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吱吱從未見過松鼠黯然的樣子,他一向不擅長安慰旁人,此時松鼠恹恹地垂了頭,看不清神情,吱吱知道他難過,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其實不過也是因着一場誤會。

他記得方才,自己歡喜地下了結論:“原來我也是喜歡阿虎的。”

其實是有一點害羞的,他腼腆,又懵懂慣了,驀地被人點醒,難免想到從前發生的瑣碎小事,暧昧接觸。于是自鋪子裏遁走前,阿虎那一個吻,也仿佛仍在唇上殘留觸感,麻癢,又溫柔。

“多謝你,叫我想明白。”

說出這一句話後,回答他的只是靜默。

小舟緩緩地行,轉過蓮荷繁盛處,将靠岸。

“你說,你喜歡阿虎?”

隔得太長久,以至于松鼠再度開口時吱吱一時未反應過來,愣半晌,方道:“嗯,是啊,方才我問你那些是不是真的,你說是真的。”

“你未聽見最後那一句?”

那是一句不甘心的問話,松鼠将掩藏的心思表露,卻只是成全了旁人,他不能甘心。胸臆間堵了煩悶,複問一句:“你當真未曾聽見?”

“是我漏聽了什麽?”

一如初見的澄澈瞳眸,其中只是好奇,沒有半點旁的情感,若要仔細論來,應是有幾分對友人的關切。

僅是關切。

早該想明白的,吱吱待他,不過如關系稍好的友人。無論他這一方如何費心思拉近二人距離,也是徒勞。

松鼠苦笑:“你沒有漏聽,不必多想。”裝不出平常模樣,便垂了頭,繼續道,“其實明日我便要走了,本想将你一同帶走,現在想想,還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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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句,便沒了言語。

獨留着吱吱在一旁兀自揣測他心情。

最後離開,終于擠出一點溫柔笑意,松鼠回轉身:“明早記得來送我啊,仍舊在荷塘。”

随即便有一點黯然,他原本想要陪着吱吱,一起看過殘荷,不過現下,只能各自欣賞。怕笑意維持不住,松鼠也不再滞留,轉身上岸,背影逐漸淡了。

吱吱覺出一點悵然。

小舟已然停靠岸邊,然而他不想下去,也不想操縱小舟,緩慢游蕩于蓮荷之間。

發一會兒呆,再去找阿虎,将自己的心情講明白。

方才遁走,阿虎定然難過。

可是見到他,要說些什麽,先為自己中途逃走道歉,再做一番剖白,将松鼠的話告訴他,最後說一句,所以我明白了,我也是喜歡你的,興許,我們也可如那些人一樣相處,長久地互為陪伴。

吱吱不如阿虎嘴拙,這個時候,卻有些擔心說出這樣一長段話,會不會結巴,若是支支吾吾,多丢臉。

後知後覺到這種地步,已經夠笨拙遲鈍。

不過是欠阿虎一個回應,三兩句話,說不好嗎。

暗暗捏了手心,正待上岸,卻看見阿虎于不遠處立着,像是無聲無息地等了很久,目光相對時,不大自然地閃躲。

“阿虎,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

真正面對了,反而要自然許多,沒有局促沒有支吾,反倒是阿虎,望住他,笨拙地解釋:“我猜你在荷塘,便來這裏找,其實并不是很久,方才松鼠要走時,我便過來,一直站到現在,你們的談話我并沒有聽得很清楚。”

呆呆傻傻的,想要解釋什麽呢。

聽見了如何,又不會怪他。

在懼怕些什麽呢。

“笨。”吱吱淺笑。

阿虎笨,他也不見得多精明,同樣笨拙,恰好配作一雙。

阿虎仿佛有些不服氣:“我只是怕你生氣,偷聽別人說話總是不好的,先前我心急,吓走了你,現下若是你再因為這件事厭惡我,就……”

太劃不來了。

是他做事不夠妥帖,情感充斥胸臆,脫出口,鎖不住。

“若你實在讨厭先前我對你說的話,便忘掉吧,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我們仍做朋友,好不好?”

