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時間似乎過的很快,一眨眼已經是晚秋,傍晚時分,天氣有些陰冷,秋風刮過臉龐,莊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脖子正欲要進屋時,只見一把劍飛奔而至。
左躲右閃,才看清眼前人,是師傅;吃了一驚,但泰玄還是依舊揮劍,招招都是朝莊晗刺來。
沒辦法,除了拔劍迎接,別無選擇。
劍出鞘,泰玄輕笑出聲,眼前人的劍術,武學,全部是自己教的,多日不見,不知可有見長。
兩人皆使出絕情劍法,一招一式,見招拆招,你追我趕,劍光灼灼,泰玄故意把莊晗引出綠柳山莊,而後在一山林處停下。
“晗兒,絕情劍讓你練的都成有情劍了。”泰玄收劍冷冷道,“絕情劍七式,其中有三項注重絕義、絕人、絕親,你倒好,處處手下留情,劍法又使得這般慢吞吞,真是枉學了這麽久。”
莊晗收劍側立,略定神道,“師傅,你是我師傅,我怎能和你動真格的。”
“你我已不是師徒。”泰玄反駁道。
莊晗站在他對面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師傅你永遠是晗兒的師傅,親人,若我真絕親,那豈不是大逆不道了。”
“哼!”泰玄冷哼出聲,“你這般優柔寡斷,心有雜念,這絕情劍怕是你永遠練不出這絕情七式。”
莊晗垂下雙眸沒有說話。
“看樣你是忘了你的娘親,忘了你的族國,也忘了,他吳文軒是你的敵人,是殺害你孩兒的兇手!”泰玄一字一句的重重說道。
一段話語讓莊晗惶然失措,“師傅,你為何要這般逼我?我只想做個逍遙自在的平凡人。”
“這是你的使命!”泰玄瞪着眼睛,怒道,“你母親是我們族的公主,你外公,你的親人都是我們族的首領,用他們中原人的話,就是你是我們的君王,是未來的皇帝,複族複國是你的使命。”
莊晗眼神一暗,忍着情緒道,“師傅你在說笑嗎?你以為這是唱大戲,說複族就複族,說坐擁天下就能坐擁天下?我們族還有多少存留的人,不過是寥寥數星罷了,其實只要這天下太平、沒有幹戈,百姓們能安居樂業,誰做皇帝又有什麽關系呢。”
“晗兒,永安帝現在是荒淫無度,不問朝事,表面上是他在統治,其實這朝內是你師傅我在一手操控;而吳文軒他已在益州、荊州兩地自封稱王,背地裏招兵買馬,拉攏江湖俠士,為的就是待時機成熟舉兵起義,奪天下;我們只需在暗裏看他們吳家兄弟自相殘殺,不管是誰勝誰輸,這謀反奪位的罪名都不會歸到我們頭上,到時,我們就只管坐收漁翁之利,待他們一網打盡,保你坐上那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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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泰玄的話,莊晗滿臉震驚,怔怔的望着他師傅,“師傅你……“話語止住,不由暗道,師傅果然是用計高手,布的一手好局!
“晗兒,你若有什麽想問的,你問便是。”
莊晗微怔與泰玄對視,正色道,“若真如師傅所說的那樣,我日後真做了皇帝,這群臣這百姓可樂意?”
泰玄輕笑,“晗兒,百姓們只要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誰做皇帝無所謂;至于群臣,為師自有為師的辦法;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莊晗低下頭,遲疑了片刻,說,“我……非得做皇帝嗎?”
“晗兒,你看這大好河山,我們本無心争奪,誰不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啊;可他們逼得我們不得不要奪這天下,你想想若真由我們族統治,定會比這姓吳的更能讓百姓安居樂業。”
莊晗垂着眼眸,不發一言。
“晗兒,只要你一句話,我們這遺留下來的族人定幫你把這大好江山奪來送給你。”
聽到這,莊晗猛地擡起頭,對上泰玄認真的神情,皺眉道,“師傅……”
“晗兒,你要當皇帝!”泰玄道,“想想你死去的娘親,如若你是個強者她會含恨而死嗎?還有你那剛出生就死去的孩兒,如果你位居權位,有只手遮天的能力,誰能傷的了母親,誰又能害得了你那可憐的孩兒?”
