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師尊逃跑第3天
一場血戰,一觸即發。
孤雁峰上,天地都被染成血色,陸景初和華先生帶着門中弟子苦戰支撐。
群魔來勢洶洶,澹臺晔又是一腔怒恨,實在招架不住,唯有節節敗退。
陸景初不是冒進之人,如今雖傾全力應戰,卻不得不考慮宗門未來。為防全軍覆沒,早已在最安全的玄微秘境裏藏好了宗門的未來。
——包括陸景初的小師弟、小師妹,和兩名年輕的弟子。
即使玄天劍宗今日血戰全軍覆沒,宗門也後繼有人,還有一線希望延續下去,東山再起。
“嗚嗚嗚……要是師尊在就好了……師尊若是沒有受傷,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嗚嗚……”
玄微秘境裏,一個女孩嬌弱的聲音正在嘤嘤啼哭。
哭泣的人是玄天劍宗的小師妹柳若蘭,雖然師兄們都叫她小師妹,但她比沈鴻雪入宗門稍早一些,是沈鴻雪的師姐。
“害,小師妹,你以為現在真的還能指望宗主嗎?”一名內門弟子道,“你可知什麽是幽冥血海百萬邪靈?那邪靈是上古仙魔大戰無數冤魂所化,有毀天滅地之力。宗主當年一身鎮壓,你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當然是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一名外門弟子說道,“聽說當年修真界最厲害的十位大能聯手,才把邪靈鎮壓幽冥血海,但代價是有九位都犧牲了。”
“其實,我早就懷疑宗主已經法力全失,宗主這百年來一直閉關,而且從未出劍,可能就是為了隐瞞法力全失的事實,以免人心惶惶。”那內門弟子道,“否則以宗主的性格和實力,那魔頭在玄天劍宗如此嚣張,宗主早已出來與他決一死戰。”
“現在,只能指望宗主閉關的洞府足夠隐秘,魔頭不要發現宗主的藏身之處,宗主能夠平平安安的。”
“嘤嘤嘤,你是說,師尊不可能出來了嗎?”柳若蘭的眼眸一轉,問道,“那……魔頭會發現我們嗎?”
柳若蘭問大家會不會被發現,其實心中又是擔憂害怕,又懷着無限的期待。她夢中受了天道點化,知道自己是三界主宰的女人,而天道還預示,這未來三界的主宰,正是現在血洗孤雁峰的魔頭,澹臺晔。
澹臺晔與柳若蘭有同門之緣,當年還是一個清俊少年。顏控如柳若蘭才不管他是不是魔族混血的,只看他長得好看,所以從未和其他人一起欺負過他,對他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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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有天道指引,柳若蘭有理由相信澹臺晔與自己百年後久別重逢,一定就會念起舊情.愛上自己。但問題在于,現在外面群魔亂舞,血流成河,她怕自己沒見到澹臺晔,就先被那些妖魔鳥獸殺死了。
柳若蘭正想不到接近澹臺晔,與他面對面的機會,只聽耳邊一聲輕咳。
轉頭看去,只見是躺在石床上的沈鴻雪。他在昏迷之中,臉色如雪蒼白,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五指沾滿鮮血,手中卻還緊握着他的長劍。
鴉羽色的長睫輕顫,沈鴻雪睜開了眼睛。
另外兩名弟子早已圍到床前,問道:“鴻雪師弟,感覺怎麽樣?”
“沒事。”沈鴻雪搖搖頭,目光掃過陌生的四周,問道,“二位師兄,這裏是?”
“這裏是玄微秘境。”那名內門弟子回答道,“方才你傷勢太重暈了過去,陸師兄命我和徐興二人将你擡進來的。哦對了,我叫江躍,他是徐興,小師妹也在這裏。”
沈鴻雪禮貌地與三人一一點頭問候,随即握緊了手中的劍,掙紮着從床上起來,問道:“陸師兄可是在與澹臺晔交戰?”
