,還打算毀約?”

裴将笑:“有求于人的是姑娘,不是我。”

品月內心罵了一萬遍,還是忍不住怼。

“是,一人橫掃三千兵甲,姑姑是利器,怎能輕易放走?”斐将說罷,一振衣袍,露出一塊一掌大的大玉佩,自豪道:“其實,在下乃本朝王爺。”

品月翻了個白眼:關我啥事?

【番外二】鴛鴦刀

繼續說話時,這貨稱呼都變了:“本王想将姑娘留在身邊,姑娘你可知道,本王要的是什麽了?”

品月震驚:“你有毛病嗎?”這貨讓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女主光環。

“本王會給姑娘名份的,”裴将的柔聲細語讓品月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七天之後大祭,姑娘到本王帳裏來,想要的東西自然到手了。”

言罷,裴将莞爾一笑,踱到別帳去了。

愚蠢的人類,好像他打得過她一樣。品月忍不住再次翻了個白眼,到時進了帳揍一頓,東西還不乖乖交上來。現在最重要的,是防止子未聽到什麽風聲,一沖動把那個小王爺弄死了。

回到自己帳裏,卻見子未已經下床。

品月忙上前:“怎麽下來了,你傷好了麽?”

“這點傷算什麽,我還能幫你收集東西。神明大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

子未笑道,言罷自知言失,又碎碎念道:“不對,不當神明,當朋友。”

“嗯,乖。”品月笑着摸摸他的頭。

“說起收集東西,我也不知道該收集點什麽。”品月思索着,“不如最珍稀的東西每樣來一份吧!”

“好。”子未取下挂在牆上的墜魇劍,輕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七日後,夜。品月走在去主帳的路上,突然駐足,側頭。

路邊,站着烏神。猩紅長發如血,無色雙眸緊緊盯住女孩,若不是認識,品月一定會撞鬼地尖叫起來。

她遲疑了一下,向烏神走去。

“小發姬,下一任發姬正在誕生中,你的時間不多了。”烏神開口道。

品月恭敬地拱手:“烏神大人現身,不是來提醒我這個吧?”

“自然。”烏神似是頗滿意地笑道,“其一,鴛鴦刀你是非拿到手不可的,否則我也很難救溟兒。其二……溟兒,九翥溟,你們叫他子未。九翥部脫離裔族移居天外已經很久了,而這孤立的狀态都是溟兒造成的。若不是他自責于主公的死,也不會一氣之下宣布脫離裔族。他自己也從不管九翥部事務,這一來羽族成了一盤散沙,各部落各自為政。溟兒……從童年伶俐到少年淩利,其實從未長大過。小發姬,在未來,請你替我照顧好他。”

“姑娘?”

帳簾卷,再回頭時,烏神已不見蹤影。

品月咬緊下唇,走向笑得欠揍的裴将。品月瞅瞅貼着大紅喜字的帳簾,嘴角一抽,還是徑直走了進去。

“先換件衣服吧,姑娘。”裴将捧出一件衣服,期待地看着品月。

“好啊。”品月微笑,霎時間長發紛飛,人影模糊。

待驚恐的裴将終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女孩已然換好了衣服。

血紅長袍,金絲體邊,加上一頭及地長發,華麗慵懶。

“還蠻好看的。”品月照照帳中的落地銅鏡,咕哝道。

想……穿給他看。

目光微暗,品月輕輕嘆了口氣,很快被遞過來的盒子吸引。打開,卻是兩把刀。品月愠怒道:“怎麽,你又打算毀約?”

“唉唉,這是本王送給姑娘的,鴛鴦刀可是罕物。”裴将作痛心狀。

算了,不收白不收。品月把盒子收進随身空間,長發淩動把裴将甩到了床上。

“好了,東西交出來吧。”品月陰恻恻地笑道。

“東西就在本王手上。”裴将仍舊笑着,“只是盒子上有個開關,本王一按,雄刀就沒了。”

品月震驚:原來小白臉王爺是有智商的!