莊晗茫茫然的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麽都沒想,頭腦一片空白。
“師傅不是那無惡不作之人,只是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孩兒死于刀下,那時候就想,如若能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我的親人們就不會任人宰割了。”泰玄聲音低低的,卻每字每句都砸進莊晗心裏。
是啊,如若自己是強者,那母親和我那未曾謀面的孩兒也許就不會那樣可憐離去。
依稀記得,小時候母親就對自己說,除非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否則永遠不要對人說出你的男兒身份。
細細想想就因為自己的懦弱無能,才不得已以一女子身份在這世上活着,還荒唐不堪的嫁給一男人,更任由那男人壓在身下肆意索歡;更讓他恨的是,那人卻親手害了自己的骨肉,每次想到這個的時候,胸口總如燒灼一般疼痛焦躁,像被人拿着刀子一下一下的割開,實在折磨。
忽然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叫嚣:權傾天下,殺光吳氏,為你的族人報仇雪恨,為你的孩兒報仇雪恨。殺了吳文軒!殺了吳文軒!
這句話像魔咒一般在腦海裏久久不散,莊晗只覺得腦袋疼的厲害,胸口也堵的難受,瞪大清澈的眼睛,捂住胸口,看起來似乎很痛苦。
泰玄忙上前,拉住他的一只胳膊,道,“晗兒,你勿須在多想了,你要知道,你的孩兒死于那人手下,你的族人死于那人的父親手下,他甚至還欺騙你的感情,這樣的人,你為何還要記挂他?”
莊晗啞然,猛地跪倒地上,低頭不語。
“你要是舍不得,為師不為難你,你……就繼續這樣唯唯諾諾、不男不女的生活下去吧。”泰玄冷哼一聲,甩袖子,欲要離去。
“我做!”莊晗猛地擡起頭,看着他師傅,道,“我做……皇帝。”
泰玄大喜,上前一把抱住莊晗,激動道,“晗兒,我的好晗兒,為師就知道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說着也跪在莊晗面前,指着這萬裏江山道,“晗兒,你看着大好河山,為師發誓,必會奪下它,交在你手中,以慰我們族人的在天之靈,也慰你那可憐的孩兒的在天之靈。”
莊晗在他身旁,靜靜的看着這一片河山。
遠處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光隐隐欲沖破那片黑暗而出。
天,就要亮了。
可,自己為何覺得人生更加黑暗了?
……
綠柳山莊內,蕭玉和冬兒急得火上眉梢,特別是蕭玉,知道莊晗無故失蹤,那眉頭就沒松開過。
晗弟,你這是去了哪裏?蕭玉暗自嘆了口氣,又朝外看了幾眼。
“蕭哥哥,美哥哥是不是被那姓吳的抓走了?”
“此話不無道理,冬兒随我找那姓吳的去。”
“嗯。”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蕭玉面露喜色,晗弟回來了?再定睛看時,卻見吳文軒來到跟前。
蕭玉眯了眯眼睛,正欲要找你,你到送上門來了。
吳文軒伫立在蕭玉面前,“我要見莊晗!”
“我正想問你呢,晗弟可是被你擄走了?”蕭玉冷冷道。
什麽!?吳文軒緊鎖眉頭,“晗晗不見了?”
蕭玉道,“不是你擄走的晗弟?”
“廢話,我若擄走他,還來問你要人嗎?”吳文軒怒道。
“美哥哥幾夜前就不見了蹤影,到現在已經三天過去了都未歸,我們一開始以為是你帶走他的呢。”冬兒道。
吳文軒定了定神,“你們可還記得,他失蹤前,有什麽……征兆嗎?”
