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妥協
谌獨把膜片交給陸驚塵幫忙鑒定，結果與從當年冷娴指甲內提取到的皮膚組織相符，是李沿鎬的。
手機屏幕上的少女穿着白色裙子沿着街道走，金橘色夕陽灑在她身上。回眸的時候，相機咔嚓，笑就此定格。
他是讨厭夕陽的，冷娴的柔美卻總是讓夕陽遁匿，然後笑着讓他快點跟上步子。
曾經那麽幸福的，那麽未來可期，卻……
在眼眶泛紅之前，谌獨關閉相冊，拿起桌上的道歉信，前往秦紹的辦公室。
妖魔鬼怪又怎樣，必須放手一搏；魑魅魍魉又如何，必須孤身奮戰。
疾步在廊道，手機振動，來電：神經。
停下：“喂？”
“一會兒我去接你，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飯。”姜仇不容拒絕地自作主張。
谌獨皺眉：“抱歉，我沒空。”
他是演戲上瘾了？
嘟嘟嘟被挂電話，車裏的姜仇臉色陰沉。
谌獨并不能隔空感知姜仇的情緒，只是把心思放在前面辦公室的木牌：秦紹。
“請進！”秦紹從詞作本上擡頭。
谌獨神色嚴峻，秦紹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起身坐到沙發上。他常這樣和谌獨促膝長談。
谌獨并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秦紹身前恭敬遞出“道歉信”，聲音極低：“秦老師，我不能再走下去了。”自始至終垂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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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紹瞟到“道歉信”三個字，驚訝之餘維持淡定，掌心推回信件，順勢拉着谌獨坐到一旁。
維持慈父樣：“再沒弄清楚前，我不會随意收下你的決定。所以小獨，為什麽？”
在秦紹面前，谌獨從沒藏過自己的想法，唯冷娴這件事除外：“我即将做的事會拖了D-Day的後腿，我會傷害我的成員們，我……”聲音漸漸低下去，直至哽咽。
原來，他這麽舍不得。
明明規劃好了要演一場戲，讓丫頭們對他大失所望，讓成員們對他心灰意冷，利用角色“言離”挑撥離間，讓自己在路人眼中發爛發臭，最後自行狼狽地滾出審慎公司。
身處男團，單飛就是證明團魂作假，而懷揣不确定因素死皮賴着不走，到炸·彈爆炸的時候，只會兩敗俱傷。
只有自己帶着惡臭離開，剩下的才會平安喜樂。
他甚至偷偷修改了專輯詞曲，就算自己不在，成員們的唱段、舞步影響都不大。
自己一走，電子文件就會上傳到秦紹的郵箱。
他計劃了一切，把自己排除後的一切。
沉默了半晌的秦紹開口：“你指的是和三大公司的公子接觸嗎？”
谌獨猛地擡頭，眼裏的淚花夾着驚詫。
秦紹慈祥：“小凜已經跟我說了你最近的大概路線，你可能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什麽。只是，真的到了必須斬斷的地步嗎？我看了你昨天傳過來的詞，我們可能需要幾個小時讨論一下，接下來譜曲也要讨論一下。”
眼淚滑落，谌獨無力松開拳頭：“謝謝您……但是我無法就此放棄那件事，我必須走下去……”
“小獨，會觸犯法律嗎？會背離公序良俗嗎？”
谌獨搖頭，又點頭。
“我知道了。”
谌獨垂着頭，肩膀聳動。
秦紹輕撫他的頭：“小獨，不要放棄音樂。能做到嗎？”
“嗯嗯……”卻又搖頭。
“小獨，放棄了就真的沒了，不管以後你再怎麽複原它，它都變味了。孩子，我一直沒跟你說過，從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被你渴望音樂的樣子深深吸引，再之後才有了審慎公司。我從沒想過我能夠繼續做音樂，現在的你可能也想不到自己會産生放棄的念頭，但是，只要邊堅持邊找解決方法，一切都會迎刃而解。說好了不辜負音樂的，不記得了嗎？”
谌獨壓抑哭着：“我會給D-Day帶來污點……”
秦紹輕輕拍着他的肩膀，紅了的眼眶帶笑：“發生了我們再一起解決。還有就是，姜仇還是挺靠譜的。”
谌獨擡頭，疑惑地看着秦紹：“老師您……姜仇？”
“雖然沒能等到你親口跟我說，但是昨天我看到姜仇送你回公司了。我跟他的父親是多年好友，雖然姜仇不怎麽待見外人，但和那些公子哥很不一樣。那孩子不輕易接觸任何人，而他想接觸的人，他不會輕易放手。有他在，你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他會傾盡全力保護你。”明明句子連貫得讓人心安，後半句卻隐隐帶了擔憂。
谌獨怔愣，秦紹是以為他們在交往嗎？以及 原來秦紹的背景是強大的。雖不知深意，但能确定的一點是，他永遠都是自己最敬畏的音樂人。
秦紹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拿起自己的筆記：“所以，現在回去看一下我關于詞的一些建議怎麽樣？”
