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竟然是你親自來送吃的嗎？”
破敗的紅磚房內，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眼眸中灰蒙蒙的，早沒了往日的光彩。
他半倚在輪椅上，眼睛沒有往外面看一眼，聲音格外沙啞。
顧聞書風光了小半輩子，卻被他養的小玩意和白月光聯手算計，落到現在這幅光景。
或許與他來說死了倒是解脫，可人家偏不要他的命，反而将他養在這裏，定時有人給他送吃的。
這種什麽都做不了，連吃食都要別人施舍的生活快要把顧聞書磋磨的沒有人樣了。
遲墨白站在屋外，透過窗戶看顧聞書。他很久沒有見過這個人了，沒想到他竟成了這副樣子。
一時還有些恍惚，腦海中閃過小時候那個總是寵着他的少年顧聞書。
“吃點東西吧。”
遲墨白想要将帶來的飯菜遞給顧聞書，窗戶和門卻都被顧聞書從裏面鎖上了。
一瞬間，他便明白了顧聞書要做什麽。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點點？”
顧聞書的精神已經很不好了，卻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再問一次這個問題。
遲墨白沉默，在顧聞書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遲墨白問：“你現在還清楚你喜歡的人究竟是我還是顧澤安嗎？”
……
床上的顧聞書猛然驚醒，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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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他突然高燒，醒來的時候就多了好多記憶。也正是因為這次高燒，他才想起來他原本是穿越來的。
這個世界就只是一本小說，還是一本遍地狗血的古早渣賤文。
而他顧聞書只是小說中的一個炮灰，是主角攻受愛情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按照原書的劇情，主角受顧澤安是被他爸媽領養回來的，雖然遭到了他的反對，但還是被帶回來記在了管家那裏。
原本到了這個地步，他應該按照父母的意思好好照顧他。
可莫名的，他就是對這個弟弟充滿敵意，偶爾幾次溫柔相待還是為了做樣子給顧父顧母看。
可就是這樣的溫柔，還是被顧澤安記在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喜歡上他。
也正因如此，後來他說要和顧澤安在一起的時候，顧澤安格外開心，一顆心都放在他身上。
原本劇情這樣發展下去也不錯。可他顧聞書一個炮灰，怎麽能和主角受在一起呢？
他對顧澤安絕對不能是真愛，所以他需要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這個白月光就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遲墨白。遲墨白是一起和他父親打拼的至交之子，自從父母意外身亡之後就一直寄養在他家。
他惦記着遲墨白那麽長時間，卻從沒有得到過回應。
在遲墨白出國的時候，他才賭氣和顧澤安在一起，一直以來都只把顧澤安當作替身，對顧澤安虐身虐心。
這件事情在遲墨白回國之後被拆穿，顧澤安一顆真心被揉碎，也是這個時候顧澤安遇到了主角攻。
于是顧澤安和早就厭煩了他追求的遲墨白聯手将他扳倒。
夢境中凄苦的終年生活格外真實，比起切膚之痛，那種深入骨髓的悔恨與羞辱才是最令人難受的。
顧聞書每回憶起夢境中的感覺，頭皮都在發麻。
就像現在，躺了這麽久，顧聞書的心悸還是沒有消失。
重重的吐了口氣，顧聞書坐起身，默默安慰自己。
沒關系的，現在這些都還沒有發生。他只要好好表現，總能避開之後那些禍事。
顧聞書這才起身下樓，剛巧所有人都在吃早餐。
剛剛還出現在他夢境中的遲墨白就坐在他對面，卻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少年模樣。一件白色T恤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通透，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少年感。
現在的遲墨白才高一，他對遲墨白的喜歡也還沒有表現的那麽明顯。
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遲墨白一雙純黑色的眸子看着顧聞書。
其實大多數國人的眼睛都是棕色或是深棕色，像遲墨白這樣純黑色的眼睛并不多。顧聞書曾經就特別喜歡遲墨白這雙眼睛，黑白分明、與衆不同。
現在對上那雙眸子，顧聞書卻背後發寒，總覺得那黑沉沉的眸子裏有他看不透的情緒和算計。
“沒，沒有。”
顧聞書說着便低下頭吃早餐，避免再和遲墨白對上視線。
遲墨白淡淡瞧了眼很不自在的顧聞書，有些莫名的收回了視線。
“哦，對了，王管家今天就去把澤安接回來吧。”顧爸爸說完，全家的視線幾乎都同時落在了顧聞書身上。
這也不奇怪，前兩天顧聞書還因為要領養顧澤安的事情鬧過。
