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豬肝不吃,鵝肝吃不吃?還想不想吃上次的法國菜?”他故意問。
“……鵝肝,冷拼的還可以……”開始覺得餓了的少年別扭地說。
陳允衡開始不平衡:“耀哥,那家法國餐廳你都沒帶我去過幾次,阿錦太爽了吧?”
“去去去,你這貴公子大魚大肉什麽沒吃過,跟我搶那麽點小鵝肝,好意思?”關錦連忙反駁,生怕林耀變了主意又要去什麽詭異的墨西哥餐廳吃那些可怕的混濁物。
旁邊輸得有些沮喪的林悅邈終于開腔:“小叔叔介紹的法國餐廳位子很難定的。味道好是好,我們也沒去過幾次。”
關錦愣了愣,耳根有些紅,可又不願讓別人覺得自己占了林耀多大的便宜,嘴硬地繼續辯解:“我也只吃過一次而已。耀哥也只是問問我,哪有這麽容易去的。”
“阿錦說要去,那肯定是有位子的。”林耀不給他後退的餘地,一下把他推倒衆人注視的懸崖邊上,把少年逼得滿面通紅。
這算什麽?這家夥把自己當弟弟,也當得太徹底了點。非親非故,就算真是為了那點救命之恩,還有後來斷斷續續的交情,也不至于讓他這麽對待自己。
“我,我沒法還你這個人情。”逼急了,少年只能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其實他真是這麽想的,再怎麽熟稔,也是隔了一層膜的交情。哪像他跟張鵬亮,幾乎是穿着一條褲衩長大的,即使是占了一點便宜,也像是從自己身上剝下一塊肉又吞回去那樣自然,完全沒有任何的顧忌。
可他怎麽就忘了,有的人不愛聽大實話,更不用說,在興頭上聽到大實話。
林耀的臉色立刻變了不用說,就連陳允衡都愣了。
關錦說完也有些後悔,想要說些什麽補救,可為時已晚,林耀冷笑着看他,問:“你是覺得,我對你好需要你還?”
這樣的林耀有些可怕,關錦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打算還什麽?”林耀半眯着眼:“錢?時間?還是打算給我做牛做馬一段時間?”
“我沒這麽想過!我只是覺得有人對我太好我就一把賤骨頭就有點不适應有些心慌!”關錦一口氣地吼出這句話,差點沒咬着舌頭,“錢,我給你幹嘛?你缺什麽錢?我給你做牛做馬有什麽不對!你不是我哥嗎?我要是想做了,給我哥做事情,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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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居然急轉直下,本來還想勸架的陳允衡忍不住笑了,側目看向林耀,對方那張剛剛才冰封上的臉,居然又有了松動的痕跡。
倒是林悅邈沒搞清楚情況,看到一人面紅耳赤一人冷若冰霜一人左右不定,不禁擔心地拉拉關錦的手,讨好地小聲說:“阿錦哥別生氣,小叔叔只是想請你吃飯而已……”
關錦扁着嘴,還是有些不忿:“被人誤解不解釋,那才是傻瓜。”
“你解釋得太急了,那麽激動做什麽?”陳允衡輕笑着緩解氣氛。
“你去怪那個稍微有句話不順耳就冷到南極去的人,我不燒一把火,他臉上的冰怎麽能融化?”說着,還故意看了眼林耀,“對吧?”
林耀哼了一聲,用力地揉他的腦袋:“你剛才叫什麽?哥?”惡劣的笑容勾起來,“再叫一次,乖弟弟。”
關錦紅了臉掙脫開他的手:“平時不都叫你耀哥了嗎?”
“那不一樣。”林耀很執着,“再叫一次?”
……該死,這個稱呼很難叫出來嗎?為什麽自己還這麽不好意思?“……哥。”他用盡力氣,終于擠出一個字。
陳允衡在旁邊大笑,啧啧地感嘆:“阿錦你又被騙了,這家夥哪裏是在乎這個稱呼,叫他爺爺叫他爹爹的人多了去,他對這個根本不在意。”
關錦愣了下,看向林耀面帶微笑似乎很是親善的表情,只覺得自己又往腦門上寫了個“傻”字。
“他只想看你別扭的樣子,越別扭越好玩,你看,叫個哥字都這麽難,誰不想逗你玩?”
關錦惱羞成怒:“你們無恥無聊無理取鬧!”
林耀輕笑着一把撈過他的頸項,把他拉了過來,朝門口帶:“那還去不去吃?”
“不吃到你哭我不姓關!”
“阿衡,幫我準備眼藥水,我可不能讓我弟弟改姓。”
經此一事,關錦只覺得跟林耀間隔着的那層膜幾乎消失不見了。
雖然他的世界與自己距離太遠,可休閑時就會去打球,看個電影也要找人陪,發現新開的餐廳還會約上另兩人一起去試吃,周末偶爾還會睡過頭的林耀,其實也是個普通人。
意氣風發的背後,是他年紀輕輕卻要抛棄許多愛好的寂寞,關錦終于明白為什麽陳允衡告訴自己,林耀會跟他交往是因為太過寂寞。
這個人似乎除了陳允衡,霍希麟,阿龍,幾乎就沒有別的可以信賴的人。
自己身邊雖然只有張鵬亮這個死黨,可即使把大後背亮出來,也沒有人會往上面插上一刀,更不用說各種想都不敢想的陰謀詭計。
他是躺在馬路上都不怕車來碾的路人,林耀是坐在車裏都怕有暗箭的名人。
當他某天看報紙看到青森集團負責人在老城區改造的談判中受傷時,當即就翹了課,騎着他的小毛驢飛一樣地沖往青森堂。
去到後,蓮姨一臉擔心的說,他好像去了霍醫生的診所。
于是小毛驢又飛一樣沖往診所。
關錦以前就懷疑過,霍醫生這麽大的佛,怎麽會屈居在小小的連手術室都沒有的診所裏,如今他算明白了:診所就是林耀最後的撤退陣地,即使他受了怎樣的傷,在這個小小的診所裏,都有他最信任的戰友替自己治療——用那些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進口器械。
當他看到腹部纏着繃帶,赤裸着上半身躺在病床上的林耀時,眼淚突然就出來了。
霍希麟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出了病房。
林耀只是看着他的眼淚,沒出聲。
關錦覺得今天他才算真正碰觸到林耀的人生。那個淡然笑着的林耀和冷酷無情的林耀都是外面的林耀,裏面的那個,是始終站在泥潭中央唯一一塊硬地的孤獨青年。
“車子騎太快,眼睛進沙了。”反應過來自己在流淚的少年,連忙用手背擦去所有的水分,僅剩兩個發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