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師尊逃跑第21天
這幾日,澹臺晔果真說到做到,讓沈鴻雪搬回原來的住處,也沒再提出讓沈鴻雪“伺候”“暖床”之類的事情,更沒有揚言要用鏈子把沈鴻雪“鎖在房裏”。
好像真的突然轉了性子,改過自新了一般,澹臺晔每日只是上門問候兩句,見沈鴻雪不愛搭理他,小坐片刻便主動離開。
到了預定下的出門前往首界山之日,澹臺晔按照沈鴻雪說的,不招搖惹眼,低調行事,除了一名車夫之外,一個随從也沒帶。
盡管魔宮的掌事一直覺得帝尊這般出行甚是荒唐,但是是沈鴻雪提的要求,澹臺晔閉着眼睛就答應了,硬是只帶了一個車夫。
魔獸拉着車,在大路上飛馳。
沈鴻雪和澹臺晔同乘一車。
這還是澹臺晔在答應沈鴻雪不再勉強他之後,這幾日來第一次和他坐得這樣近。
澹臺晔細細打量着沈鴻雪,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沈鴻雪只挑上窗簾看外面的風景。
因為從未下過孤雁峰,沈鴻雪其實看外面的什麽都新鮮。
這幾日即使只能在房裏待着,他也整日坐在窗前,看窗外的魔宮樣貌。看着魔宮的層層殿宇,看到各式各樣的魔修來往,竟然沒有厭倦。
其實當時大荒山上,若不是一直都情況緊急,沈鴻雪也能一個人參觀個遍。
此時窗外的魔界土壤,赤紅千裏,幾乎不見草木,更沒有飛禽走獸,一片貧瘠死寂,沈鴻雪依舊看得津津有味,不知疲倦。
澹臺晔看着沈鴻雪,亦是不知疲倦。
除了一路上穿過幾座繁華的魔城,魔界的疆土雖然廣闊,但看起來都甚是荒涼。
沈鴻雪趴在窗前,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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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行得飛快,帶起的疾風飛沙走石,都被車上的法陣隔絕在窗外,坐在窗前也十分安穩,不用擔心被烈風撲面。
窗外好像有一個全新的世界,在面前打開了大門。在他人眼中的貧瘠乏味,在沈鴻雪眼裏卻是五光十色,無限廣闊。
車在日暮時分抵達首界山腳下。
首界山腳下,有一座首界城,便是那一日老者所言的山下小城。
小城的城牆不高,能看見城內一座高聳的塔,塔上燈火通明,裝飾了各種各樣的燈。因為佳節的緣故,從城門口開始,就到處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沈鴻雪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一時被到處光彩缤紛的花燈吸引了目光,根本忘了身邊還有澹臺晔,只顧舉目打量周圍流光溢彩的盛景。
“這種城中妖魔很多,不要和我走散了。”澹臺晔把手遞到沈鴻雪面前,“握着我的手。”
沈鴻雪看了一眼,不理他。
澹臺晔伸出手去,主動握住了沈鴻雪衣袖下的手。
沈鴻雪也沒有掙開,跟着澹臺晔往城裏走。
沈鴻雪一個小小的改變,讓澹臺晔今夜無比知足。雖然他不肯主動握自己的手,這次好歹也沒有将自己甩開。
澹臺晔感受着握在自己手心裏的手,冰涼柔韌,讓人舒服到心坎裏,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放開。
進城的街道上,到處人來魔往,兩旁商鋪大開,都旗幟招展,寫滿了本家的特色吃食。燈光或紅或綠,來往變化,沈鴻雪看得有些眼花,卻覺得十分滿足。
沈鴻雪一直沿着街道走,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絲毫沒有駐足的意思。
“想吃點什麽東西嗎?”澹臺晔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這種路邊的小攤,很多都味道很好,獨具風味。本……我小時候,經常趁人不在溜到路邊攤裏偷吃。”
“魔……”聽澹臺晔說起小時候,沈鴻雪莫名想起了夢裏的壞壞,出口時又覺得周圍人多,“魔尊”這個稱呼被人聽見多有麻煩,問道,“你小時候,一直都一個人嗎?”