“正是。”那叫徐興的外門弟子攔住沈鴻雪,道,“但陸師兄吩咐了,此次太過兇險,讓我們四人留在此處,不要出去……”
太過兇險,可能滿門覆滅,必須留下幾個人,不能斷了宗門傳承延續。而且宗主身受重傷閉關不出,以後也需要有人照顧。
而我們四人,要麽受了傷,要麽實力不強,總之出去也起不了太大作用,躲起來活着才有希望。
後面兩段話,徐興和江躍沒有說出口,但是大家心裏都懂。
沈鴻雪卻已提劍起身,行至秘境出口,方才停下腳步,淡然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孤雁峰上,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血染草木,群鳥哀鳴。
澹臺晔沒有親自動手,只是作壁上觀,指揮着群魔厮殺。
玄天劍宗最高大的正殿,紫極殿上,玄衣少年曲着一條腿,慵懶地坐在紫極殿屋脊上指點江山、從容觀戰。
百年不見陽光的肌膚蒼白如雪,額心卻映着一道猩紅如血的魔印。血腥與殺戮映入少年深不見底的黑眸裏,少年如觀賞風卷雲舒一般悠然等閑,冰冷的目光中無悲無喜。
外圍還是一場混戰,靠近紫極殿的位置,陸景初、華先生,和幾十名內門弟子,被群魔與劍宗外圍的大部打散,被魔兵重重包圍在紫極殿前。
澹臺晔的目光略略掃過眼前仙修們,低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本尊最後問一次,沈步雲在哪裏?”
“哼!”華先生擡頭,怒目圓睜地看着澹臺晔,大聲道,“你這喪盡天良欺師滅祖的魔頭!我們今日就算死也不會告訴你宗主在哪裏!”
澹臺晔轉向華先生的目光,像看死人一般,低沉沙啞的嗓音冷入骨髓:“那你,就去死吧。”
有帝尊一聲令下,玉骨姬手中盈盈的白骨折扇早已脫身而出,襲向華先生。
華先生一身是血,早已筋疲力盡,眼看那白骨扇在眼前旋展開,再近一步便要割破咽喉。
“铿——”
一道煌煌如日的劍光,铿然将玉骨姬的折扇打開。
一襲染着鮮血的淺雪青色的衣衫,翩然落在紫極殿前。
沈鴻雪擡起頭,望着坐在殿上那玄衣少年,淡然的語氣不卑不亢:“魔尊,在下請你一戰。”
澹臺晔望着那一身淺雪青色的衣衫,一時怔住,移不開目光。
那向自己挑戰的仙修,穿着師尊平日裏喜愛的淺雪青色,但此時已經血色斑駁。一雙和師尊一樣漂亮的琉璃色眼眸裏,盛着一泓桃花露水。
與師尊竟有三分相似。
好似曾在哪個良辰美景奈何天,攜手同觀星辰風月。如今分明初見,卻宛如久別重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那仙修的容貌,群魔也都愣了一瞬,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就這麽一個嬌軟纖瘦,還帶着傷的小仙修,竟然也敢挑戰帝尊?
這是他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大笑話。群魔開始議論紛紛:“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有人不知死活妄圖挑戰帝尊哈哈哈哈……他知道什麽是天生的魔神嗎哈哈哈?”
“能殺進我們的包圍看來有幾分本事,不過挑戰帝尊他這是等不及來找死嗎?你們猜帝尊會把他怎麽樣?”
“那還用說?他死定了!肯定剁成肉泥渣都不剩!”
“可惜了這麽俊的小仙修,炖湯應該很好吃吧,剁成肉泥沒滋味兒了……”
耳邊是群魔叽叽喳喳的議論和嘲笑聲,陸景初擰眉,目光緊緊地盯着沈鴻雪,暗暗緊握住手中的劍。
本閑坐在紫極殿上的玄衣少年,竟然站起身來,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那身穿淺雪青色衣衫的仙修。
一百年沒有動過手。這還是出塔以來,第一個敢向自己挑戰的人,倒是可以陪他玩玩。
澹臺晔微微勾唇,一如當年清澈爛漫的少年,目光卻暗藏刀鋒冰冷。他向那淺雪青色衣衫的仙修勾了勾手指:“上來。”
“鴻雪師弟!”陸景初終于忍不住,着急地沖沈鴻雪招招手,示意他退到自己身邊來。
那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尊身邊,豈是輕易去得的?!