小心翼翼,唯恐吱吱厭惡了他,自此不再理會。

分明只是一只絨絨的小灰鼠,齒與爪不夠尖利,身量又小,人形雖漂亮,卻也只是個青澀少年,沒有哪裏能夠傷到一只虎妖。

可是阿虎有些怕他,怕到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語,是否會讓少年不喜。

他多怕吱吱如兩百年前,一聲不吭便離開,只剩他孤單地,守着小小的鋪子。

若是吱吱不走,那麽他願意收回之前的話,仍做好友,每日相對,也是知足。

“不好。”

吱吱看着阿虎,重複道:“仍做朋友,不好。”

一句話,阿虎黯淡了眸子,原來吱吱真的因為那一段剖白厭惡他,朋友都不願做,不甘心,後悔,但又有些奇異的滿足感。

至少他說出了心中想法。

至少他的想法能叫吱吱明白。

除卻日後不能再有接觸。

這一點最叫人難過,阿虎勉強扯出笑意:“不做朋友也是能理解,畢竟我同你說出了那些話,怎樣做是你的自由。”

仿佛故意捉弄,吱吱只是沉默,待到阿虎面上的沮喪神色愈發深了,方柔聲道:“不再做朋友,是因為我也喜歡你。”

真正說出來并沒有想象中的艱難。

阿虎擡眼,訝異地望住他。

有驚,有喜,更多的是難相信。

方才逃走,現在卻說喜歡,吱吱一向不愛騙人,可是阿虎仍舊不大相信。

大約是夢吧。

像是知曉他心中所想,吱吱走近了,與他目光相對,溫和地:“你沒聽錯,我說,我也喜歡你。”

“只要你不抛下我,我也不會抛下你。”

漸漸湊近了,吱吱看着面前兀自呆愣的人,忍不住笑,心中只是甜。

他大着膽子勾住阿虎的脖頸,湊上去,生澀地吻住對方的嘴唇,停留片刻,便離開。

阿虎摸一摸自己的嘴唇,如在夢中,然而那又不是夢,唇上仍有吱吱的觸感,青澀的,清甜的。

親昵地摟在一處,氣息也交纏。

吱吱轉過身,松松牽住他的手,領他前行。

“我們回去。”

說這句話時,吱吱背轉身,阿虎看不見他的神情,卻看見他在發絲掩映間,微紅的耳朵。阿虎回握住他的手掌,嫌不夠親密,便換作十指相扣。

掌心貼着掌心,于是那耳朵便更紅了。

一樣的笨拙,一樣的生澀,不懂得如何表露感情,會害羞,孩子氣。

可是阿虎喜歡這樣的吱吱。

好與不好,都是他。

今後日日相處,亦是他。

掀開紗,揮散霧,表露心期,終得明朗。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寫完了,結尾有點別扭T^T

之後會有三個番外

☆、番外一

這些日子,阿虎有些煩惱。

吱吱終于接受了他的心意,不管之前多懵懂遲鈍,最終也在一起。每日慣例的裁衣,招呼客人,偶爾還會同吱吱一同去酒肆處打擾釀酒的貓妖。

細想來,與從前沒什麽不同。

仍是友人的相處。

他們之間像是少了什麽,阿虎偶爾會仔細思索,吱吱卻是渾然未覺。修煉,玩布條兒,去街巷處尋找可口吃食,饞嘴了嘗試釀一壇果酒……

唯獨不曾關注過二人之間的事情。

吱吱仍是喜歡獨處的。

多一個人固然多些溫暖,然而比起相擁而眠,他更喜歡同阿虎一起坐在窗子前,望着窗外景象,看膩了,再回頭看一眼阿虎仔細裁衣的側臉,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自在悠閑。

“诶,你忽然湊過來……”

要做什麽。

剩下的話被迫吞入肚腹,阿虎锢住他的手腕,強硬地,唇瓣壓上來時,人也被推至窗框處,沒有掙脫的餘地。

掙脫不得,便不要掙,何況唇齒相觸的滋味那樣好,柔軟麻癢,偶爾的親昵厮磨足夠他覺出絲絲的酥,即便齒間輕咬,也是溫柔。

分開時候,喘息漸平,然而身上漸起的燥熱卻未曾減下半分。莫名的煩躁裏,吱吱無意将領口扯開,細瓷新雪一般,白得晃眼,淺碧衣衫将纖細鎖骨掩去一半,餘下一半,只藏在衣物遮掩處。

半掩藏,勾人去揭。

阿虎怔怔看着少年暈上薄紅的雙頰,只覺燥熱更甚。

要做點兒什麽。

現下,應是要做點兒什麽的。

興許是受了蠱惑,阿虎再度湊近他。

吱吱熱了臉頰,疑惑地看向阿虎:“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奇怪,是怎麽了?”

