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胡同

一個星期後,一切趨于平靜。

夜晚燈火通明萬象雀躍,沒有網絡上的惡俗謾罵和相互诋毀,多的是長時制工作後的自我犒勞。

在封閉空間待久了,逼仄壓抑得人喘不過氣,谌獨感覺自己的靈魂是飄忽不定的,詞曲的靈感都圍繞着負能量。這段時間一直活在一片抑郁之中,渴望融入人群去感受一下煙火。

凜哥雖然擔心他的安危,但連日來見人日趨消瘦,心疼是有的。也想着總不能困一輩子,總需要走出去透透氣。

于是兩人來到了燈火闌珊的“100℃夜市”,人們穿着背心搭短褲,踩着拖鞋,在琳琅滿目的小飾品攤前走走停停。

谌獨也難逃脫這樣的惬意,停在手鏈攤前,不挑選,就看着身旁幾對情侶評價。

“帥哥,有相中的嗎?物美價廉。”攤主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人,在頭頂明滅的光線下笑得很迷人。

但谌獨卻無以察看,壓低的鴨舌帽擋住了他的視線,所以他只是笑着搖頭。

女人見他駐足時間不一般,這買賣得成功才行,于是不依不撓地說:“您可以送給您的戀人,這小物件雖然小了點,但能套住人的心。”

戀人?沒有,曾經倒是有一個名副其實的假戀人。不過,他可能連正眼瞧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畢竟從他的穿着和言行來看,該是只喜歡和奢侈品捆在一起。

姜仇處于上流圈層,與名流打交道,總不能手上戴個路邊攤淘來的飾品,平時手上的名表都換了好幾個了。也不是揶揄他,自己也一樣,就算買了這條手鏈,恐怕不到一天就會消失無蹤影。各種采訪活動,舞臺表演的服裝,都是嚴格穿搭,贊助商是不會願意讓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拉低了他們服裝的品格。

攤主見谌獨仍舊停步,再勸道:“買一個吧?”

谌獨回過神來,斂了笑,自己剛剛是……想起姜仇了嗎?朝攤主搖了搖頭,快速移開了步子。

凜哥身子落後一步:“需要我送你嗎?閑暇時間可以戴。”

谌獨笑:“哥不用了,我怕你的心意被我糟踐了。你知道的,我對珍藏禮物真的就是個白眼狼……”

凜哥見人停了:“怎麽了?”

Advertisement

谌獨視線擦過帽檐随着不遠處于小攤子間隐現的身影,淡然轉身笑說:“哥,我想自己再逛一會兒,你先回去吧,還有,這個帶回去給小酌。你在看老奶奶雕刻的時候,手工攤的大爺送給我的。”

凜哥接過後叮囑:“有什麽事就打電話!”

“好。”谌獨順着那個右移的身影走去,等走出凜哥視線範圍便跑了起來,他不能讓身邊人擔心。

凜哥目送着他,雖是經紀人,可現在已是自己的下班時間,他肯陪谌獨出于不放心。公司專門派出保護谌獨的人員已經在本周正式結束,居安思危但總不能一輩子被人時刻複刻足跡,也不能因為怕而蜷縮角落,總需要新的開始,回到日常去才是生活。

谌獨肯定是希望能夠獨自穿行于夜色中的,這才和他的性格相貼。

凜哥看着手裏精巧的木制小蜻蜓,笑着:“好了,得回家跪搓衣板了。”

強勁的風劃過耳側,燈火逐漸稀少,谌獨右手抓着拐角牆面停頓,餘光瞥見右側胡同的身影。轉向,雙手插兜的男人垂着頭,背部微微佝偻,乍一看像無頭屍人。

谌獨腳尖偏向快步跟上去,男人沿着長長的胡同直行。谌獨以同樣的步速跟着,頭頂的光已經由刺眼的白熾變成了濃郁氛圍的黃光。

周遭寂靜,只有風的聲音。

停下腳步,前面幾米處的男人回頭,亂蓬蓬的長發胡亂紮在後面一小縷,黑短胡茬下的嘴角動了動,視線從地面往上擡,肩膀也随之後扯動兩下挺直了身子,佝偻不複存在,露出一副猙獰的面孔,明明三十幾歲,卻像是六七十歲的邋遢老頭。

男人開口,玩味的語氣:“怎麽?你也要跟我去冷娴小姐的墓地嗎?是你吧,冷娴小姐最喜歡的小玩伴。”

他是剛出獄的孫來福。陸驚塵明明跟他說孫來福是下個星期一出獄的,為什麽……

谌獨視線定在他身上,一步一步靠近。

孫來福嗤笑:“那年你還是個小不點呢,就敢在警察局門口嚷嚷說什麽不會放過我。所以現在是來兌現諾言了?”