“一開始是。”澹臺晔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沈鴻雪,唇邊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不過後來,遇見了另一個人。”
“是師尊?”沈鴻雪一時嘴快,想起自己不應在澹臺晔面前提起師尊,連忙指了指路邊一家店,“我想去這裏。”
這條街上人魔混雜。魔族開的店一般口味奇特,油炸蠍子生吃蜥蜴,沈鴻雪肯定吃不慣,這身子吃了還得上吐下瀉。而人間小吃食材溫和,更适合沈鴻雪品嘗。
沈鴻雪指的是一家人族店鋪,澹臺晔确認了一下可以吃之後,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兩人進入店中坐下,澹臺晔讓攤主将菜單遞給沈鴻雪,沈鴻雪從未到過人間,菜單上的食物大部分都不認識,看名字揀着覺得應該好吃的瞎點了幾個,就讓澹臺晔點。
澹臺晔點了一些沈鴻雪應該喜歡的菜色。
沈鴻雪和澹臺晔點完吃的,一個半張臉覆蓋着胎記的人族女子小心地走上前,弱弱地問道∶“客官……買酒嗎?”
澹臺晔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冷冷道:“不……”
沈鴻雪:“買。”
澹臺晔似乎有些驚訝沈鴻雪會想喝酒,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阻止。
沈鴻雪注意到了賣酒女手上的玉镯,那是十多年前自己送給師姐柳若蘭的生辰禮物,她一直怕磕碰壞了,舍不得戴。
柳若蘭臉上的易容甚為精妙,用的不是法術變化,而是真的用人間粉墨一點點畫上去的,即使法力再高的大能,若不是有心去擦拭她的臉,也無法辨認她的真實樣貌。
而把手镯拿出來戴着,正好方便沈鴻雪辨認身份。
“那客官平時會喝酒,還是不會喝酒呢?”柳若蘭打開身上的籃子,裏面有三種不同的瓷罐,穿插着幾朵小小的白花,用手指指着介紹道,“這種适合平時能喝酒的人……這種比較甜,适合不會喝酒的人。”
“這個吧。”澹臺晔把柳若蘭指的後者從框裏拿出來,扔了兩塊靈石給她。
柳若蘭接了錢,從箱子裏抽.出一朵小小的白花遞給沈鴻雪∶“今日第一單,送客官一朵花吧,可以聞一下,很香的。”
沈鴻雪結過白花聞了聞,果然清香撲鼻,收在了衣袖中。
買了一瓶酒之後,點的吃食也陸陸續續上了桌,兩人面前的桌子上大大小小擺了十幾盤子吃食點心。
沈鴻雪指了指其中金燦燦的一盤,問道:“這是什麽?”
澹臺晔道∶“這是你剛才點的蛋黃雞翅。嘗一嘗嗎?”
沈鴻雪夾起一塊,面無表情地吃了下去。
澹臺晔見他沒什麽表情,問道:“感覺怎麽樣?”
沈鴻雪笑了笑:“……好像,不像想得那樣好吃。”
“那不吃這個。”澹臺晔把雞翅放到一旁,“你吃別的。”
“死孩子,看人家吃幹什麽,丢人死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沈鴻雪轉過頭,只見一個勉強和桌子差不多高的女孩,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被澹臺晔放到一邊去的雞翅。
“小朋友要吃嗎?”沈鴻雪将桌上的雞翅端到孩子面前,“你拿吧。”
“害,這多不好意思啊!”女人說道,“還不謝謝哥哥,你可真夠丢人的!”
“沒關系。”澹臺晔道,“反正他不愛吃。”
沈鴻雪:“……”澹臺晔果然對誰說話都不好聽。
“謝謝哥哥。”孩子不以為意,抓了兩個雞翅,一手一個,一邊吃一邊走了。
沈鴻雪看着女人和孩子遠去,混跡在來來往往的凡人和魔族裏,忽然有些感慨,問道:“這裏雖然是邊境之地,但是也算魔界管轄,為何人類能在這裏如此安居樂業?”