“我們之間,缺了些東西。”

“我怎麽沒有發覺,缺什麽,你告訴……”

再度被人堵住話語,吱吱掙紮片刻,只得閉了眼睛感受唇上的觸感,方才阿虎就這麽直直看着他,沒有任何預兆地,便将人摁在衣料堆就的柔軟床鋪間,支了雙臂,牢牢鎖住。

四目相對,吱吱難得主動勾住阿虎脖頸,拉下來,狠狠咬一口。

他不大喜歡被人壓制的感覺。

想掙脫,卻不如阿虎力氣大,氣悶憋在心裏無處發,只得嘴上洩憤,下了力氣,卻聽見阿虎一聲悶哼,沙啞的,亦不知是不是痛。

于是那唇舌不依不饒地糾纏過來,吱吱也不願服輸,與之交纏片刻,便也溜至阿虎口中肆意挑弄,雖生澀,卻足夠使得阿虎亂了呼吸。吻愈深,也愈纏綿,混亂間衣物被人解開,扯去,只餘一件雪白中衣松松挂在身上。

阿虎猶嫌不夠,低了頭在脖頸處留下一串紅痕,一路向下,手指不老實,隔着衣物,撫摸胯間物事。

吱吱覺出下身的變化,被阿虎觸碰着只是難耐,燥熱,又脹疼。喘息漸漸急促起來,想要掙脫,奈何雙手被阿虎锢住,屈腿去擋,也被按下去。

只得隔了水霧看着阿虎将他衣褲褪去,一手握住的模樣。

終究忍不住悶哼,閉上眼睛,肢體的觸感更為鮮明,感覺到阿虎的動作,于是斷續的聲音自唇齒間不斷溢出,只換來阿虎沙啞的安慰。

“你別怕,我不傷你。”

要做什麽呢,太奇怪了。

手中的動作停了,吱吱一時有些不習慣,下身被晾在一旁,難過極了。

不敢睜開眼睛,黑暗裏,他聽見阿虎紊亂的喘息,間或幾聲細小□□,憋在口中,偶爾自唇縫齒間洩露的細小□□。

做什麽呢。

掀起一條縫,吱吱偷眼看過去,也只一眼,便又合住,不再睜開。

阿虎竟……

臉更熱了,身上亦是燥熱不斷,吱吱不敢再偷看。阿虎兀自動作着,已然沒了功夫去管他,雙手恢複了自由,然而吱吱不想溜走。

有點害羞,卻又暗暗期待。

待到再次感受到阿虎的氣息時,下身已然被柔軟的所在包裹,一樣的熱,緊密貼着他,碾磨過,細微地顫抖。

太大的刺激,忍不住向上動作。

聽得阿虎悶哼:“你……別動。”

已然難以忍受,倘若吱吱再動一下,阿虎難保會軟了腰,失了力氣。

緩和片刻,他看見身下少年緋紅的臉頰,脖頸處豔色痕跡,向來明澈的漆黑瞳眸含了水霧,忍得難受,眼角處都緋紅。

那樣一雙眼睛,望住他……

顧不得身下不适,阿虎擡起腰,複又落下,循環往複,漸漸動作順暢起來,一時間喘息不斷,驚了窗外的雀鳥。

未曾有過的奇異感覺,失神時,便是沒頂的快感。

雲消雨歇,各自躺下,吱吱看一眼阿虎,發覺對方也是倦極的樣子,便湊過去于他額間一吻。

“我知道你讓着我。”

阿虎摟住他的腰,紅了臉頰:“休息片刻,再去泡澡。”

輕聲應了,吱吱閉上眼睛,唇角弧度美好。

奇怪的事情,竟也有奇怪的滿足感。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憋出這一段,有點臉紅(*ˉ︶ˉ*)