谌獨搖頭，既然連姜仇都能這麽輕易被扯進來，那麽自己必須一意孤行，否則下一個被卷進來可能就是面前這位慈愛的人。
秦紹語氣堅定：“小獨，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強大，我知道你不會觸犯法律。你能做到這一點，我就有能力和你一起面對其他艱難險阻，我想其他孩子也會站在我這一邊的。所以，你相信我嗎？”
距離秦紹問他“你相信我嗎”，已經是秦紹相中他的才華邀請他留在自己破舊半地下工作室時了。
那時谌獨毫不遲疑相信了他，直到現在公司變成了還不錯的樓棟，身邊一群為夢想肆意揮灑汗水的夥伴。
谌獨再也無法開口拒絕：“好。”接過筆記，筆記遮住了刺眼的道歉信。
秦紹滿意：“約定好了，就不能反悔。去做你該做的事，那其實是你的私事，公司不會幹預你們任何私事。”
秦紹總會感慨這五個孩子和其他偶像組合天差地別。五人中有兩人鬧了矛盾，也會噠噠噠噠馬上一起跑到他面前問怎麽解決。也喜歡來和他促膝長談，但就是不會言及任何除父母、公司之外的私事，例如萌動的情感、壓制得很好的邪念。
“謝謝您……”谌獨深深鞠了一躬，即使唾棄改變想法的自己，他還是想留下：“不會反悔。”
秦紹笑：“那就去洗把臉，我可還等着你的詞作建議。”
“好。”谌獨走時帶上了門。
秦紹臉上的笑流失，眉頭深鎖：“姜仇……”
“嗯？哥？”排行第四的D-Day成員魏跡迎面走來，察覺到了谌獨的異樣。
谌獨眼神閃躲：“嗯，秦老師在裏面。”
魏跡眼疾手快地抓住谌獨的衣擺，混血面孔皺起眉來沒有深邃犀利，而是得不到糖果的不罷休：“哥，你在這裏等我一分鐘，不對，幾十秒就好，我馬上就回來。”嗖地消失在廊道拐角。
自己還是讓他看到了紅着眼的樣子，知道魏跡執拗，也就靠着牆等。
“哥……”魏跡出現，額前一半長一邊短的劉海揚起，添了孩童的調皮樣。
氣都不帶喘，穩穩停在谌獨面前：“哥，伸出左手。”
谌獨疑惑，張開的左掌心出現一顆椰子糖。
“快收好快收好，不能讓凜哥和秦老師看見了。哥，吃了糖就不能不開心了啊。昨天下午媽媽來，偷偷塞我包裏的。嗯沒錯，偷偷吃的糖身體是不會偷偷增重的，一定要吃啊，哥。我得去找發型老師征求一下意見，能不能讓我更帥氣一點。我走了哥。”咧着嘴朝谌獨笑，反倒笑出了混血兒的感性。
谌獨看着手中的椰子糖，鼻子又泛酸：“謝謝你啊，魏跡。”魏跡已經跑遠了。
“诶哥！魏跡跑哪去了？！”游崎箭步沖來，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不打擾他人，“嗯？”
見到谌獨眼睛有些不對勁，把剛剛的問話抛在腦後，一門心思都放在谌獨的情緒上，急色帶上了傷感。
游崎沒有主動去問什麽，怕又掀開谌獨的傷口。他只會陪着。
谌獨見他一臉哀傷，笑着止住：“魏跡去找發型老師了，是不是你幫他剪劉海失手了？”
魏跡和游崎從進公司就很黏糊，年齡相仿，更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被谌獨這麽一說，游崎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否認：“不是的，練習舞蹈時太擋視線了，魏跡就跟發型老師說自己先剪一點，剩下的再按照所需發型修理。然後，剪刀不怎麽想理他，就這樣了……”
谌獨笑，“知道了。”
游崎認真看了谌獨幾秒，确定他的笑是真情實感後跑去找魏跡。
谌獨回到工作室，把筆記本放在辦公桌上，剝開椰子糖塞進嘴裏，哭着微笑，然後開始埋頭看秦紹給出的修改建議。
一個小時過去，筆記本上多出绛紫色筆标注的新想法，谌獨拿起筆記本往秦紹辦公室走。
腳步停在門口，半掩着的門傳來熟悉的聲音。
秦紹語氣罕見的嚴肅：“我沒有什麽別的請求，請不要傷害谌獨。”
谌獨心猛地一沉，秦紹不是說認識姜仇嗎？為什麽現在卻像是害怕姜仇？為什麽就斷定姜仇會傷害自己？
姜仇嘴角微揚：“您既然這麽不放心我，又為什麽不阻止他跟我接觸呢？”
“我也想，但那是谌獨的意願，我就唯有尊重。”
兩人不再說話，谌獨整理情緒後敲門進去。
姜仇對着他開門見山：“我來接你去吃飯。”
谌獨看了他一眼，把筆記遞給秦紹：“老師，這是我的想法。”
“好，你們先去吃飯吧。”秦紹是下了逐客令的。
谌獨和姜仇先行離開。
拒絕過人的“我沒空”好像不曾出口過，谌獨還是坐上了姜仇的豪車，整個人處于旁若無人的沉思狀态。
清涼的氣息一直停在眼前，谌獨回過神來，直視眼前微皺着眉的姜仇。
“你吃什麽了？”姜仇維持幫他拉扯安全帶的狀态，把人半圈在身前。
谌獨淡然：“椰子糖。”
姜仇自顧自地幫他系好安全帶，恢複自然樣，單手操作方向盤啓動車輛。
谌獨覺得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姜仇看着後視鏡，左手輕點撐着的太陽穴：“以後去學校最好和朋友同行，公司沒有通告的時候不要單獨走動。”
谌獨不解他又在自顧自嘀咕什麽。
“有人在跟蹤你。”
谌獨猛地扭頭看他：“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