花了七天收集天下異寶,子未愉快地回到帳中。

沒有人。他四下看看,把布袋放到地上,卸下重物的右肩一陣隐痛。那刀上的毒蠻厲害的麽,子未想着,出帳去找品月。

逮到一個巡邏的小兵,便問:“有沒有見過一個金發及地的女孩?”

“見過啊。”小兵略顯疑惑,“王妃大人當然在王爺帳裏,今天是祭典啊。”

王……妃?子未疾沖向主帳,腦中一片空白。右肩的隐痛撕裂般擴大,子未跌在主帳前。

帳簾上,貼了大紅的喜字。

一劍裂帳。

帳內品月趁裴将震驚之際,長發淩動,将他拿着盒子的手從小臂處切斷。開盒,取刀。

與此同時,身體開始漸漸消失。

不行啊,子未還不知道關于鴛鴦刀的事。

借長發沖地之力,品月疾沖向子未,在即将消失之際,将雄刀刺入他的右肩。

那雙淺藍的眸子倏地睜大,混入了夜的濃黑,呈現出湖水的深藍。

是第一次見他時他的瞳色。品月開口想解釋,但發不出聲音。

視野開始重疊。無數個子未似乎一時紛紛在眼前湧現,品月伸手想抓住他們,不經意間已淚眼朦胧。

【番外三】生日

草木化春,芽衣初翠。

品月坐在教室裏,拄着臉頰望着窗外,不覺惘然。

春天來了了啊。初遇子未,也是在春天。

“吶,品月,生日快樂。”岑渌城遞過一個盒子,笑道,“這是水藍兒親手做的。”

“咦?謝謝。”品月微怔,接過盒子,打開。盒子裏是一個小蛋糕,上面畫了一個太陽一顆蛋,還有一行紅色的“生日快樂”字樣。

品月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圖案忍俊不禁:“哈,這小孩子似的畫風還真是可愛。”

“畢竟是水藍兒第一次做蛋糕,你可別忘了她其實才一周歲而已。”岑綠城道,“下周就是水藍兒的生日,生日宴你可一定要來。”

品月笑着點頭應下,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期待。生日這種東西她向來是無所謂的,令人開心的只是爸媽有了回來一趟的理由。她的生日從來不是準時過的,這一年也不例外,要等這個周未爸媽才會回來,一家人一起吃個蛋糕。

生日禮物麽。品月低頭盯住那個包裝精巧的盒子。這貌似是她第一次收到這種東西,以往爸媽和柚子因為太熟而省去了這些繁瑣的事項,其他稍要好的朋友,她也因賴得回禮不曾告知她們自己的生日。

所以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蛋神只好用禮物表達心意了。

然而……品月懷疑地盯着面前站着的阿影和鐘梓葉以及他們手上捧的盒子,還是忍不住問:“你們是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是梓葉從岑渌城那裏得知的,”阿影把盒子往品月懷裏塞,語氣中略帶點責怪地笑答,“品月你都從未告訴我你的生日,太不夠朋友了。”

“啊……我……怕麻煩嘛,送來送去的……”品月有些虛心地抱着盒子。

鐘梓葉笑道:“沒關系,也不是一定要你也送我們生日禮物,就把這當作是你幫助了我們的謝禮吧,也不是什麽很貴重的東西。”

打開盒子,原來是一座山石擺件,看得出仿的是武華山的樣子。另外還有一個香囊,據說是用武華山上的藥草做的。

“品月,生曰快樂!”苗苗也湊了過來,笑吟吟地遞過一盒桃花餅。

“哇,謝謝!是你們家鄉那邊的特産吧?”品月驚喜道。

“是啊,是葉緣親自采的最鮮嫩的桃花瓣做的。”苗苗笑答。

“仿佛感受到了壓力啊親愛的。”柚子坐在桌子上晃着雙腿,“要不,我去把你的購物車清空一下?”

品月把禮物一件件碼進課桌膛,然後望着它們傻樂。

午休。品月走在路上,一片葉子飄落肩頭。這個季節怎麽還有枯黃的落葉?