☆、番外二

隔了那麽久,小白終于回到山中故裏。

修行的時候長了,前塵舊事便也随時光暗暗褪色,一點一點,直到心中只留短暫片影,偶爾略過,卻是再無多大感覺。

從前真切存在過的悲歡,憤怒,與悵然,仿佛也随着一日一日年歲的增長淡了痕跡。

他記得吱吱是找到了一位良人,互為陪伴,不相離棄。

不像他,分明是美好的開始,最終卻是黯淡結尾。

他尋到從前的洞府,正待邁入,卻見裏頭坐着位白衣青年,背對着,不見臉容,惟見那未束的發及肩散着,亂糟糟糾結一處。

“大白,你怎又到我這裏胡鬧?”揉一下隐隐作痛的額頭,他終是一聲嘆息,無奈地,“那一回我回來,你便賴在這裏,喝醉酒似的,亂纏人。”

那青年聞言,回轉身,漆黑的眸子怔怔望住他:“我以為你不再回來。”

“這是我的洞府,為何不回來。”他走過去,坐于青年身旁。

大白與他并無血緣關系,不過洞府挨得近些。山中精怪名姓随心,同是通身雪白的小鼠,個頭大的喚作大白,小的便換作小白,日日相見,自年幼時光陪伴至彼此四百歲。

四百歲,小白下了山,遇見那個凡人。

動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那一日他不過醉在酒肆中,卻被那個人接近,欺他醉中迷糊,宛轉言語與他交談,以美酒為契機,留下住處所在。

動了心,即便醒後,仍舊赴約。

時機算不得适宜,情感算不得深厚,興許他們的感情算不得适宜,然而他仍舊喜歡那個人。

不過心中一點悸動,推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最初是那個人開的口,最終,仍是由那個人支吾言語。

他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夜晚,帶些微涼意,那人站在他面前,低着頭:“家中做主,叫我娶她,日後我也要接管家中事務,咱們,便自此斷了吧。”

他一向是驕傲的性子,不肯低頭,不願低頭,可現在卻任由他人将自己抛擲,丢棄用厭的舊物一般。

怎麽甘心,怎肯甘心。

抛下臉面留在那人家中,卻只是被人日夜躲着,躲着。

偶然的一瞥,見那人與旁人熱絡交談,待到目光相觸,卻只剩無措倉皇,移過眼,側過身,匆匆離去。

從前的溫存暖意,去了哪裏。

那個人變了心思,違背誓約,追不回,何必追。

晚間的涼意抑不住酒液的燥喉,一杯,兩杯,入了肚腹,最後反倒悟出些清醒。

姻緣聚合,不過心中一點癡念妄想,癡心散去,因緣便也随之淡去,放下後,從前的求不得也不過一場舊夢,偶爾想起,卻談不上懷念。

淡去了,便決絕。

任舊人如何,于他心中不過陌路,再放寬些,過路人。

過路人的悲歡愛恨,本是無關痛癢。

自此不再下山,一日一日,枯燥修行。

時光倏然逝去,得道之後,他更了名姓,便是無憂的仙人。

偶然回山探看。

原來自小陪伴身側的大白一直記挂着他。

“做神仙好不好?”大白仰面躺着,枕住胳膊,仿似漫不經心,問。

一邊問,眼角餘光瞥向小白,晃神時唇角上挑。大白知道小白模樣秀致讨喜,然而做了仙人後,他周身愈發多了清冷氣息,眉眼處少有笑意,輪廓偏如筆墨細細繪來,黑的發,白的衣,端坐時,便是靜美畫卷。

卻是生人勿近的疏離。

這些年,當真的變了許多。

小白聞言,兀自搖頭。

留在仙山的日子,雖清淨自在,卻終究少了些什麽,有點寂寞。

他開始想念山林中的日子,想念記憶裏那個總是不得安生的鄰居。

年幼時便喜歡黏在他身後,直到現下,仍舊未曾改。他看着身旁這個人,死死環住他的腰,唯恐下一刻他離去的人:“放開些,勒得疼。”

大白卻未曾放松稍許,力道不減反增:“既然不好,便不要回去了,留在山裏,我們仍做鄰居,也不要下山,山下的凡人都是混賬,你從前被騙過,不要再犯傻,被騙第二次。”罷了,仍覺不夠,擡了眼添,“我在這裏,不會讓你被他們騙。”

仿似喝了暖酒,心中都是暖熱。

小白看着緊抱他的人,應道:“好。”

