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笑泯恩仇
更新時間2011-9-9 9:29:52 字數:3068
我們在節日前總會利用班會時間弄點聯歡,其實就是玩各種游戲,吃吃喝喝鬧一下午。這次元旦班會也不例外。我和楊彤絞盡腦汁想游戲點子,擊鼓傳花,交頭接耳之類的游戲都玩到膩了,還能有什麽創新?這天她拿來一本游戲大全興沖沖地說,“這個不錯!”
我一看,“倒背如流”,就是準備好幾十個四個字以上的成語俗語,以小組為單位,比賽誰能把成語倒着說,不出錯,不結巴。最致命的是,代表小組參賽的必須是兩個人,踩在一張報紙上,每輪比賽過去,出錯或者結巴的小組報紙對折一次。只要參賽者的腳不落在報紙以外的地方就可以繼續留在臺上,直到堅持不下去為止。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每組的代表必須男女搭配。
太狠了,太刺激了。我擁抱楊彤,這個游戲一定精彩。
聯歡那天,桌子擺在教室四周,幾個游戲玩下來氣氛已經起來。楊彤宣布了新游戲倒背如流的游戲規則,立即所有人都尖叫起來。每個組內部都一片騷動。我秉承絕對不出頭的理念沉默并往後縮,但身為團支書,組內最大的官,老師跟前的紅人,班級領袖之一,還是被挖出來推了出去,跟在我後面被推出去的,是李燃。
不奇怪,李燃是小組長,個頭清瘦不占地方,又夠高能扶住我,絕好的人選。他讷讷地站在我旁邊說,“那個倒背我不行,就看你的了……”
我撲哧一笑,“這個游戲有關鍵,我教你,四字成語,主持人念的前倆字你負責,後倆字我負責,到時候我先倒念我那倆字,你後念,保管沒錯。字多了也一樣,你一半,我一半,你接着我念就是。”
回頭一看,另一組派上來的竟然是蘇濟民和楊彤。我的天,蘇濟民一個人的腳有我和李燃的腳加起來那麽大。莫非楊彤覺得這樣的大腳踩上去舒服?呵呵。
比賽開始了。用我教的辦法,我們組比其他組順利,但楊彤那一組很快就學會了竅門,和我們不相上下了。當最後只剩下我們這兩組PK的時候,兩組報紙都到了容不下兩只腳的狀态了,男孩們脫了鞋光着腳,一腳完全放在報紙上,另一腳只能半踩着報紙,女孩們則一只腳尖輕點報紙一角,另一腳放在男孩的腳上。圍觀群衆群情激昂,男生們吹着口哨爬到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好戲。再錯一次,就真有好戲看了。
已經是六字俗語了。我們這組面前,主持人大聲說,“馬無夜草不肥!”
我說,“肥不草!”然後看着李燃。李燃白皙俊臉開始發紅,頓了一下說,“無夜馬……”
頓時全場歡聲雷動,“折報紙!折報紙!”之聲滿溢。
我們組的兩個組員偷偷把桌子往李燃身後推,讓他不惹人注意地靠在桌子上,我兩只腳都踩在他腳上,手繞到他身後,也悄悄捏着桌子角,這樣表面看起來,我們就這麽靠他的兩只腳站着。
可是還沒等主持人轉向楊彤和蘇濟民,他們組的火眼金睛已經發現我們的貓膩,大聲叫起來,“作弊!把桌子移走!把桌子移走!”
在大家“義正詞嚴”的指責中,我們的組員無奈地移走了桌子,不過,在張滌和袁曉東的臉上,我看到了一絲壞笑。其實我向來是混不吝的一種人,什麽嬌羞什麽矜持我是不懂的,今天的情境,抹不開面子的分明是我身邊這個男孩。我用眼神讓後面的組員閉嘴,然後看向李燃,“還是怪你,誰叫你念錯!算了,豁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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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燃也笑了,好像山窮水盡時,臉反而沒那麽紅,他說,“那你可要站穩了啊!”
“我站不站得穩可要看你了……”我說着,輕輕用手環過他的腰,牢牢抓住他衣襟,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踩在報紙裏的一只半腳丫子上。
我毫不生澀的大方舉動,他略帶生疏的紳士風度,将圍觀群衆的情緒刺激到新的高點。
我能感覺到他的手也在我腰上,不過我們倆都沒有功夫關心彼此的姿勢好不好看禮不禮貌文不文明,主持人已經轉到楊彤那組。其實在那樣極度緊張的環境下再簡單的成語都太容易出錯,尤其是我們這一組已經做了那麽“光輝”的示範,同學們早已迫不及待要看楊彤170的身高和蘇濟民170的體重要如何模仿我們這對連體嬰了。
果不其然,他們錯了。蘇濟民和李燃的站姿完全一樣,楊彤和我的也差不多,但差的那一點點可非同小可了:我穿着平底跑鞋,她穿着高跟鞋……我看着蘇濟民套着白襪子的腳在楊彤小小的鞋跟下擠壓變形,又好笑又心痛。我沖着李燃努努嘴,“看他腳……”
李燃看了一眼又低頭看看我的腳,嘿嘿一笑,“我要是他,我就認輸下場!”