品月抓過來一看,上面镂空了一行小字:“秋天——行者的禮物。”

呼——金燦燦的葉子紛紛揚揚從頭頂的行道樹上飄落,像極了剪

碎的陽光。黃葉落地,之前被葉子遮蓋的視野之中,出現了熟悉的銀麻花的身影。

“品月,生日快樂。”星陌倏地欺近,笑道,“猜猜我會送你什麽?”

“唔……一個秘密花園?”品月想了想。

星陌伸手撫上品月的長發,低語:“永生。要不要?咿咿我錯了!我開個玩笑你冷靜啊!是镯子,很漂亮的镯子!”

被金色長發裹成粽子的星陌從随身空間喚出一對銀镯,镯上有星星點點的亮紋,星河般緩緩流淌。

“果然很漂亮……”品月把玩着那對镯子,忽而擡頭拍拍星陌的肩,“星陌,你生日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也會送你禮物的。”

聞言,星陌的目光閃了閃。“好。”他低聲應道。

回刻教室,品月發現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塊天藍色的圍巾。她微怔,捧起圍巾,把臉埋了進去。很熟悉的味道……是白澤毛……

打開家門。品月往餐桌望去。還是簡單的三菜一湯,明明和以往沒什麽不同,品月卻莫名地感到一絲失落。

“回來了。來吃飯。”子未捧着兩碗飯從廚房走出來。

“好。”品月應聲,在餐桌旁坐下,笑道,“子未做的菜越來越能吃了嘛。”

“哈……”子未尬笑,低頭扒飯。

品月戳着碗裏的飯,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子未……今晚上有安排麽?”

子未微怔:“你忘了,今天是周三,河馬君進貨的日子。”

對哦。品月的眼神暗了暗。周三河馬君進貨,子未照例是要去幫忙的。她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麽,沉默地把飯吃完。

夜幂降臨,品月點起小臺燈,在自己房間裏的書桌上刷作業。筆尖的移動機械而混沌,房間裏靜得可怕。

她終于長嘆一聲,扔筆抱起雙臂趴在桌上。

子未……不記得她的生日呢。

真是的,這有什麽好煩的。品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悶悶地想,她也不知道他的生日不是嗎?再說生日這種東西她向來是不在意的,連她自己都不在意,又幹什麽要別人記得。完全沒有生氣的理由,但是……就是生氣。

“你帶回來好多東西,這是吃的嗎?”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品月驚訝地回頭:“子未?你不是去起妖怪夜市了麽?”

“看上去很好吃。”子未輕笑,把蛋神送的蛋糕放到桌上,塞了一個勺子到品月手裏。他握住仍在驚詫中的品月的手,往蛋糕表面紋樣上那個蛋一敲。咔!糖衣碎了,露出一只玄色的……雞。

“噗!”品月忍不住笑了出來。

子未無視了她的嘲笑,輕輕揉亂女孩的長發:“那,今天開心嗎?”

品月一怔,一整天的細節拼湊出完整的輪廓。

剛出神生的式神不會有精準的記憶,加之蛋神的低調性子,她本不該将自己的生日透露給岑渌城;如果說星陌還可以解釋的話,雲游中的獅面男和白巽不知從哪兒聽來消息,特意趕回來送生日禮物,就很不好理解了。加之女神級別的蛋神君怎公可能做出那種小孩子畫風的蛋糕,一切就已明晰了。

“開心……不開心!今天一整天都在糾結你到底記不記得我的生日。”品月仰頭,幽怨地扯扯少年臉邊垂下的銀流蘇。

“啊,咦?”子未被扯得頭猛地一沉,那雙天藍色眼睛直直地落入品月眼中。

子未輕笑:“記不記得很重要?”