與這個人在一起生活,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展開多寫點可是我太懶了,其實就是大白從小對小白有好感,懵懵懂懂不明白,之後懂了,但是那時候小白已經得道了,大白找不到他,之後小白回來,大白就順其自然黏上他,最後他們在一起了,表達愛意的過程嫌麻煩就不寫了,原本想讓大白說一句“回頭看看我”之類的話,但是寫這個肯定會加長,就算了,如此懶的我╮(╯_╰)╭

☆、短片段

他的日子興許稱得上春風得意。

如花美眷,舉案齊眉,三兩紅粉知己,一雙可愛兒女。這一切再好不過,然而他漸漸的覺出枯燥煩悶。

夜深的時候,那個少年時時入他夢來。

白衣烏發,人也如冬時的細雪,帶點疏離,然而那雙眼睛看向他時,其中的冷寒便統統化去,轉作盈盈笑意。

是他先招惹的少年,也是他先将那人抛卻。

他是尋常凡人,總是要生活的。

一開始便是游戲,再喜歡,總要分離。

只當一場旎夢好了,夢醒來,不要留痕。

他記得少年那時候的神情,紅了眼圈兒,卻仍是望住他:“不行,不甘心。”

狠不下心将其趕出宅院,便只能每日躲着,四目相對時,驟然移開視線,匆匆逃離。

他以為少年會一直賴在他府上,一日,兩日,他甚至想,若少年仍舊執着,便仍像從前那樣相處在一起,不過隔着幾個姬妾,那人喜歡他,應當不會在意。

然而正是那一個夜晚,他整理好了言辭,沿着曲折回廊,走至門前,看見的不過是幾只空壇子,歪歪斜斜地丢在地上,桌上卻是整齊擺了一排事物。

環佩,玉簪,未穿幾日的新衣。

皆是他從前送與小白的東西。

一樣不少,安安靜靜置放,仿佛無言嘲諷。

人不見了,舊事物,留給他。

他以為少年耐心等他,卻不知人心會變,他會辜負舊日誓約,那麽少年淡然放下,決絕離去,也是情理之中。

一顆癡心,終究得脫。

他該歡喜的,揚起唇角,卻無法扯出一個真心笑意。

一歲一歲,那悵然愈發深重,不是沒有找尋過,他記得少年曾有個喚作吱吱的朋友,交情甚篤,于是去了那間小小的鋪子,只盼尋到少年身影。

“小白回了家,過得很好,你不要去擾他,便是你去,他也不會理你。”

那朋友倚在窗間,眸中些微厭惡。

黯然離去,匆匆數載,十數載。

時光過得那樣快。

小白早已放下,他心中的癡妄,卻愈發深了。

為人父,為人夫,只是累。

因為求不得,心中那一點片影,便愈發珍貴,少年的笑眼,少年醉酒時酡紅的面容,只對他敞開心的信任模樣。

太遠了,是他辜負。

悔也難回。

作者有話要說: 都把短片段寫出來了那麽就擱上來湊一湊字數,下篇番外關于松鼠(^o^)/~

☆、番外三

“阿虎,我想遇見一個道士。”

皚皚的雪白天地裏,依稀可見一人一虎緩慢前行,所過處,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阿虎此時化了原形,光亮的皮毛沾了落雪,微細的雪粒一點點融化去,不很冷。他擡頭去看安坐于他脊背的少年,問:“你從前不是最怕道士?”

他記得許多年前吱吱在外頭險些被一個兇惡道士收了去,自此之後懼怕的事物中便又多了個道士。其實吱吱的膽子一如既往的小,不過更會掩藏,眉眼間笑着,誰知心中是不是在暗暗懼怕。

道士那樁事,還是自吱吱睡夢呓語得知。

若不是夢中無意洩露,阿虎興許永遠不會知道。

知道了,便自責。那個時候阿虎說不清楚自己是何種心緒,只是難過,又心疼,可是日子過得那樣久,關切也有些後知後覺的味道。待吱吱醒後,他将糾結于心的疑惑問出來,得到的卻是少年強作無謂的回答。

“其實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偶爾夢見,算不得什麽。”

倘若當真是過之即忘的小事情,怎麽會成為噩夢。

阿虎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瞞不過我,有事情憋在心裏的滋味不好受,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幾回言語相勸,終于将心中噩夢盡數傾吐。

以及真切存在過的恐懼,憤怒,不甘。

心口柔軟處仿佛被針紮過,一陣揪痛,阿虎忍不住将眼前人攬進懷中,安撫似的輕怕背脊:“之後我在你身邊,不會再有這些事情了。”