接下來的PK在平局中又過了兩輪。最後一輪,我們又錯了。報紙折好就只有新華字典那麽大了。李燃單只腳踩在上面都不夠,不過在大家繼續賞戲的強烈要求下,主持人勉強允許李燃大半個腳掌在報紙裏,小半個在外頭,另一個腳尖點地,而我像個無尾熊一樣挂在他身上。我要說的是,這個很言情,很偶像,很狗血的新造型,看上去溫暖暧昧,實際上只有我們倆知道有多痛苦!多捱一秒鐘都是對骨骼肌肉的摧殘,只盼望酷刑一般的游戲趕快結束。而楊彤與蘇濟民很給面子的也沒能通過這一輪考驗,就在大家紛紛要求他們也來個新華字典抱的時候,他們宣布放棄退場。
我們贏了。我雙腳落地時,李燃松開抱着我的手臂呼了一口氣,“我腳好累!”
我瞪他一眼,“你這算好的了,我穿的球鞋!”
李燃吐吐舌頭,低下頭穿鞋,組員們圍在我們身邊又叫又跳歡呼勝利,我在人聲鼎沸中看到他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聯歡會人人盡興,散場後留下一地狼藉。我們幾個班幹部照例留下收拾殘局。我繞場一周把散落的空礦泉水瓶收到大袋子裏,繞到講臺旁,正遇到蘇濟民正在把講臺推回原位。如果是以前,我就視若無睹的走過去了,可今天,我放下袋子,過去幫他一起推。說實話,講臺還是很重的。
蘇濟民有點意外,不過很快恢複自然。我們把講臺放好,拍拍手上的粉筆灰,一擡頭正好對上。他圓圓的大眼睛亮如晨星,“謝謝!”
我想到剛才他和楊彤的站姿,忍不住又笑,“你腳沒受傷吧?”
“……沒有……”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确實很痛!”
“哼哼,為美女獻身,理當甘之如饴!”我打趣道。他連忙擺擺手,“罷了,以後不要再拿這種事情折磨我!”
我們終于回到了一年以前的狀态。随意,親切,不,比原來更坦然更無瑕,那是一種返璞歸真,一種升華,這收獲不是沒有代價——中間這一年對我們來說都太辛苦了。
我把和蘇濟民解開心結的事兒告訴了寸心。她很高興。但我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好像又悄悄喜歡上李燃了。畢竟,是她先認識的李燃,連我媽都比我先認識李燃。我這會兒喜歡他,有點做賊心虛。其實我不是賊,我也百分百确定寸心和李燃毫無瓜葛,她還在為風流豔史持續不斷的謝瀾煩心呢。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可能是告白與被告白在我的過去都留下了悲傷的結局,我怕了這件事,更怕失敗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就像我和蘇濟民過去的這一年。反正我跟李燃只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笑鬧都在一起,能在這個幹部四人組裏以朋友的身份耳鬓厮磨,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奢侈了。我從沒想要更多,也絕不去想更遠。
其實我聽其他來自二中的同學說過,李燃以前在二中有過喜歡的女孩。但後來似乎不了了之了。又聽說有女孩來一中找過李燃,反正我沒有見過。在我看來,李燃是一個按時上學,按時回家,不拖欠作業也不招惹是非,有多餘精力都耗費在綠茵場上的好孩子。
袁曉東就不同了。那一身痞氣明明白白宣示他曾是個街頭問題少年。據他自稱初一初二都在逃學,上游戲廳,打架鬥毆,就差沒**吸毒了。初三上學期打架受傷,住了兩個月醫院,出來以後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發憤複習,一舉考上了辰州一中。這種只有在言情小說中才能碰到的人物設定竟然活生生出現在我身邊,若不是李燃沒有絲毫異議,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有這種經歷——有挫折,起點低,靠自己,跳龍門——的男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自信心爆棚。所以在接下來的學生節全校英語晚會各班準備節目的過程中,袁曉東坦然接受扮演《Cinderella》中的王子,也就毫不奇怪了。于是,一個黑黑瘦瘦略帶點羅圈腿,綽號黑馬王子的男主角就這麽隆重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