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還是西安(微改)

更新時間2011-10-4 14:29:11 字數:3012

顧歡送我回賓館以後就回家了,第二天跟我會合後坐清晨七點半的火車去華陰。

華山主峰有東南西北中五座峰,乘纜車到主峰腳下之後,以上北峰最為容易,以南峰最高。由于是當天來回,我們計劃爬北峰和南峰。繞過“解放華山紀念碑”,我們很快到了蒼龍嶺。站在嶺下擡頭看,雙股戰戰幾欲先走——但見逶迤如絲的嶺脊頂端刻着一節節不過二尺寬的臺階,順着嶺身以巨大的角度直插雲霄,攀上臺階,兩邊壁立千仞,如削如劈,臺階兩側的石欄杆扶手雖粗,被這天地之間大開大合的險峻一襯,再無半分安全感。我們小心翼翼爬過蒼龍嶺,回頭一望,頓覺自己勇氣可嘉,一路還能有說有笑呢。

小學時就學過課文《挑山工》,那個腳步踏出的“之”字深深烙進了我心裏。這次在險峻的華山一條道上,真看到了許多肩挑重擔,矯健前行的挑山工,有的前後都是煤氣罐,有的前筐雞蛋後筐大米,華山上一碗飯一盤菜,無一不是靠着人力一步一步挑到峰頂,也難怪半山腰的客棧裏黃瓜三塊錢一條,雞蛋烙餅五塊錢一個了。我們勵行背包客原則,坐在道旁石凳上拿出面包和礦泉水,一邊吃一邊喜滋滋地互相鼓勵對方,都吃進肚裏,背上就輕省了。

其實過了蒼龍嶺,路固然陡峭,卻不再吓人。登上華山最高峰南峰峰頂時才剛過午飯時間。我站在這極頂之處,愕然看到一塊現代後立的牌子,上書“華山論劍”四個大字。就是這裏嗎?一塊不過百來平米的平地,容得下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諸位大師氣吞山河的蓋世較量?不過既然聽說碑文是金庸老先生親筆所書,姑且也從衆攝影留念。看看時間還早,我和顧歡給既定計劃大幅擴容,打算一鼓作氣把四個峰都爬完。從東峰下來向西峰峰頂進發時天色已開始發暗,游人紛紛折返,我看看顧歡,顧歡看看我,兩個人心照不宣,破釜沉舟地繼續前行。

勝利登頂東南西北四座山峰的滿足感,我們只享受了極短片刻,便嘗到為此極端一刻付出的代價——華山開始下雨了,回到北峰時還是絲絲小雨,到蒼龍嶺上已變成瓢潑大雨,五元一件的一次性雨衣完全沒有作用,剛邁步就濕得透心涼。在豪雨中沿蒼龍嶺下行,比拾級而上還可怕,本來不覺得疲勞的身體,現在也覺得四座爬過的山峰還壓在自己身上。等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千山萬水地來到山腳,我已經差點站不住了,濕漉漉地坐上大巴,轉頭一看顧歡,也是奄奄一息,誰也別嫌誰腌臜,就這麽互相扶着回了西安市區。

先跑老孫家吃了羊肉泡馍,再回到錦江之星,市區的雨一點沒停。我讓顧歡用我的客房洗個熱水澡等雨停了再走,等我自己洗完澡出來一看,他卻靠在床頭睡着了。我蹑手蹑腳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他睡得不深,馬上睜開眼,不好意思地說,“吃飽喝足洗個熱水澡,想不犯困都不行。”

我走到窗前掀起窗簾看了一眼,“雨還沒停呢,你再等會兒吧……”話剛說完,一雙手臂忽然從身後将我抱住,傳來的是我慣用的沐浴露的香味,和他低啞的聲音,“新月,我不想走了。”

我搭在窗簾上的手瞬間僵滞,這……這意味着什麽,我本不是傻子,但這一刻可能真的是傻子,我竟沒有推開他,只略微偏了一下臉想看看他,卻被他扳過來狠狠吻住。這不是我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但我第一次有了不知前路将去向何處的感覺,我用九十九分力氣回抱着他,回吻着他,一分力氣無望地思考自己到底要怎麽辦。就在一切都渾渾噩噩混混沌沌的時候,顧歡忽然低低地問,“是第一次?”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眼裏有一絲猶豫,就是這麽一點點的退意,像一把錐子紮進我心裏,我近乎恐懼地一下抱緊了他,不知是在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我不在乎。”我想我原來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淩亂的親吻散落在我全身,撤去所有防線的我再沒有平時的驕矜,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生澀而笨拙,唯有任憑顧歡或溫柔或激烈的擺布,直到他終于喘息着伏在我肩窩。我輕輕擁住他,再沒有絲毫紛亂惶惑,亦沒有痛惜歉疚,只覺得無限平靜,這一刻,我心中澄明。

