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中部署
那帕子又暖又軟地蹭在葉朝朝臉上,還裹着一股淡淡的,齊睿身上特有的和着些藥草味道的暗香籠在周遭。
葉朝朝人有些暈暈乎乎的,只感覺分外舒服,就也想不起自己去接手了帕子,只這麽昂着腦袋,任由齊睿幫她細細地擦拭。
這場景讓葉朝朝一下想起了她娘,她小時候調皮,跟男孩子一樣爬樹、上房,滿地打滾,玩得瘋了,臉上又是泥又是汗,跟個小花貓似地進門,娘每次都是趕緊拉她進屋,趕緊幫她洗臉,生怕她爹見了,又要打她。
那時,娘的手也是這麽軟,帕子也是這麽暖和,她眯着眼,讓娘擺弄,就覺得熨帖與眼前一樣。
前一陣,只是聽說,只是猜着家裏出了事,爹娘出了事,可葉朝朝心裏總會有僥幸。
她眼眶子淺,沒見過世面,在她心裏,爹娘就是這世上本事最大的人,誰也奈何不了他們的,怎麽會輕易的有什麽事?
可是,親眼見了莊子裏的荒蕪狼藉之後,她就再沒法還能這麽僥幸下去,尤其是程木臺還确認地說了,爹娘跟師兄師弟們,就是被人捉了。
她心再寬,這會兒又怎麽會不亂,滿腦子就都是爹娘的事該怎麽辦才好,千頭萬緒地想主意,這會兒猛地再又想起娘,一下子也忘了之前想過的事,惦記慢慢先弄明白情況,再徐徐地求着齊睿出手,別太急切地露了相。卻有些忘乎所以地,一把就拉了齊睿的手腕道:“郡王,你識得的人多,路子廣,求求您去找找我爹娘吧,他們說,爹娘武林大會一結束,還在客棧裏就讓人劫走了。”
齊睿手下的動作一頓,看着葉朝朝祈求的眼神,心裏愈發得軟,幾乎就想哪怕是騙着,也先應了她,可略一遲疑,卻是開口問道:“他們說?誰告訴朝朝,葉大俠他們在客棧裏被人劫的?”
葉朝朝被這一問,一下子醒了神過來,她跟程木臺見面是避開着人的,她這一趟回莊子裏,按說明面上是誰也沒有遇到過的才是。
她不想跟齊睿說程木臺的事,她現在還鬧不清楚情況,雖是想仰仗、依賴齊睿,卻不敢全信任他。
二師兄跟小七,是她家現在唯一逃出來的自由身,齊睿這條路走不通,還要他們三個一起想辦法去救人的,萬不能再把師兄的形跡洩露了,再連累了程木臺進來,她可就徹底沒轍了。
葉朝朝愣了下,趕緊從齊睿手裏接了帕子,掩飾着自己的慌張,起身到銅盆裏重又絞了一把帕子捂在臉上,才含含糊糊道:“路上的時候,聽着幾個過路的說的,許也是江湖中人,在哪聽的消息。”
“可說了是在哪家客棧被劫的?”齊睿跟過去,站在葉朝朝的身後道。
“只聽見是武林大會才一結束的事,我估摸着該是離大會的地兒不遠的地方。”葉朝朝轉了身,帕子遮了半張臉,只露出一對兒黑魆魆的大眼睛,緊張兮兮地看着齊睿。
齊睿點頭,“好,那我先着人去那邊打聽下。”說完,又端詳了下葉朝朝,忽然笑起來說:“朝朝,坐到鏡子前來,本王幫你梳梳頭發吧。”
Advertisement
葉朝朝的頭發一向只是抓起一束綁在腦後,沒什麽花式可言,雖簡單,卻貴也利落,可是前日鬓發被劍斬去了一截,再往後梳起來,初時還能勉強紮進發辮裏,這一路下來,回來又是一通的哭,在齊睿懷裏狠狠揉過一把,那兩簇短了的頭發,一下子就全都掉了下來,臉上熱帕子才是擦過,濕漉漉的,這會兒那短發便是亂糟糟地貼了滿頰。
葉朝朝聽齊睿這麽一說,自己趕緊竄到鏡子跟前,貓腰去看,見了鏡子裏的邋遢樣,直做鬼臉,伸手散開發,就要重新梳理。
齊睿走到她身後,壓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到了鏡臺前的凳子上,自己伸手從面上取了把角梳,開始一下下地順着葉朝朝的頭發。
齊睿的動作很柔,讓人很舒服,葉朝朝覺得極為受用,本是像只小貓般,縮着脖子,舒服地地讓齊睿順着。
可齊睿手指落下的地方,一挨到葉朝朝的頭上,她心裏總有些麻麻的感覺,分外異樣,她便隐隐覺得總有點兒什麽地不對勁,這一琢磨,猛地想起娘以前曾經說過,這姑娘的頭發只能未來的夫君才能動,不能旁的男人給梳,想到這,她一下子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齊睿不妨她會忽然動作,手裏還握着她的發絲,她這一動,扯了頭皮,疼得呲牙咧嘴,齊睿伸手摸着她的扯到的地方,要笑,又心疼,“你這是怎麽了?”
