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吳文軒褪坐在地上,酒壇遍地。

“主子,我們去追莊主子吧,現在去一定可以追得到的。”祈福雲兒他們跪了一地,在那懇切的說道。

吳文軒不作答,只是悶悶的喝着酒,臉上挂着沒擦淨的淚痕,幾位奴才都有些驚慌,記憶裏自己主子很少這般哭泣過的。

“主子,要不我們去追吧。”祈安弱弱道,“我和雲兒伺候莊主子,深知他那人心腸軟,你去追,肯定能追回來。”

吳文軒只是苦笑着搖頭,一句話都不說。

幾人見狀也都不敢再多言。

雲兒又說了句,“張媽留書出走,不見蹤影。”

吳文軒此刻腦海中全是莊晗,想着他那絕望的眼神,想着他那句,“你我已無可能,就此分別,永不相見!”只覺得喉嚨一緊,閉上雙眼,猛吸一口氣,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晗晗……”

千裏之外,馬車疾馳,半夢半醒的莊晗,突然,猛地睜開眼睛,按住胸口,額頭細細密汗,心跳的厲害,他輕聲喃喃道,“吳兄……”

定了定神,坐起身,伸手掀開車簾,已經快要天明了,不免驚奇道,“蕭大哥,我們這是趕了一夜的路嗎?”

蕭玉略點頭,“你這樣渾渾噩噩,不吃不喝的,盡快離開這傷心之地是萬全之策。”

“我哪有。”莊晗垂下雙眸,略微不好意思。

蕭玉勾起嘴角,“是,你沒有。”停了一下接着道,“才怪!”

這話惹的冬兒哈哈大笑,莊晗先是一愣,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而後略定神,斂起笑容道,“日後不會了。”

蕭玉笑出聲來,“晗弟可要說話算話。”

莊晗微楞,然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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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車水馬龍,繁花似錦。

“美哥哥,該起床了。”冬兒拿着一身女裝輕聲喚道。

莊晗應了聲,便坐起身來,正欲要拿起衣服穿時,蕭玉進門笑道,“已脫離捆綁,重新開始,還要穿這女裝?”說罷遞過一身男裝,“這才是晗弟你日後的衣着。”

聞言,莊晗眼底竟是說不出的波動,丢下手中的女裝,唇邊帶着一抹微笑,“是啊,以後我再也不用穿女裝了。”

蕭玉笑着點點頭,冬兒也閃着眼眸看着莊晗,倆人忽然鼻子有些發酸,因為他們都聽出這句話的背後有多少辛酸,此刻終于解脫,又有多少的感激。

莊晗坐到鏡前,鏡子裏的人披着長發,雖俊美柔弱了些,但的的确确是少年的面孔;笑了笑,用手将長發梳起,弄成男子的發髻,而後又穿上蕭玉帶來的男裝;一襲淡青色男裝,眉眼清秀,活脫脫一個少年俠客,絕美無雙啊。

陽光普照,秋風拂面。

但見一人,身穿一身淡青色衣衫,面目清秀俊美,手持一把劍和一身穿白衣男子正打抖的火熱。

一招一式,目光如電,劍光閃閃,幹淨利落,且又溫柔又有情。

蕭玉再接了一招之後,輕笑出聲,“沒想到晗弟竟把絕情劍法練成了有情劍,有意思。”

莊晗微微皺眉,收劍而立,略定神道,“蕭大哥這是取笑我嗎?”

“怎會?”蕭玉站在他對面道,“我這是誇獎你呢,你這種癡情人,練絕情劍怕是練不出個什麽來,不如我教你練落塵劍吧。”

“美哥哥如此仙,練落塵劍法好。”冬兒在一旁打趣道,“怕是到時候,就沒蕭哥哥你的份了。”

蕭玉白了冬兒一眼,莊晗笑出聲來,“對于武林上什麽有名劍法我不懂,我只知練劍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或物。”

“嗯,這種覺悟實在。”蕭玉稱贊,而後調侃道,“不過,眼下,你能保護誰呀?”

莊晗語塞,不理他,徑直坐到涼亭座位上。

蕭玉也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日後我們就都跟楊柳師傅學武練劍,你若對醫學感興趣,也可和我一起學醫,等小有成績,我們便一同游山玩水,為人醫病,豈不是快哉。”

莊晗剛想開口,只見楊柳怒氣沖沖直奔涼亭而來,二人忙站起身道。

“師傅。”

“楊師傅。”

楊柳沖莊晗點了點頭,而後轉頭對楊柳怒道,“玉兒,你跟為師過來!”

