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張床，夠大嗎？”
遲墨白臉上噙着笑，可這笑怎麽看都像是一張假面，就和剛剛顧澤安故事中的獵人一樣。
“呃，可能不夠大。”
顧聞書默默收回手，兩只手都悄悄背在身後，生怕遲墨白現在就要了他兩只手。
眼眸中的人微微低頭，睫毛輕顫，一雙澄澈的眸子回避的躲着他的視線，臉上幾乎寫着害怕二字。
可是為什麽？
遲墨白盯着顧聞書的臉，似要從他的表情上尋找答案。可這張熟悉的臉上再沒有從前的表情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顧聞書對他的态度變了，從前的顧聞書明明對他很好的，那樣的好讓他覺得他們一直這樣也不錯。
可顧聞書為什麽變了呢？現在的顧聞書把他當什麽？或許他膩了，所以不再想和他做朋友了嗎？
黑琉璃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瘋狂，遲墨白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有些沙啞。
“顧聞書。”
顧聞書擡眸正對上遲墨白的眸子，他呼吸一滞下意識的往後退縮一步。
遲墨白很少這樣嚴肅的叫他名字，平日裏驕矜清貴的遲墨白即便不喜歡他也會維持應有的體面，在家中的稱呼通常會保持應有的親切。
顧聞書記憶中只聽過一次這樣語氣的稱呼，還是在那個可怕的夢境中。
在他倒臺後遲墨白找來的時他慌忙跑路被撞斷了腿，躺在血泊中的他看到遲墨白疾步跑來。
那時的顧聞書就是這樣的表情，他問他，“顧聞書，你為什麽要跑？”
Advertisement
顧聞書回神，面對這樣的遲墨白，他的膝蓋似乎都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原著中的悲劇。
他幾乎控制不住的又往後退了一些，和遲墨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嗯，今天也不早了，要不你回去s……”
“睡”字都還未出口，顧聞書的手腕被大力攥住，一瞬間，顧聞書覺得他這只手是要被捏碎了。
他下意識的掙紮着要抽出手，卻被攥的更緊。
遲墨白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拉着他便走。
“哥，你們去哪啊？”顧澤安這才意識到這裏不太對勁，迅速起身要下床過來。
顧聞書可不想把這本書的主角給扯進來，對他笑了一下，“沒事，我和墨白有點事要說，你不用過來。”
顧澤安看出顧聞書的勉強，停下了過去的腳步，乖乖坐在了床邊看着遲墨白把顧聞書給扯走了。
顧聞書腳步未停的被遲墨白拉進了他的房間，房門被碰上的一瞬，顧聞書一陣緊張，手掌都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你幹什麽？”
按理說他還未表現出狂熱的愛意，遲墨白應該還是那個溫柔的白月光人設，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可遲墨白這個臉色，怎麽也看不出半分的溫柔。
“我想我們需要聊一聊。”
遲墨白松開了攥着顧聞書的手，掃到那一圈被他攥出來的紅色印記時，他眸光微暗，表情有些不自然。
“聊什麽？”顧聞書在遲墨白的視線中将手藏了起來，後背緊緊貼着門，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加掩飾的抗拒。
這是他第一次這般清晰的對遲墨白表現出這樣的情緒。
遲墨白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心髒泛上一種陌生的酸澀，像是有人直接将檸檬汁灑進了他的心尖。
他深吸一口氣，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給了顧聞書足夠的空間，“聊一聊我們現在為什麽連離的近了你都不舒服。”
顧聞書一愣，有一瞬間的迷茫。
這不是遲墨白喜歡的嗎？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我承認一開始來到這個家的時候我是很抵觸的，可是你對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遲墨白垂眸，掩下眸中的不自然。
顧聞書心下一驚，腦子裏全是完蛋了，遲墨白難不成知道他曾經龌龊的小心思了？