畢竟顧聞書也這麽大了，現在領養另一個孩子，确實有些不好磨合。
顧聞書耳朵動了動，眼睛瞬間亮了一下，“今天要接澤安回來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對上顧聞書的眼神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個反應不太像反對啊？
但這才幾天就想通了？不是在想什麽壞主意吧？
顧媽媽咳了一聲，“聞書，我知道你不太能接受澤安，可他确實挺困難挺可憐的，從小沒有爸爸媽媽又被退養了好幾次，我們既然遇到了他，那還是有緣分在的，而且也有經濟能力再養一個。你不喜歡他，那我們把他的戶口放在你王叔那裏……”
“媽，我不是不同意。”顧聞書扶額，之前就不該因為這件事和家裏鬧。
“我就是想和王叔一起去……既然以後就是我弟弟了，那我們家裏的人去接應該更好。”顧聞書頓了下，“我真的已經接受這個事情了，不會再針對他了。”
顧爸爸深深看了顧聞書一眼，“這才是我們顧家的孩子。”
顧聞書笑了一下，扭頭就對上了遲墨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遲墨白倒是沒有顧爸爸和顧媽媽那麽明顯的情緒，從頭至尾都像是一個局外人，只有這個時候的眼神有些不同。
帶着明顯的探究和嗤笑。
遲墨白大概也覺得他說的都是假話吧。顧聞書這麽想，默默攥了攥拳。
這一次他一定好好表現。
顧聞書現在對顧澤安的了解都源于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小說劇情，對于顧澤安的從前，小說中只寫他身世悲慘，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之前也聽父母說過顧澤安的難處，顧聞書卻從沒想過在孤兒院的生活是如此艱苦。
下午的時候顧聞書和王管家一起去了市郊的那家孤兒院。
因為顧聞書之前一直在和家裏鬧，所以這件事并沒有直接和孤兒院敲定下來，今天來也只是臨時通知。
所以顧聞書和管家到的時候看到了孤兒院最真實的一面。
這會兒孤兒院正在吃午餐，餐品都已經發放了下去，孩子們就圍坐在院子裏的桌子旁。
但顯然這麽兩張桌子坐不下所有孤兒院的人，這裏坐着的都是年紀比較小，需要老師看顧的。其他的孩子有的蹲在牆邊，有的坐在樹下。
他們手中拿的午餐全都是一模一樣的，一個饅頭和一份清湯寡水的炒菜。
顧聞書看着不由皺眉，這裏的條件遠比他想象中的差很多。
“這已經是夫人捐過一次錢改善過後的餐品了，”王管家看出顧聞書想什麽，不由也嘆了口氣，“這家孤兒院之前都要支撐不下去了，因為顧家的資助才勉強維持着現在的狀況……這些都是可憐的孩子。”
顧聞書點點頭，心情也沉重幾分。
按照院長的指引，顧聞書和王管家很快找到了澤安。
這是間宿舍，裏面擺放着七八張上下鋪的床，對于領地意識特別強的顧聞書來說完全無法想象要怎麽生活。
整個宿舍只有兩扇小小的窗子，因為今天是陰天，從窗外照進來的零星光芒根本無法照亮整個屋子。
顧聞書走進去，就看到屋內有兩個孩子。
顧澤安已經十二三歲的樣子，比這裏大多數孩子都大一些，所以還算好辨認，他默默坐在一間大宿舍的小角落裏，旁邊的床上還坐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他手中同樣拿着一個饅頭，剛吃了一半，擡眼就看到旁邊的小男孩正眼巴巴看着他。
顧澤安頓了下，就将手中的饅頭遞給了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只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就一把搶過了那半個饅頭，吃的時候還不忘一直觀察着顧澤安。
顧澤安卻只是對他笑了一下，露出嘴角邊一個淺淺的梨渦，襯得整個人都更加溫柔。
顧聞書記得書中描寫的顧澤安，說他長相清秀，加上一對小梨渦勉強算的上可愛，但勝在性格好，即使經歷了那麽多的磨難依舊保持着一顆樂觀善良的心。
現在小說照進了現實，顧聞書看着，也只能說一聲，很好，這很主角受。
大概是顧聞書和王管家在這裏站了太久，顧澤安終于擡眼看了過來，一雙小鹿眼中帶着些迷茫。
“先生，是要找什麽人嗎？”
他應該還在變聲期，溫和的聲音有些雌雄莫辨。
顧澤安看着面前兩個衣着不菲的男人，心下有些緊張。那個看起來只比他大幾歲的男生，應該是哪家的小少爺吧？至少不是和他一路的人。
顧澤安掩下心中的豔羨，有些自慚形穢的往後縮了縮。他真的被退養了太多次了，他有些……有些不想面對這些人了。
“顧澤安？”
這聲音很好聽，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間，顧澤安不由自主的擡眸，就對上顧聞書打量的視線。
“我是叫澤安……但不姓顧。”
顧聞書愣了一下，也是，現在的顧澤安還沒有被接回顧家，自然還沒有姓顧。
看他現在這個小心翼翼的樣子，顧聞書有些唾棄小說中描寫的自己。
顧澤安這麽個小可憐，他竟然還要虐身虐心？
顧聞書眼眸中的情緒實在讓人捉摸不透，顧澤安有些警惕的往後縮了縮，順便還拉住了旁邊的小男孩。
顧聞書看着顧澤安輕輕嘆了口氣，“以後你就姓顧了。”
顧澤安愣了一下，迷茫的看着面前的顧聞書。
“以後你就是我顧家的人了，你可以叫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