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聞書醒來時有一瞬間的迷茫,感受到頸窩處的溫熱氣息,他才回神。
遲墨白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正靠在他肩膀處睡得香甜,睡着的他看起來格外乖巧。
顧聞書小心地往旁邊挪了挪,看遲墨白沒有被他吵醒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下床出去。
待身旁沒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了,遲墨白才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伸手摸了下旁邊的被單,上面還殘存着顧聞書的體溫,遲墨白輕靠過去,又緩緩閉上眼睛。
今天他們需要返校,遲墨白沒有躺多久便起來了,他沒有去找顧聞書,而是直接下樓。
沒想到顧聞書和顧澤安依舊在樓下了,桌上擺放着與平日裏不同的早餐。
遲墨白一眼便認出了這是顧聞書的手藝,沒想到顧聞書大早上起來是做早餐。
“早安,坐下吃早餐吧。”
顧聞書對遲墨白笑了一下,眼眸中已經沒有前些日子的抵觸了,也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而感到尴尬。
今天這頓早餐是他用來向遲墨白證明的,證明他昨晚沒有撒謊,他真的會一直把遲墨白當弟弟當朋友。
他給遲墨白盛了一碗海鮮粥,然後将他做的三明治遞了過去。
剛上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顧聞書受到同桌的熏陶看了不少的少女漫和言情小說,那些浪漫的故事裏總少不了男主為愛人做的愛心早餐。
顧聞書覺得這個橋段确實不錯,但買來的早餐還不夠有誠意,所以就自學了一些簡單的早餐做法。
但他好像天生就沒有什麽廚藝細胞,做出來的東西雖然好吃但賣相不怎麽樣。
直到現在,願意也吃過他做的早餐的就只有遲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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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三明治依舊賣相慘淡,遲墨白卻欣然結果,咬了一口後眼眸微彎,清冷冷的表情都溫暖了許多。
顧澤安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遲墨白,瞬間對那個三明治興趣大增,眼巴巴看向顧聞書。
顧聞書原本是沒給顧澤安做的,但被他這小狗狗般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便将自己的那份遞了過去。
“哥你最好了!”
顧澤安說着,接過了那個三明治,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遲墨白淡淡掃了他一眼,吃東西的動作微頓,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反而收回視線,狠狠咬了口三明治。
顧聞書後來想想那晚遲墨白的攤牌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他們之間的關系恢複了一些,他也不需要總是小心翼翼對待遲墨白。
生活變得輕松了很多,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學習上,畢竟他已經高三了。
如果可以,他是想要考華大,華大的金融和管理類的專業都是頂尖的,而且不在A市。
到時候他就可以離開顧家,和遲墨白顧澤安保持距離。
顧聞書的生活一下被學習填滿,有一段時間沒有再關注遲墨白和顧澤安。
反正他們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時他們也會和他分享一些最近的趣事。
“哥,昨天許學長還誇我了,說我最近進步很大。”上學的車上,顧澤安自豪的和顧聞書說。
在顧家的這段時間,他肉眼可見的自信了起來,越來越有小說中那個陽光開朗小太陽的樣子了。
“這周末他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寫生,哥你要一起去嗎?”顧澤安晃晃顧聞書的胳膊。
“你最近一直在學習肯定很累了,學習也要勞逸結合啊。”顧澤安撒嬌似的,“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去哪裏寫生?”顧聞書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态度有所松動。
他這些天确實有些累,偶爾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許學長還沒定,不過說是就在本市,不會太遠的。”
顧聞書點點頭,“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放顧澤安一個人和許莫南出去,他莫名有些不放心。
身邊一道視線掃過來,顧聞書疑惑的扭頭看遲墨白。
遲墨白和他視線相碰,迅速的別開眼,好似剛剛看顧聞書的人不是他。
顧聞書莫名其妙的收回視線,卻沒看到遲墨白緊緊攥着的手。
手心中的貓貓挂件有些硌手,遲墨白垂眸,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樣的感受。
原本他也是周末和顧聞書一起出去的,可惜,現在沒有機會再說了。
顧聞書答應了這件事,學習起來卻抛在了腦後,他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是在晚上,他收到了許莫南的消息。
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和許莫南聯系過,猛然彈出聊天框他還愣了一下。
許莫南并沒有說什麽,而是給他發來了一個地址,還有一些明天需要準備的東西。
顧聞書回了個好的,許莫南便沒有再聊什麽,而是讓他早點休息。
每次和許莫南聊天,顧聞書都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一直覺得他和許莫南是一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系。
這種關系其實是最讓人舒服的。
屏幕上的人和他想象中一般露出了個舒心的笑容,許莫南幾乎整個人隐藏在陰影之中,只有屏幕上的光明明暗暗的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一雙眸子格外亮也格外詭異。
第二天一早顧聞書就起來了,帶着顧澤安往許莫南說的地方去。
原本顧聞書以為寫生的話許莫南會選一個山清水秀的風景區,結果地址卻是一個他都沒有聽過的地方。
司機載着他們按照導航走,越走路上的車越少,最後人都變得很少。
就連司機都有些不放心了,詢問他們要不要掉頭回去。
可許莫南剛剛發消息說是已經到了,他們現在爽約的話有些說不過去。
顧聞書只能硬着頭皮讓司機繼續開,扭頭看到顧澤安臉色泛白。
“怎麽了?”