莊晗和蕭玉使了個眼色,蕭玉便跟着他師傅進了書房。

楊柳臉色不佳,蕭玉不解問道,“師傅,你?”

“他吳文軒親口說害死孩子的是自己對吧?”

蕭玉點頭。

楊柳輕哼一聲,“那你是相信了?”

“師傅這是怎麽了嘛,他親口承認,我豈有不信之理?”

“糊塗!”楊柳猛地一拍桌子。

蕭玉吓了一跳,而後定定看着楊柳生氣的臉色。

“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就是保護莊晗,可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蕭玉從未見他師傅這般生氣,覺得莫名其妙,“師傅,是吳文軒心狠手辣害死自己孩兒,害得晗弟……”

“他被用邪術催眠了!”

“什麽!?”蕭玉大驚,“怎麽會?!”

“我教你的那些本事,看樣你都就着酒喝光了!”

“這……”蕭玉無話可說。

“你看看你,起初是你授意讓他留在吳文軒身邊,後來一出事你又授意讓他離開吳文軒,你……”楊柳說着嘆口氣。

蕭玉眉毛跳了一下,“師傅,你不也授意晗弟離開那姓吳的?而且就算他沒殺害自己孩兒,晗弟也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他就是個不靠譜的負心人!”

“好,說的甚好!”楊柳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道,“只是,以後你确定莊晗忘得了?”

蕭玉皺眉,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錯覺。

聲暫歇,兩人皆沉默。

半響,蕭玉打破安靜道,“師傅你的意思是吳文軒種了迷失心智的邪術,以為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

楊柳偏頭望向他,“不然呢?”

蕭玉皺眉,“是誰下手這般神不知鬼不覺?”

“張媽。”

聞言,蕭玉身形一震,略皺眉,“張媽,懂邪術?”

楊柳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大概就是和泰玄出于同一師門的徐靈。”

蕭玉注視着他師傅道,“徐靈?那個懂得各種邪術的長輩?”

“沒錯。”

“這麽說,她和泰玄現在是同夥了?”

“想想便是了。”

蕭玉若有所思,“師傅,依你看來,晗弟的孩兒是張媽下手害死的?”

“定是這樣了。”

蕭玉立時倒吸一口氣,“好一個心腸歹毒是婆娘!枉晗弟那麽親近她。”說到這,不禁緊縮雙眉,暗想,晗弟身邊最親的三人,娘親死了,師傅和張媽為了複族,卻是這樣待他,不免低低呼出一口氣。

“師傅,眼下你說該怎麽辦?”

楊柳猶豫了片刻,“先不要告訴他是張媽殺了他的孩兒,他若是知道,怕是又受不了。”

蕭玉嘆了口氣,“難不成就讓姓吳的背這個黑鍋?”

楊柳搖頭,“事已至此,玉兒你若真聰明,就會知道該如何去說;因為眼下,他心裏頭也只能信任你了。”

被他師傅這樣一說,蕭玉說不出一句話。

許久,才喃喃道,“真不知他們為何這般狠心,要這般硬拆散晗弟和吳文軒?”

“很簡單,因吳王姓吳。”

蕭玉皺眉看着他師傅。

楊柳繼續道,“吳氏可是滅族的主謀;若日後複族成功,真如泰玄他們所想的得到這天下,莊晗必是這天下儲君的第一人選,試想一下,他們的君王怎能和仇家有瓜葛?”

聽了他的話,蕭玉重重呼出一口氣,“真不明白,老一輩的恩怨為何牽扯到我們頭上來?”

“玉兒,這可不是老一輩的恩怨,這真真是國恨族仇了!”

“那師傅你為何看得如此開?”蕭玉不解。

楊柳輕笑,沒有作答,揮手道,“為師乏了,玉兒你退下吧。”

蕭玉還欲要說些什麽,見他師傅進了內室,便應了聲,出了房門。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莊晗正和冬兒曬着太陽聊的開心;見蕭玉來了,叫道,“蕭大哥。”

蕭玉迎上莊晗明朗的笑容,愣了愣,“如果晗弟相信蕭玉,蕭玉有些話想說。”

莊晗站起來看着他,抱拳,而後道,“蕭大哥,你視我如手足,我豈有不信蕭大哥之理?有什麽話,蕭大哥不妨直說。”

“實不相瞞,剛剛師傅告訴我,你的孩兒不是吳文軒所害,是自然夭折。”

寥寥數字,在莊晗心中卻如同炸開一般,他凝神,望着蕭玉道,“何來此說?可有證據?”