“大半夜的都在睡覺,誰會注意啊。”冬兒撅嘴道,“再說了,美哥哥又不是不會武功。”
這麽一說,蕭玉忽想到,那夜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打鬥的聲音,莫非……
想到這,蕭玉對吳文軒道,“不知吳王此次為何來找晗弟?”
吳文軒眼神裏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情愫,有些感傷,有些慌亂,他愣了愣道,“接他回家,和我共赴團圓。”
蕭玉輕笑出聲,“你在說夢話嗎?晗弟不會見你,更不會和你共赴團圓,你又何必自找苦吃?”
“我做不到……睜開眼睛是他,閉上眼睛還是他,我想他,好想見他,好想……真的好想……他不在身邊,我做什麽都無法專心……”
聞言,蕭玉默不作聲。
“你不會懂得。”吳文軒緩緩道,“既然他不在,那我去別處尋,總會尋的到。”
“我猜晗弟應該和他師傅在一起。”蕭玉道。
吳文軒皺眉,“他師傅?你可知他師傅住在哪裏?”
蕭玉微皺眉,“麋鹿寨。”
“麋鹿寨?”吳文軒想了想,抱拳道,“多謝蕭公子,就此拜別!”
冬兒多嘴道,“那麋鹿寨遠在蘇州,且在神秘之處,你可找得到?”
吳文軒看着他們,“找不到也得找,就算将整個蘇州翻過來,我也要找到晗弟,日後好生待他,補償他。”
“我随你去吧。”蕭玉面無表情道,“雖然我也不知;麋鹿寨到底在哪,但有一人肯定知道。”
吳文軒聞言,感激道,“多謝蕭公子。”
蕭玉看着他道,“只希望這一次你真能好生待晗弟,也不枉他一片癡心。”
吳文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那雙認真的雙眸,表明他日後的決心。
……
幾日裏的奔波勞累,到了麋鹿寨,休息了一天,莊晗的氣色轉好,只是那溫和的笑容已不複見,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
泰玄顧不上莊晗受不受得了,帶他四處逛了這偌大的寨子,又見了這裏的族人和勇士。
泰玄道,“看吧,這裏除去我們族的人,就是被這朝廷欺壓的百姓,我們已經在此招兵買馬,操練軍隊許久。”
莊晗眼睫輕顫,扯了扯嘴角,嗯了一聲。
“你且在這裏先靜上幾日,什麽事都不要想。”
莊晗又應了聲,便向泰玄請求,去了屋內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莊晗真的是對寨子裏的事漠不關心,常常一個人,要麽獨自發呆,要麽對着棋盤一坐就是一天。
比起他的悠閑,泰玄倒顯得整個人幹勁十足,對寨子裏的軍隊更加嚴格,将全副的身心都投入在奪天下中。
這日,午後的陽光帶來幾分淡淡的暖意,莊晗坐在太陽底下,獨自下一盤棋,秋風起,吹過臉龐,夾雜着絲絲涼意,丫鬟秀兒細心的為他批了件披風。
“雲兒,陽光這般暖,這披風你還是幫我拿掉吧。”莊晗自顧自的下着棋,随口說道。
秀兒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主子,我是秀兒,不是雲兒。”
話音落地,莊晗手中的棋子也随之掉落,他呆愣了愣,沒有說話。
秀兒彎腰撿起那粒棋子,小心的放在棋盒裏,弱弱的問,“主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莊晗回過神來,淡淡一笑,道,“沒有,只是……”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秀兒你去歇着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秀兒應了聲,便欠身退下。
待秀兒一走,這院子裏就剩下莊晗一人,還剩下一片寂靜,只有微風吹動秋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莊晗站起身,走了幾步,望了望這天空。
有一行大雁正往南飛,要過冬了啊。
莊晗微微皺起眉頭,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纏繞住,扯不開,也撕不碎,只能任由他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