品月抿唇,讷讷地點點頭。

誰都可以不記得,但你不能。

【預告】噓

烏神蜷在雲端做了一個夢。

夜半歌聲悠揚,鮮血汩汩流淌。走在最後的女孩不安地四處張望,倏忽間瞥見血陣之中立着一個白鬥篷的人影。

她慌忙間企圖呼喚前面的同伴,卻被那人欺近,猛地一推。

他把一根手指豎在她唇前:噓。

一行三人都被推進門裏,廣播站的門砰然關上。

童話般的游樂場裏,女孩因恐高而落單。腳步漫無目的,忽而停住。

常在夢中出現的白鬥篷降臨于白晝。她因恐懼而不敢出聲,他則招魂似的擺手:來。鬼使神差,女孩跟上浮動的白鬥篷。

華麗到浮誇的海盜船,新漆的座位底下,端坐着鬈發洋裙的布娃娃。

“本來都應該是你的。”熟悉的輕呢在耳畔響起,女孩目不轉睛地盯着金發少女身後戴面具的貓少年。

那分明是記憶中她一次創作的漫畫人物的樣子。

月夜。空曠的別墅。尖叫。甩開的手。獨自跑向黑暗的金發身影。

“還不明顯嗎?本來都應該是你的。長發,式神,守護者。”

“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麽?”她問。沒有回答。她看一眼那靜默漂浮的白鬥篷,兀自轉身追向同伴離開的方向,“我要去找品月。”

老屋。打開門。白鬥篷在窗前伫立。

“你從來不是一個安于平淡的人,不是嗎?”他說。

她疑惑地看着他。“本來屬于你的東西,你一點也不想要回來?。”

她忽然伸手去拉他的鬥篷,被他輕輕一躲。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不然你為什麽要躲?”她問。

“你會以為你認識我。”他說。

除夕。“阿姨,品月在家嗎?”

“唔,在樓上呢。小柚子,自己上去找她吧。”

未關緊的房門漏出私語:“……去妖怪夜市看煙花。”

開門。衣櫃“嘭”地關上,所有奪目的光彩被一同帶走。

“你想好了嗎?”白鬥篷不出意料地再次出現。

女孩面無表情:“你到底是誰?”

“好吧。”他輕笑,摘下鬥篷的帽子。女孩的瞳孔驚恐得微微放大。

他把手指豎在唇前:噓。

獅面男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懷裏多了一把水晶尺。

“小秋姬,你看見是誰把這個塞在我懷裏的嗎?”他問。

然而女孩是不會說話的,她只是盯着他,眼裏藏了森然的懼意。

再一次睜眼,獅面男只看見小秋姬伸手捧向他的臉頰。

他本能地向後一躲,驚出一身冷汗:“小秋姬?我要死了嗎?”

女孩再一次撲向他,但這一次沒有做捧臉的死亡動作,而是害怕似的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衣服裏。

獅面男疑惑地擡手,摸摸女孩的頭。

他不會知道,女孩在回憶的畫面。

那個戴了假面的人把手指豎在唇前:噓。

“無修死了。”

子未忽然有些暈眩,但他還是穩住身:死……了?

醫官無修,大家的補血包,最不容易死的人。

老板只是點點頭,并不打算解釋醫官是怎麽死的。

子未已開始思考怎麽解決這個問題,老板也樂得不被追問。

如果他真的問了無修是怎麽死的,他又該如何回答呢?

因為無修動了不該動的情,存了不該存的私心。

話說回來,殺死一只醫官補血包還真是困難呢。

銅鏡彼端的某處,長發老板秉燭推開一間石室的門。藏冰室的盡頭,淺亞麻色短發的男子安靜地站在冰裏。

“該算死透了吧……”

忽然,像是察覺到了誰的注視,老板倏地擡頭。

便如注視着鏡頭,他把手指豎在唇前:噓。

烏神緩緩醒來,分不清所見是真是幻,是已然發生、正在發生還是尚未發生。

他步下雲端,降臨開滿彼岸花的山谷。

彼岸花海的最中心,就是他當年埋下紅色鳳凰尾羽“亡”的地方。

“凡是故事總要充斥了謊言與背叛。”他低語,像是在向誰訴說。

“他們都不是安分的人啊。”烏神輕笑,“結局未定,變數猶多,新的篇章将繼續書寫,一起去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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