沈鴻雪卻沒有應聲,只是擡頭望着立于屋頂上的玄衣少年,飛身上了屋頂。
澹臺晔面前,仙修持劍臨風而立,淺雪青色的衣衫上血跡斑駁。
“你已身負重傷,本尊從不趁人之危。”澹臺晔沒有溫度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一身是血的小仙修,道,“這樣吧,本尊不出刀。只要你能傷到本尊一根毫發,本尊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在所有魔族聽來,澹臺晔能做出這麽大的所謂“讓步”,不過是為了逗這小仙修玩玩。就好像老虎不急着吞吃利爪下的兔子,反而用爪子撥弄來撥弄去,不過無聊找趣罷了。
沈鴻雪淡淡道:“我別無要求,只請你退兵。”
“好。”澹臺晔問道,“若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沈鴻雪道:“我若輸了,任憑處置。”
聽起來,魔尊有些吃虧,只要被傷到一根頭發就得退兵。但在場任何一個人心裏都清楚,這小仙修怎麽可能傷得到魔頭一根頭發?魔尊不就是逗他玩兒罷了。
這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令在場觀戰的所有仙修和魔族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沈鴻雪并非不自量力。
百年來,沈鴻雪見師尊沈步雲的次數雖屈指可數。但一次意外,師尊的本命劍度厄,竟然與沈鴻雪起了微妙的感應。度厄上殘存一道精純的劍意,藏入沈鴻雪心口,他得以日夜參悟,這也是這些日子沈鴻雪能突飛猛進的原因。
雖說自己是師尊親傳弟子,也許度厄誤當成師尊勉強說的通,但本命劍認主甚于一切,修真界還從未發生過這等怪事,沈鴻雪暫時沒敢告訴任何人。
此刻沈鴻雪調出那一道劍意,運于手中劍刃之上。度厄不是凡劍,哪怕是魔尊被刺中,也必定重傷。趁此機會加以封魔訣咒,足以一舉将魔尊再次封印。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劍意,澹臺晔的身形一滞,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鴻雪手中的劍。
眼前雖是一把尋常仙劍,但沈步雲度厄劍精純的劍意,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心口湧來。
澹臺晔的心口一痛,仿佛被鈍器狠狠錘了一下。
……
“怎麽又受傷了?讓為師看看。好了好了包紮好不痛啦,乖。”
“是誰欺負了你?為師幫你揍回去。”
“你是我的徒兒,我自然信你。一定不是你的錯,是他們都錯了。”
……
澹臺晔一時怔忡。
下一刻,度厄一道劍意如天崩地裂,貫.穿魔尊的心口,震碎魔心。
“師尊……”一道鮮血從唇角滑落,澹臺晔卻毫不在意。他擡手風輕雲淡地握住劍刃,不知疼痛一般拔.出深深沒.入胸口的劍,仿佛那一劍刺傷的并不是自己。
沈鴻雪不敢置信地望着澹臺晔。那帶着封魔咒的一劍,魔尊本應該身負重傷動彈不得……怎麽會?
澹臺晔随手扔掉沈鴻雪的劍,上前一步,擡手扣住沈鴻雪的手腕。
方才那一劍耗盡沈鴻雪的靈力和精元,沈鴻雪此時已經沒有力氣反抗。非但沒有掙開澹臺晔的桎梏,被澹臺晔往前一帶,反而向澹臺晔懷裏倒了下去。
澹臺晔擡手接住沈鴻雪,垂眸看着倒在懷中的人茫然震驚的眼神,竟然微微勾起唇,誇獎道:“真厲害,的确已經刺中本尊的魔心了。可惜本尊的心,百年前就碎了。”
沈鴻雪沒有聽到最後兩句,便暈死在了澹臺晔懷裏。
在場目睹的仙修們着急喊道:
“魔頭!放開鴻雪師弟!”
“放開他!”
魔尊手下兵将自然不給他們靠近魔尊的機會,用兵器将他們都攔截在了外圍。
澹臺晔此刻眼中唯有一人,無心再顧其他,俯身将沈鴻雪橫抱在懷裏,下令道:“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