葉朝朝兩只手抱着腦袋,神情古怪地看着齊睿,嘴裏卻只說:“這梳頭的事,哪好勞動郡王,我自己來吧,自己來吧。”
齊睿一哂,“是本王樂意給你梳的,還不快坐下。”
葉朝朝卻是再不肯坐下了,拿了鏡臺上的頭繩,把頭發胡亂地綁了,然後仰着臉對齊睿笑,“好了,梳好了。”
齊睿無奈搖頭,還要伸手去解她的頭發,嘴裏說:“亂糟糟的,像什麽樣子。”葉朝朝卻已經蹦跳着往外跑,“郡王,我餓了,我先去吃東西了。”
齊睿看葉朝朝往院外跑,腳下動了一步,最後卻也不曾追,轉身坐了回去,拿着手裏的梳子,慢慢從梳子上捋出了幾根發絲,放在掌心裏順齊了,便瞧着,默默地發呆。
許正桐本是并沒走遠,見葉朝朝出了院,他便又回來找齊睿,來時,便看他對着手裏的東西愣怔,走近了,才見是幾根頭發,只覺奇怪,開口問道:“你這是看什麽呢?”
齊睿似是被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識地一收,把頭發攏進了掌心裏,才嘆了聲:“二哥,我這心疾縱是這幾年好了,也經不得你這樣的吓。”
許正桐啧了聲,“以你的耳力,早該知道我來,卻能被我唬住,倒不知是想了什麽要緊的事,這麽出神?”
齊睿沒接他這話,手中的發絲悄悄拈成一條,一背身悄無聲息地收進了荷包裏,作勢到桌前放了手中的梳子,才是回身說道:“二哥,阗南那邊的消息怎麽說?是準備套出葉無期他們的話,得了東西就動手麽?”
許正桐面上有些憂慮,“我打聽來的意思,恐是最遲明年開春就要動作,到時,有沒有得着葉無期他們手裏的東西,許是都不會等了。”
齊睿聽着點了點頭,“這幾日去找人探探嶺西那位的意思吧,暗中讓人透個信兒,他那些事,沒人惦記捅到上邊去,只是今年這次吏部和拟官員升調的事,他只不插手就好了。”
許正桐聽了笑道:“他揪心這,不止一天兩天了,只以為是我要拿捏他,恨不得要了我這條命的。可咱們素來關系好,人人都是知道的,我拿捏他,他最多以為我要訛他,可一說到這官員的事上,尤其這次動靜這麽大的升調,他肯定會聯想到你身上。你倒不怕他跟皇上說了,讓皇上起疑心麽?
齊睿無所謂地笑笑,“他如今把柄被人攥着,未必有膽子,敢這會兒給我上眼藥。不過即便是他說了,以他一貫不着調的樣子,你覺得皇上信他還是信我?況且,吏部裏那幾位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誰也不知道會是咱們的人,我素來不理事,人人都是知道的,皇上又知他跟我不和,不會為他的幾句話,就起什麽疑心。”
許正桐聞言點頭,“嗯,我這去找個妥帖的人,尋個合适當口,給咱們嶺西郡王透透底去。”
許正桐要出去,齊睿忽然又喊住他道:“哦,二哥,這幾日,把葉朝朝搬到我這院裏來吧。”
許正桐怔了下,“你這裏回事的人,偶有來來往往,讓她到這不方便吧?”
“沒關系,她再伶俐,也是從小在江湖長大的丫頭,聽不明白咱們這些事的,而且在一個院,也不是一個屋,有特別要背人的事,她也見不到。”
許正桐還是不太贊同道:“可她好好在那院住着,找什麽理由讓她過來這呢?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再是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也不好住到你這王府的內院裏來吧?”
齊睿蹙了下眉,“可是你說了,今日她見了個人,有什麽東西放到那人手裏,我倒不怕,我是怕她哪天一沖動跟着那人跑了。你也知道,她輕功好,咱們這院裏尋常的侍衛也是攔不住她的,前日裏,她半夜就是要跑出去的,被我攔下,可我總不能日日去她院裏守着,只好讓她搬來,安心點兒。”
許正桐只聽了便犯愁,“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可是讓一個大姑娘搬來你的內院,算怎麽個說頭呢?我怎麽同她說起,好一些?”
齊睿略思忖了下,長眸一挑,展顏笑道,“不如唬她一下,讓她自己不敢在那個院裏住?”
“唬她?”許正桐疑惑道。
齊睿一臉促狹地對許正桐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