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是他第二次在林耀面前流淚。
第一次是不甘心,第二次是什麽?
擔心?難過?還是同情?這些感情加起來,真的足以讓他掉淚麽?關錦沒來得及捋清自己的心理,就聽林耀問:“沙子揉出來了嗎?”
他連忙點頭:“出來了出來了。”就好像怕對方看穿自己的心理活動。
從旁邊搬了張凳子,坐到病床邊上,關錦一邊小心打量他的傷口一邊問:“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連新聞都上了頭條。”
林耀伸手就去摸他的腦袋:“有人暗地裏慫恿了幾個拆遷戶,讓談判怎麽也沒法進行下去,我沒注意到連老婦人都被利用了,就挨了一刀。”
“連女人都不放過你?”關錦皺眉,“誰的忽悠本領這麽強??”
林耀輕笑:“怎麽,覺得女人就不會耍狠?你媽要是聽到自己兒子被人欺負了,你說她會不會狠起來?”
“……拿菜刀都嫌輕了,估計要拿我爸割皮管的大砍刀。”他立刻露出理解的神情。
林耀笑得身子都顫了,不小心牽動傷口,疼得表情扭曲了一下,關錦立刻緊張地把他地手拿開,放回原位:“都受傷了就別亂笑,我不說話了行不行。”
“那你過來幹嘛?靜靜地看我?我有這麽好看?”林耀調侃他。
關錦盯着他看了一會,點頭。然後往自己嘴巴做了個靜音的手勢。
這個小鬼!林耀再次失笑。
等霍希麟進來的時候,關錦還是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床上的人。
林耀已經睡了過去,平時微微皺起的眉頭難得的平展,毛毯被蓋到胸口,腦袋朝關錦的方向側着。
霍希麟用唇語問林耀的情況,關錦連忙點頭,然後站起來,腳步盡量放輕地走出病房,帶上門後,才說:“傷口沒再出血。醫生,他傷到內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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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希麟雙手插兜,撇撇嘴:“他運氣從來都不錯,位置再偏上那麽一點,他的胃就完蛋了。”
“是誰幹的?查出來了嗎?”他又問。
霍希麟盯着他,表情戲谑:“知道了又怎樣?你想去報仇?”
關錦瞪着他,半天,才說:“即使不報仇,也有理由去知道兇手是誰,那樣才叫關心,不對嗎?”
“林耀不需要這種關心,把重點放在他身上,那才是真正對他好。”俊秀的青年扔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關錦望着他的背影,心裏并不完全贊同。
走到隔壁的病房,就看到阿龍正大大咧咧地躺在病床上看報紙,旁邊放着一堆快餐的外賣,顯然是已經在這裏守了不短的時間。
他走進去,輕輕按下阿龍的報紙,讓他注意到自己,然後才正色問:“是誰傷了耀哥?”
阿龍愣了愣,又笑了出來:“錦少怎麽這麽嚴肅?想去報仇?”
“我才沒這麽傻,但是你不告訴我,我這輩子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遇上那人,說不定還會跟他成朋友,還會幫他的忙。我不想有任何一點這個可能。”關錦微擡下巴,眼神堅定:“而且要是能有揍他一頓的機會,我決不會錯過。”
阿龍大笑,學着林耀摸上他的腦袋:“夠義氣!我喜歡!難怪耀哥會放心把你帶在身邊!不過錦少,別說是耀哥,就是我也不想你再出事,萬一你再去找那家夥,我可沒法交待。”
“再找他又怎樣?既然他敢樹敵,就不怕敵襲,再說我難道真這麽傻,一個人跑去找這人,然後白白再挨一頓揍?”關錦一拍胸口:“我的智商可不是拿來陪襯的!”
“啧……”阿龍撓撓頭,“那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沖動。”
少年立刻湊過去。
“陳允升。”
幹!又是這個鳥人!
關錦第四次來探病的時候,終于撞見了那個兇手的弟弟。門板虛掩的病房外,關錦默默地站着,聽着裏面的對話。
陳允衡說:“我們兩家的事情到底要怎麽才能徹底解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是掩不住的低落。
林耀則回答:“除非我死了,除非林家換人了,除非你決定徹底離開陳家。”
陳允衡的聲音變得略顯激動:“我不離開陳家的理由跟你一樣不是嗎?既然都受了這麽多的苦,就想着至少要從中獲得些什麽,否則我們從小在這裏生活的理由是什麽!”
林耀笑:“我跟你不完全一樣。我要活下來,必須留在這裏。你難道忘了林家前身是什麽嗎?出去了,沒了這個光環的保護,你以為你甩得脫身上那層污泥?”
“……那我呢?我在回陳家之前不也過得好好的?”
“因為好多人在保護你,你沒注意到而已。”林耀語氣變冷:“你忘了你母親?你忘了你姐姐?她們看起來像壞人,但是确實讓你活下來了。陳允衡,你二十二歲了,不要再用喜好來衡量一些人的存在價值,也不要太過自信。”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
關錦靠着門,半垂眼眸。
陳允衡推門出來的時候,詫異地發現了關錦,那雙泛紅的眼睛有些狼狽地閃躲開關錦的視線,說了句“叫耀哥早點睡”便匆匆離去。
關錦走進去,剛好看到林耀正用電腦處理公事,便坐在病床邊,端詳着他側臉。
林耀停下手邊的工作,疑惑地看向他。
“能不能說些你小時候的事情?”關錦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一點都不了解你們的世界,可是我想了解,我不想老是被你們當做孩子,如果我能做什麽,我想去做。”
林耀難掩吃驚:“幹嘛突然這麽說?”
“……我看你很辛苦的樣子,”他微微紅了臉,“我在想,反正我閑着也沒事,幫你一些忙,也許你會輕松些。我不會的,可以學,我學得很快。”
林耀失笑:“你想學什麽?”
“你願意教給我什麽?”他反問。
“……我什麽都不願意教你。如果你是聽了剛才的話,覺得好奇,也千萬別摻和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世界裏,保持這麽幹淨就好。實在閑了,陪陪邈邈也行。”
“你不願教,我就自己學,”關錦的倔強地說,“做生意什麽的也許我不會,可是保護一個人的方法,我可以找別人教我。”
“你想保護我?”林耀挑眉。
“試試看,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順便強身健體,增加閱歷。”關錦就是不願正面承認,可耳根早就紅得透徹。
明明房間裏的空調開得夠兇猛。
林耀伸手,一邊揉着他的耳垂一邊慢慢地說:“我教你,可以,但是我會教你別的東西,除了莽撞沖動以外的東西。”
被空調吹得有些冰冷的指尖感受着耳根的滾燙,林耀勾起唇角,只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神就像一頭狼崽剛出窩時的眼神。
看多了,竟然會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