彼時吱吱只是點點頭,無比信任的模樣,但是阿虎知道他心中仍有個難解的結,心中的結,旁人幫不得,只由自己解。

那之後,吱吱修煉時愈發專注長久,有時候甚至忘記同阿虎說話,一天兩天,各自做事。阿虎裁剪衣料時,偶爾會用餘光瞥見他。

阿虎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按捺孤獨心緒,耐心裁衣。

旁人的保護再妥帖仔細,也不及自身力量提升時的安心,他懂。

吱吱偶爾會遲鈍,犯呆,然而自身的資質還算不錯,兼之比從前更勤奮,修行的進展,便比從前快上太多。

一同走過這些年月,阿虎眼見着吱吱的變化。

不再需要誰來保護,現在他足夠自保。

飛揚細雪中,他見得少年彎彎的眼眉:“再見到那個道士,一定不會是從前的景況。”他拂去肩頭雪花,仔細地,“不會像從前那樣狼狽。”

還是在意。

那時候的不甘,長久留存于心。

待到真正能夠面對昔時陰影,卻發覺一切早變了樣子,道士尋不到了,只他一個,仍陷在那段故事裏,自擾。

仿佛看出吱吱心緒,阿虎道:“你已經很厲害,不必糾結那些事情。”

一如既往的嘴拙,連句寬慰話語都說不很好。

多年的相處磨合,吱吱明白他的意思:“嗯,我知道,已經那麽久,算不得什麽。”複擡眼,苦惱地望向皚白天地,“我記不很清狐貍家怎麽走,加上大雪,更難認。”

他們本是要去一位好友家中,奈何相隔時光太久,吱吱已然記不清方向。

阿虎亦沒有法子,只得停在原處,待吱吱自他背脊下來,方化作人形:“不然回去?”

有點不甘心,但沒有更好的決定,只好應了,二人一同沿着來時的路逆行,行至中途,忽見一間茶棚,大雪中仍舊敞開門迎客。

吱吱久行口渴,未多想,便要進去。

茶棚中清秀斯文的少年為他倒一杯茶水,急急喝下,擡眼時,恰見外頭一青年踏雪而來,身影近了,熟悉的一張臉——是長久未見的松鼠。

松鼠走進來,解衣,抖落微細雪粒,待到一切收拾妥帖,對上吱吱的目光,頓住。

沉默半晌,再開口難免添些滞澀:“許久未見。”

“是有很久,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呢。”吱吱有的不過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關于友人,“我很想念你釀的果酒呢。”

松鼠不由笑道:“過了這麽久原來你仍舊嘴饞,好,大不了之後多送你幾壇。”

阿虎在一旁涼涼看着,沒插言,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發覺松鼠現下看吱吱的眼神,不像從前那麽,讓他不舒服。

興許這是件好事情,懵懵懂懂明白了些什麽,阿虎從前對于松鼠莫名的敵意,也消散大半。

“最近過得好不好?”

終于記得問一問友人的近況。

松鼠看向一旁沏茶的少年,沉靜的姿态,仿佛這些事情皆與他無關,沏茶,才是最要緊的。松鼠兀自捉住少年的手,拉過來:“這是我家七七,有他在身旁,日子自然過得滋潤。”

少年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掙脫去,獨留個背影,細看時,耳廓可見些微緋紅。

松鼠只是笑笑,并不生氣,吱吱好奇地盯住少年看,收回目光,難得會意:“噫,原來連你都……”

再次相見,倒是交談甚歡。

離開時吱吱與阿虎各抱一壇果酒,吱吱想,這一回雖未找到狐貍,卻意外遇見松鼠,額外收獲兩壇美酒,一趟走來,也算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一點憋了兩天感覺有點醉,原本只是想稍微晾一晾結果晾太久不會寫了,想要給松鼠一個好點的結局因為我總把他當催化劑用完就丢有點過意不去,結果寫到最後這麽別扭,一些之前沒講明白現在還沒講明白,比如說松鼠拐騙吱吱的動機啊,其實動機原本想好了但是覺得扯就想繼續想,邊想邊寫就好了,結果證明我太天真,那個動機到現在還沒想好只能就這麽完了,拖啊拖啊好煩躁,一激動有點話唠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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