顧澤安強忍着嘔吐感,輕輕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暈車。”
好在車裏備着暈車藥,顧聞書趕忙給他吃了,讓他稍微睡一會兒。
許莫南眯着眼看面前破敗的建築,熟悉又陌生。曾經的孤兒院大半的房子都已經倒塌,殘垣斷壁上爬上青苔和藤曼,看起來陰森森的。
擡步走過去,許莫南挑了塊比較矮的斷牆站上去,這裏是他曾經帶過的地方。
那個時候這家孤兒院還在A市比較有名,還是有有錢人來這裏領養孩子的。
他還記得他被扔在這家孤兒院門口時的感覺,那時的他只有五歲,穿着單薄的秋衣懵懂的跟着媽媽來到這裏。他還不知道他要被抛棄了,傻傻的按照和媽媽的約定等在門口。
那天真的好冷啊,他的手腳都是冰涼的,身上沒有一處溫暖的地方。他等啊等,希望媽媽回來找他。
可等到他暈倒,他都沒有再等到媽媽,他被孤兒院的院長領進去,他從此就是孤兒了。
他沒有任何抱怨,乖乖待在孤兒院裏,乖乖聽老師的話,乖乖做該做的事。
可為什麽所有人都讨厭他?孤兒院裏的孩子排斥他,老師嫌棄他,就因為他不會笑,不會讨人開心嗎?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在幹活了,可還是吃不飽飯,還是會被打被罵。
直到有人指着他,說要領養他……
養父那張臉浮現在眼前,許莫南眼眸深處泛起陰恻恻的殺意,身上籠罩上戾氣。
他又一次陷進了過去的夢魇,手腳都是冰涼的,身體微微顫抖,好似回到了被扔在雪地中的曾經。
“小心。”
是誰的聲音,有些焦急,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屏障來到可怕的夢魇,一下将他拉了出去。
許莫南有些呆愣的回頭,就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的顧聞書手裏拿着把黑色的雨傘。
雨傘上竟挂着一條蛇,雖然不算很大,可這樣的滑溜溜陰森森的冷血動物還是令人害怕。
顧聞書用力把那條蛇甩出去,對許莫南伸出了另一只手,“你沒事吧?站這麽高幹什麽?”
許莫南像是提線木偶卻格外用力的握住了那只手,溫熱的手心傳遞着另一個人的溫度。
他冰冷的手漸漸回暖,籠罩在身上的陰寒似乎都被面前的人驅散了,獨留下贈與他的溫暖。
顧聞書看着許莫南蒼白的唇,蹙了蹙眉,“你還好吧?”
真不知道許莫南為什麽要選這麽一個地方,雜草叢生,竟然還有蛇。
“還是早點離開吧,那條蛇也不知道有沒有毒,再爬回來就不好了。”
顧聞書是真的怕蛇,催促着許莫南。
現在看來許莫南似乎不太舒服,顧澤安又暈車現在就睡在車上,今天的寫生多半是要泡湯了。
顧聞書擡眸看許莫南,左手還被許莫南攥着,許莫南似乎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他的表情似是疑惑,又帶着些癫狂,和平日裏判若兩人。
顧聞書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要抽回手,反而被攥的更緊,像是怕他跑了。
這是唯一的一絲溫暖,許莫南不想放開也不會放開,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顧聞書,卻從那雙瞪大的眸子裏看到了光。
“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
這麽多年,終于有人走近冰天雪地中的他,帶着他離開,給予他奢望的溫暖。
許莫南精神有些恍惚,幾乎分不清楚今夕何夕,唯一想着的就是要留着這份溫暖,即便把他也拉進這無盡的陰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