“我這樣的人是很不喜歡和人深交，從我父母離開之後我就做好了以後孤身一人的準備。可是你打破了這個計劃，我想生活中有你的存在很好，我想我們可以一直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遲墨白頓了一下，看向顧聞書的眼眸中有掩蓋不住的陰郁，“可為什麽變了呢？你不用想借口敷衍我，我可以感受到的，從顧澤安來到這個家，你對我更多的變成了抗拒。或許你覺得你足夠小心翼翼，可是我是有心的，唯一的朋友變了又怎麽會感受不到？”
昏暗的燈光自上而下打下來，遲墨白眼睫低垂，長而密的睫毛便在臉頰上留下小小一團陰影，給他平添了幾分委屈和失落。
顧聞書心口一緊，有些招架不住這樣的遲墨白。
他畢竟在這個世界和遲墨白渾渾噩噩的生活了這麽多年，也真心的付出了情感。
怎麽可能一下子就鐵石心腸？
“你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嗎？”遲墨白的聲音很輕，幾乎帶上了點卑微，“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眸中清晰的映出他現在的樣子。
顧聞書啞然，喉結微微滾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是啊，現在的遲墨白确實什麽都還沒做，可想想原著的後半段，他真的有些怕。
顧聞書第一次想要逃離，這樣的氛圍實在是太窒息了，他怎麽都沒想到遲墨白會給他這麽一計直球。
看着這樣的顧聞書，心底最陰暗角落中囚着的那頭猛獸幾乎要沖破牢籠。
遲墨白迅速轉身，背對着顧聞書。
“其實……”顧聞書的嗓子有些啞，面前的背影落寞的讓他有些心疼。
現在的遲墨白還是個高中生，不會有那麽多歪心思的，或許真的是他反應過度了。
他只要盡到哥哥的職責，朋友的本分，不越城池一步，那就可以避免悲劇。
也不用直接将人推的太遠，是他做的有些過了，萬一遲墨白因此記恨上他反而得不償失。
顧聞書想通症結所在，輕輕松了口氣，“我沒有不想和你繼續保持朋友關系，我一直把你當作好朋友的。”
顧聞書想了想，“其實也不能只說是朋友吧，從一開始我就把你當作親弟弟一樣看待的。”
他着重強調了親弟弟這個詞，心下也放松了不少。
“這段時間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主要是澤安剛來我們家，所以我想多照顧他一點，”顧聞書組織着說辭，盡量不讓他的話太像借口，“他之前過的實在是太苦了，我想讓他感受到溫暖。”
遲墨白眼底的陰鸷消散不少，“你真的沒有想過遠離我……”
“當然啦，哈哈哈，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可是我親弟弟一樣的存在，不然我以前為什麽對你那麽好。”顧聞書幹笑，試圖掩飾他的心虛。
遲墨白轉過身，望着顧聞書的眼睛裏還是有些委屈。
“好啦好啦，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忽略你了，”顧聞書拍拍遲墨白的肩膀，覺得這可能就和養着的兩只貓崽子争風吃醋差不多，“況且澤安既然加入了我們家，那就也是你的弟弟啊，我們可以一起對他好。”
遲墨白勾唇，這一笑猶如冰川融化，剛剛緊張冰冷的氣氛瞬間散去。
顧聞書悄悄松了口氣，象征性的揉了下遲墨白的頭發，這是他只會對顧澤安做的事情。
之前實在是不敢對遲墨白這樣。
“今天也不早了，早點睡，晚安哦。”顧聞書說着轉身要走，手腕又被拉住了。
屋外依舊是雨滴嘩嘩的聲音，雷電聲不時劃破靜谧的夜晚，昭示着它的威力。
顧聞書剛剛被遲墨白弄的太過于緊張，現在又反應過來，這是一個他曾經很怕的雷雨天。
“你不怕了嗎？今天就在我這裏吧，你現在回去澤安可能也已經睡了，會打擾他。”
遲墨白語氣恢複了以往的淡然，似乎已經打開了與顧聞書的心結。
顧聞書想了下，緩緩點點頭，“也行。”
現在話都說開了，他再表現的和從前過于不同就有些不合适。
遲墨白側身看着顧聞書上床躺下，這才躺在了另一邊，兩人像小時候一樣面對面躺着。
遲墨白毫不避諱的看着顧聞書的臉，呼吸間可以感受到來自對方的溫度。
知道原著劇情的顧聞書卻沒有那麽淡定，被看的臉頰險些燒紅，幹脆閉上了眼睛，佯裝睡了過去的轉了身。
這才舒服一些，顧聞書感受着身後的熱源，祈禱着今晚趕快度過。
面前的背影格外緊繃，遲墨白嘲弄般的勾唇。
還是不一樣的，可那又怎樣？顧聞書既然說了還和從前一樣，他們就要和從前一樣。
絕不可以變，不管以什麽樣的身份，弟弟也好，朋友也好，他不管是什麽身份，他只要這份好永遠存在。
只是裝一裝可憐罷了，又沒有什麽大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