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情流露
葉朝朝自小心寬,從不知哭哭啼啼是何物,這輩子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多半還是為了在她爹娘眼前裝可憐,逃避功課或者懲罰,硬擠出來的。
可這會兒,她這眼淚起初,未必沒有幾分同樣裝可憐的意思,到了後來窩在齊睿的懷裏,卻一下子真的就哭得不可收拾了起來。
葉朝朝一定要回到齊睿這裏,心裏存着兩樣心思,一個就是她對程木臺說的那樣,她覺得齊睿會這樣地對她獻殷勤和讨好,十分不合常理,所以必然該是有圖于她。圖什麽葉朝朝顯然還不知道,可一點兒她确認,她能被圖上的,一準兒不是美色。
可一個女人,若不因容貌被人希圖,那顯然就不是單純圖她這個人了。
不圖她的人,那多半齊睿要圖的事,就跟他們青雲派的事相關了。
他有所圖,看起來又不惦記害她,在其他方法要是都沒法弄明白他們青雲派到底攤上什麽事的情況下,齊睿這裏至少也能算個突破口。
而她跟程木臺,若想救人,勢必總是要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做計較。
說起葉朝朝的第二樣心思,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就是十分單純地想抱上齊睿這條大腿罷了。
就是假設她想錯了,其實齊睿并沒圖她什麽,只是閑着沒事,覺得她有趣逗她玩而已。
那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時機,跟這位郡王爺建立出點兒感情,那樣的話,日後師兄那裏若是查出些什麽線索,需要去搭救爹娘跟師兄們,就能求着他看他們之間的這點情意,能對她出手相幫。
人都說日久生情,葉朝朝自然沒指望齊睿能對她有什麽太特別的情,可養個小貓小狗的,時間久了,不也是會疼惜着點兒。她以前撿了只醜兮兮的雜毛小狗,喂養了一個多月,還喂出感情了呢,後來那狗兒自己離家出走,她還足難過了幾天。她就不信,她還能不如一只雜毛狗麽?
所以葉朝朝就恨不得多在齊睿眼前晃晃,讓他對自己也能有點那種對小貓小狗似的感情,這樣有求于人他時,他多少總會心有不忍,沒準就會答應了。
這事,不是葉朝朝沒出息,非要求着誰幫忙不可,但她想,爹娘那樣上乘的武功,現在都不知道被人劫去了哪。派裏大小徒弟幾十號人,那天夜裏,也就跑了二師兄跟小七兩個。
顯然,對手無論是誰,都是異常強大的。
而他們就算此時知道了爹娘跟師兄、師弟們的下落,眼下,單憑他們僅還餘下的這三個人,也不太可能成事。
但齊睿就不同了,他是郡王,皇上的弟弟,手中有權柄,背後有靠山,他手裏有的是人,上上下下有的是面子。雖說江湖事,江湖了,但是睿郡王若是想管,願意管,就應該沒他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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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朝朝一路盤算着怎麽扮可憐,便清楚地回憶起,當時那只流浪小狗是怎樣博得了她的憐惜。本來,那小狗是蹲在二師兄那屋門外的牆邊的,又醜又髒的樣子一點不讨人喜歡,葉朝朝只看了眼,壓根也沒往心裏去。
結果她從二師兄那屋偷了牛肉幹出來,牆邊的小狗卻忽然蹭到了她腿邊,拿熱乎乎的小鼻子去磨她的褲腳,小尾巴一個勁兒地搖個不停,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就那麽巴巴地,可憐兮兮的,帶着點濡濕地看着她。
葉朝朝就這麽被蹭着,一下子走不不開,又聽它哀哀地哼,一下子心就軟了下來,當場把從二師兄那順的牛肉幹,分了小狗幾顆吃。
葉朝朝本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大方,可看它三兩口吃完,又嗚嗚咽咽對自己搖尾巴的可憐相,最後葉朝朝善心一發,整包的肉幹就都喂了那只雜毛小狗。
雖然後來想起來,葉朝朝也是心疼的半死,但是打哪起,她卻是天天想着找點能吃的東西去喂它。
她适才就是想着小狗當時那副惹人憐愛的樣子,努力地手下偷偷擰着自己的手心,才蓄起滿眼的淚。
眼淚裝滿了一眼窩,頗廢些功夫,可是從第一滴眼淚“啪嗒”一下掉落開始,這淚水似乎便像是河口決了堤,怎麽也堵不回去了。
她忍不住就開始想爹娘,想大師兄,想五師姐,想老四,想小九。
想每天早上跟他們一起上的早課,看大師兄滿面嚴肅,眼裏帶笑的樣子;想娘每天在她耳邊沒完地絮叨,讓她有點兒姑娘家的穩重,不許動不動上房頂;想爹回回拿了撣子把,打她屁股,怪她練功不用心,只顧好看,不好好修為內力。
她想着還有幾百種捉弄小七的方法還沒試驗過,她想着四師兄下次再調戲小丫頭她還要去圍觀,她想着小九釣上的魚,最後約莫也沒吃上嘴,她更想着還能去順點兒二師兄自己曬的肉幹……
怎麽那時就沒覺出,日子這樣過是那麽有滋有味呢?怎麽那會兒就總嫌娘啰嗦,爹嚴厲,師兄小氣,師弟不懂尊敬她呢?可現在呢,誰還來啰嗦她,誰還來對她吼,誰還會跟她為一塊肉幹、半角西瓜來吵翻了天呢?