第二天,雨霁天晴,雲淡風輕,不看地面,仿佛這一日一夜的大雨只是場夢。我和顧歡走馬觀花地看了陝西歷史博物館,大雁塔和碑林,又去**街吃小吃。肉串包子,泡馍炒米,只恨肚量不夠,時間也不夠,回辰州的火車不等人,我只能戀戀不舍地往車站出發。歷史博物館遠未看夠,我和顧歡相約,有機會定要再來。

在檢票口,我和顧歡大力相擁,彼此吻別,然後帶着微笑走向站臺。回想兩年前臨別時幾乎落淚的傷感,竟恍如隔世。上車以後發現在候車室和我們鄰座的一個中年婦女正坐在我對面的下鋪,她一見我就笑眯眯地問,“你男朋友沒跟你一起啊。”

“嗯,我一個人回家過年。”我讪笑,含糊地回答,而後就趕緊躺倒抽出一本書看起來。阿姨輩的人都喜歡打聽家常,若給她一星半點機會,這一路下來,我得為自己和顧歡編排多少假話。看了會兒書,困意襲來,此後三十個小時,我幾乎一直在埋頭睡覺,即便阿姨不在,我也扛不住三天西安之行帶來的重重疲倦,直到在辰州下車。

這次回家,父母将我的終身大事提上日程,以前跟西毒比翼雙飛同進同出,所有人都看好且放心,如今一看竟然要異國三四年之久,父母都十分擔心,媽媽甚至提出要我們先領了結婚證再讓西毒出國。我對這個馊主意嗤之以鼻,領證?太遙遠了。我高瞻遠矚地指出,異國不靠譜,領證不保險,如果領了證最後還是分手,白落一個離婚的名頭,豈不更虧。聽了我想法,媽媽便不再要求了,爸爸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大概才發現原來女兒和這個名叫歐陽山的男孩六年的戀愛史遠不如他想象的那樣穩固。

我不敢把和顧歡的事情告訴父母,但對寸心,我無所保留。寸心正跟展晴策劃買房準備結婚,聽了我的故事,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沒像我預計的那樣大罵我傻,只是幽幽地問,“那你愛顧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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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假思索的地答道,“我喜歡他,但不愛他。愛這個字對我來說太沉重了,我既不可能奮不顧身地對西毒,也不可能奮不顧身地對顧歡,我對他們倆都有所保留。”

“但是你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顧歡。”

“我現在也說不清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寸心,我不後悔,不遺憾。”我将頭靠在她肩上,對她說,也仿佛是自言自語,“我跟西毒在一起六年了,我一直抗拒這件事,我不知道我對顧歡到底是什麽感情,是喜歡他潇灑,仰慕他才華,還是跟他在一起有共鳴有默契?我不知道,但我唯一清楚的是,我不想把第一次,給一個不能讓我有激情的人……”

“那你跟顧歡,将來打算怎麽辦?”寸心露出些許憂慮,“你倆,你倆有安全措施吧?”

“當然,放心吧,呵呵。”我笑着說。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說了會引起更多不安——任何措施都有失敗的可能,如果不幸中了大獎,我也不會借此對顧歡提出任何要求。“寸心,我跟他,是不會有将來的,我不是他的MissRight,他不是我的MrRight。可能我們倆只是兩只北極寒冷冬天裏寂寞的狐貍,抱在一起取暖。”

“你還寂寞,你哪寂寞了,你周圍從來不缺……男生……”

“拜托!追你的遠比追我的多好不好。”我打了寸心一拳,“這麽多年我一直老老實實做西毒的女友,給自己劃了一個圈子,把很多東西很多人都擋在外面,這沒錯,這甚至是為人女友的本分,但我錯在,西毒給我的這個圈子,西毒沒有辦法填滿,所以,我一直很失落,很困惑,也許我早該跟他分手,但……”

“但從外人來看,甚至是從他來看,你們倆一直相處的很好,沒有問題,又那麽般配,又在一起這麽久了,分開也是傷筋動骨,換一個還未必更好,對不對?”

“都給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麽?”我笑,寸心總是一針見血,也許有經歷才有體會,“我做的最自私的一點是,我沒有勇氣說分手,而眼前他出國是一個機會,我跟他到底會怎樣,就讓這一段距離來測驗和打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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