蕭玉略皺眉,想了想,“沒有證據。”

莊晗怔怔望着他,“蕭大哥,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你說的話我不信,他吳文軒親口承認的,我只能信他。”

蕭玉望向他。

“我知道你和楊師傅的好意,你們希望我能解開心中的郁結,真正的快樂起來。今日你這句話,”他略停,繼續道,“無論怎樣,謝謝你和楊師傅;我現在已經好很多,我承認自己還是放不下,但不代表我日後放不下;此刻已經這樣了,日後不想再和他有什麽瓜葛,更不想任何人再提起我那個離開的孩兒。”

蕭玉沉默不語。

莊晗輕笑了一聲,“看來要辜負蕭大哥的一番苦心了,如若沒有其他事,我先回房了。”說罷,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園子。

蕭玉望着莊晗的背影,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身後傳來冬兒的聲音,“蕭哥哥,你怎麽了?”

蕭玉回過神,道,“無事,只是……”頓了頓,“冬兒,原來人們常說的,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是真的。”

冬兒撅了撅嘴,“那是下棋,不過,人生可不是這樣,興許一個錯誤能誘發很多錯誤,但不錯,何以知改?”

聞言,蕭玉一怔,而後笑道,“好一個不錯,何以知改?冬兒你進步不少。”

“當然!”冬兒驕傲道。

蕭玉笑了笑,而後,心中喃喃道,不錯,何以知改?不舍,何以得之?

半響舒了口氣,罷了,順其自然吧。

……

夜靜,吳文軒站在窗口,看到月光從窗口灑入房間,照在人身上,不像陽光那樣,能将人照得暖暖的。

很久以前,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離不開莊晗,更沒想到自己此刻竟這麽的想和那人相守一生,哪怕是放棄江山。只和那人相守相愛,再無所求。

可眼下,自己卻把他給弄丢了!

……

翌日,蕭玉在莊晗門口左右徘徊,想和往常那樣推門而入,嘻嘻哈哈的,但知道了事情真相,今天這樣的局面自己也有錯,便心虛的很。正猶豫,才發現莊晗已經打開門,正笑吟吟的站在那看着他。

蕭玉一怔,但很快也露出笑容,“對不起,昨日讓晗弟受委屈了。”

“是,蕭大哥你快把晗弟氣瘋了。”

這玩笑話一出,蕭玉更加不好意思了,“怨我,怨我,你說怎麽賠償?蕭大哥願聞其詳。”

莊晗笑出聲來,“陪我暢飲三杯好了。”

蕭玉欲要開口,莊晗知道他要說什麽,忙按住他道,“我知你又要說什麽身體之類的了,我不是說了嘛,三杯,多了不喝。”

好吧,蕭玉只能投降。

兩人面對面坐在涼亭那,莊晗先端起酒杯,“這第一杯,我敬蕭大哥你,謝謝你待我如此好,日後莊晗要與你做一輩子的兄弟。”說罷揚起頭一飲而盡,亮出杯底。

蕭玉微怔,接着就看到莊晗已經端起第二杯,“這第二杯,預祝蕭大哥的心願達成,日後我們行俠仗義,施醫救人,笑傲江湖。”說着仰頭,又一飲而盡。

正欲要倒第三杯時,蕭玉按住他的手道,“你這麽個喝法,怕是你這剛剛見好的身子受不了。”

莊晗微微皺眉,“就知道蕭大哥會這麽說,我身體現如今什麽樣,我豈有不知道的?蕭大哥放心哦。”

蕭玉無奈的看着他,“好好好,我不攔着你,這第三杯,就少喝點,不用滿杯。”

“這第三杯……”莊晗笑笑,而後倒滿,“必須滿杯,因它是用來預祝我,未來可以以男子身份自由自在的活在這世上。”

蕭玉定定的看着他,莊晗的眸子裏帶着憧憬,是那樣的強烈和向往。

愣了愣,問道,“放得下?”

“放不下也得放!”莊晗将手裏的杯子放在桌上,看着蕭玉,面帶笑容。

看起來似乎很輕松,可真的輕松嗎?

亦或着,真的放得下嗎?

“蕭大哥不喝嗎?”莊晗微笑道,把盛滿酒店杯子,端起遞給他。

蕭玉看了看酒杯,哈哈笑了笑,而後接過來,一飲而盡,道,“我這三杯酒,全部預祝晗弟你完成心之所願,更祝你了結這一場情緣,開始新的人生。”

說着,又連飲兩杯,杯杯見底。

莊晗輕輕扯了扯嘴角,“謝謝蕭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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