煩心的事,葉朝朝從不願意太仔細地去想,可她心裏其實隐隐的怕,怕以後再不可能還有從前那樣的日子,怕再也找不到爹娘,再也回不去家……
葉朝朝哭得太過投入,投入得幾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原是想,她該在淚眼朦胧時,期期艾艾、可憐巴巴地央着齊睿,央他能應了自己,萬一哪天知道了爹娘的去處,可以派人幫她救出來。
可直到哭得幾乎口幹舌燥,氣也不夠喘時,葉朝朝才又想起這事,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她覺得她也擺不出那種可憐兮兮的造型了,就只好繼續趴在齊睿胸前,抽搭着哼哼唧唧道:“郡王,我要是能找到我爹娘和師兄,您能幫我救他們麽……”
齊睿不是不動容,葉朝朝的小腦袋就趴在自己的心口窩上,那怎麽也住不住的眼淚,一層層地透了他的衣襟,初時溫熱,慢慢變得冰涼,捂得他的心也熱一陣,冷一陣。
他其實是欣喜于葉朝朝如今這副樣子的,她最好變得更依賴自己,更仰仗自己,最好是能愛上自己。
她跟別的姑娘有點子不同,不是他動動眼波,柔聲說幾句話,便能打動了的,不是幾件首飾,幾身衣裳就能收買了的。
她漫不經心又精靈古怪,無論是苦肉計,還是甜言蜜語,哪怕是搭上了傳家寶都贈與了她,卻依舊收效不大。
她的确是比之前對他親近了幾分,但是,這份親裏依舊透着疏離。他們之間有一些他拉不近的距離,是他束手無策的。
可這會兒的葉朝朝,依偎在他懷裏,兩只小手無意識地環着她的腰,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越抱越緊,緊得他幾乎能感覺出她柔軟的身體,貼在他身前,勾勒出的玲珑曲線。
這當口,她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世上唯一的依靠,僅存的親人。
這是很好進步,這樣下去,假以時日,這個姑娘也許就真的離不開他了。
但,這一刻,齊睿忽然很難過。因為他聽見了葉朝朝說的話,可是他沒法答應她。
許正桐查了些日子,這會兒,他們也大概知道了葉無期夫婦跟青雲派其他弟子們去處。
葉無期他們的确是被阗南的人帶走了,關押的地方,雖然此時還不确信,但假以時日,也不難查出。
而青雲派其餘的弟子,除了跑了兩個,剩下的,如今就是被他皇兄帶走了,關在了他此次南巡下榻行宮中的地牢裏,已然打探實了。
以齊睿現在手下的人,想救出他們,其實并非是難事。
只是,他不能救,也沒法救,他這當口不能讓自己攪進這些事裏去,他遠遠地躲着是非,韬光養晦這麽久,人人都當他是個有今朝,沒明日的病秧子,當他是自知時日無多,才整日曠蕩山水間沉于游樂的浪蕩子。
在時機還沒成熟時,怎麽能讓別人知道,他并非表面那樣不問世事呢?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所以齊睿縱然心中有愧,也有不忍,卻也不能應了,只好含混地勸道:“朝朝莫哭,萬事有我在,你別急,本王一定會想辦法。”
葉朝朝聽見齊睿這麽說了,暫且也算是達到目的,便抽噎從齊睿懷裏抽出身,才要再說句感激的話,卻一眼看見自己在齊睿衣襟上制造出的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狼藉。
她一下子萬分尴尬窘迫,趕緊揪着衣袖就去給齊睿抹,嘴裏讪讪道:“郡王,真對不住……那,要不我給您洗洗。”
葉朝朝猛然從齊睿懷裏離開,他覺得身前霎時一冷,頓有種濃濃的失落襲來,腦中忍不住便回味起剛才的軟語溫香滿懷的味道,這忽兒,葉朝朝的小手,在他身前這麽來回地一拂,頓時讓他心猿意馬了起來。
他猛吸了口氣,一下按住了葉朝朝正在忙個不停的手,手剛好停在他心髒跳動的地方,葉朝朝頓了下,忽然擔憂地擡眼看着齊睿問:“郡王,您是不是哪不舒服?心跳的這樣快,要不要用點藥,別與上回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