“因為曾經有一個人說過,種族平等,應當和諧共處,還不顧宗門反對,把一個快死了的小魔崽子帶回修仙之地,教他養他護着他。”澹臺晔看着沈鴻雪,回答道,“他包容了異類,異類自然用此心對待其他人。”
“之前未曾有機會說,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沈鴻雪道,“多謝你。”
澹臺晔好奇地問道:“謝什麽?”
“當日在大荒山,我知道你不怕他們,多謝你沒有和我師門出手。”沈鴻雪斟了一杯酒給澹臺晔,“這一杯,我先幹為敬。”
澹臺晔怔了怔。當時他的确是懶得和那些人動手,才直接挾持了沈鴻雪回來。但沈鴻雪竟然能為這個謝自己?
沈鴻雪皺着眉頭,勉強飲下了手中的酒。
澹臺晔也跟着把酒喝下。
盡管這酒什麽勁,對沈鴻雪來說也夠嗆。沈鴻雪的頭有些暈,再斟一杯酒遞給澹臺晔∶“這一杯再謝你,以他人待你之心,回贈他人。”
“你不能喝這麽多酒。”澹臺晔握住沈鴻雪的手腕,取了他手中的酒杯,“能聽你說這些我已經很知足了,這一杯我為你喝。”
澹臺晔将沈鴻雪手中那一杯酒,和他為自己斟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看着坐在面前的沈鴻雪,澹臺晔的唇角勾起,露出一絲笑意。
月璃說的話好像真有道理,也許對他溫柔一點,慢慢來走進他的心,他真的會改變對自己的态度。
這幾日自己對他柔軟了些,他對自己竟能變得這般溫柔。他今晚對自己說的這些,過去自己做夢也沒指望過能從他的口中聽聞。
澹臺晔陪沈鴻雪吃完飯,又和他順着街道逛了一會兒。
街道的盡頭,是一條開闊的大江。江水兩岸垂楊依依,游船上燈火璀璨,在江心蕩蕩悠悠。
江上有一座小橋橫跨,通往江心孤零零的小島。那島嶼上草木叢生,黑黢黢的,沒有燈火,因此橋上游人零星,也基本無人去對岸的島上。
沈鴻雪心中尋思,柳若蘭送的酒,既然讓自己和澹臺晔喝下,應當加了會令人暫時暈厥之類的藥物。若自己不陪澹臺晔飲下一杯,不足以讓澹臺晔放下戒備,所以她遞給自己那朵花的香,應該就是酒中藥物解藥。
若在人多之處,倘或澹臺晔忽然暈厥,難免引人注意。所以,去個僻靜之處,最好莫過于江心的那座小島。
沈鴻雪沿着小橋,一邊假意慢悠悠地看風景,一邊“不知不覺”和澹臺晔走到了江心的小島上。
小島上草木幽幽,果然寂靜無聲。唯有風聲入耳,鳥雀啼鳴。水風向鼻間送來草木淡淡的芬芳。
大概因為一路上心中太過緊張,明明一路上水風涼爽,小島上更是清涼,沈鴻雪卻反而覺得身上有些燥熱,連臉都微微發燙了。
澹臺晔一路上也覺得越來越燥熱難耐,此時到了小島上,仿佛有烈.火焚身,一種奇異的強烈渴望湧上身體。
但方才那女子賣的酒,澹臺晔也注意過,酒裏确實沒有下.毒。
怎麽會這樣?!
沈鴻雪此時也隐隐察覺到了異常。
小島上不必街道嘈雜,格外幽靜。此時澹臺晔粗重的呼吸聲穿入耳中,竟帶着一種不了壓抑的狂躁。
沈鴻雪轉過身,只見身旁的人一雙金色的眼瞳,在暗夜之中竟然熠熠生輝。
沈鴻雪一驚,面前的人早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将沈鴻雪一把撲倒在地上,一口尖牙咬上了脖頸。
大魔發.情的狂烈氣息如排山倒海,吓得一島上的鳥雀驚飛,群獸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