谌獨剎住步子,兩人隔着三米。孫來福身後出現四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個個歪瓜裂棗,豺狼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孫來福上前一步,明示自己是頭頭:“幸好我留有一手,不然,去冷娴小姐的墓地就被耽擱了。”

谌獨攥緊拳頭沖了上去,那四個男人一起迎擊,孫來福在幾人的掩護下邊後退邊刺激:“剩下的錢等你們把他的□□發給我就到賬。”

“啊!!!”一個男人被谌獨抓住了手腕扳扯,離報廢不遠了,孫來福見狀倉皇逃竄,左轉出胡同。

谌獨咬牙踹開疼叫的男人,直沖向孫來福,卻被另三個一心念着錢的男人窮追不舍,攔截在胡同出□□手。外面大樓廣告牌上播放着D-Day的廣告,廣告中的自己燦爛微笑,那笑随着光線落在胡同口分割線外。

三個男人就像八爪魚一樣,倒了又猛撲,仿佛沒有痛感。怒火沖頂的谌獨抓住男人的手來了個過肩摔,踩着牆面一腳踹向另一個男人的腹部。餘下的一個男人憤然抽出後腰的匕首,那刀在微弱光線下泛着冷光。

一股寒意竄上腦海,谌獨小心躲避着男人不熟練的猛烈攻擊。幾個來回後,安然無恙的男人猜到他怕刀,更加肆無忌憚地刺向谌獨,谌獨閃躲後退。

“別再裝死了!這小子怕刀!”男人朝地下躺着的同伴吼了一聲。

确實,于假裝躺在地上的他們而言,落于下風的時候沒必要為了錢賣命,見好就收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可現在同伴以身試險後說危險不存在了,那怎麽也得趁機撈一把。

谌獨額角冷汗直冒,男人的匕首速度逐漸頻繁刺落。他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那匕首尖端堪堪停在他的眼前。他的餘光落在身側,胡同口就在身後幾步,只要他再退就可以躲開這幾個人。

谌獨知道,他們只擅長在黑暗作怪,有光的地方會讓他們止步。

匕首哐當落地,男人捂着被谌獨扭脫臼的手腕趟地。還沒來得及脫身,另兩個男人就提着匕首刺了過來,一腳踹向其中一個,高壯的男人重心不穩往前撲。手中握着的匕首尖端筆直朝下,刺入了躺着的男人手背,男人尖叫不停,痛啞了嗓子。

同伴驚慌拔出,汩汩鮮血流了出來,在微弱光線下泛着冥紅。谌獨腳步踉跄,瑟縮的瞳孔看着那不斷湧出的血。

“□□大爺的!”呆愣半晌的男人看到同伴受傷,義氣使他怒瘋,握緊匕首刺向身體抖動的谌獨。

谌獨沒有作出回擊的反應,只是視線開始散亂,見那冷光離他越來越近。

冷風忽然襲來,剎那間,身體猛地被後扯落入結實的胸膛前,眼睛被一只手捂住,清涼的氣息将他包攏。

看不清的視野前,傳來男人仰頭吃痛的吟哦聲,手腕被大得吓人的力道捏轉,懸在捂着谌獨眼睛手背前的匕首抖落。

姜仇貼在谌獨耳側笑:“小谌獨,閉着眼往前走五步,然後在那等我。”

那裏有光,也會有鏡頭,谌獨一度活在鏡頭下也逃離鏡頭。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鏡頭會救他的命。

清涼遠去,谌獨踉跄往前走,直到感知搖曳的燈光他才停下來,腳步落在胡同口內外的分割線,恰好五步。

身後傳來碰撞聲,骨骼碎裂的聲音,嘶啞的尖叫聲。他都顧不上,腦海閃過那汩汩鮮血,胸口不斷起伏,鴨舌帽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但不能摘下。

不過半晌,幾個男人被姜仇撂倒。

姜仇蹲在他們身前,幽深的眼睛仔細觀察痛得面部扭動的男人:“來做場交易吧,你們給我點有用的信息,我放你們走。”

一個男人脫口而出:“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他都是直接打錢入賬和發匿名郵件!”

姜仇笑:“這樣啊,那交易失敗。”

“等……等等,他認識孫來福!很久以前就認識!你放了我們吧!”

姜仇脫下黑色皮質手套:“也行,不過再答應我件事吧。”

幾個男人聽後錯愕,但只能唯命是從,灰溜溜滾遠了。

姜仇面無表情看着幾人離開,轉身走到谌獨身後:“好點了……”

“嗎”字沒脫口,就被谌獨猝不及防地轉身埋首頸側,雙手無力地摟抱,身體都是冰涼的。

好在,自己的身體也是清涼的,不然他對自己身上的暖意上瘾,就有點麻煩了。

路過的行人視線好奇地打量摟人的谌獨,姜仇這才意識到他是個名人,垂在兩側的手上移落在他的後背:“還能自己走嗎?”

谌獨沒有回話,姜仇皺眉,橫打抱起才發現人已經暈乎狀态。把人放在後座平卧,脫下外衣蓋在他的身上。

姜仇坐在一旁看了會兒臉色蒼白的人,然後坐回駕駛座,吩咐下屬:“把網絡上可能馬上出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理幹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