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OVER

躁動,套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蕭禾艱難地挪動了下脖子,終于在逆光中見到了個熟悉的瘦削身影。是晉慕。

他似乎跑了不少路,踱步到她面前的時候身上早就被汗水濡濕了。他靜靜盯了她片刻,忽然在她面前跪伏下身,放下槍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劃開包裹這沙發的皮布把手伸進去細細摸索——片刻之後,他幹脆躺在了地上,自下而上地伸手去觸碰沙發內的東西……

“晉慕……”蕭禾哆嗦着開口。

房間裏只剩下晉慕急促的喘息,片刻之後才想起他略啞的聲音。他說:“別怕。”

蕭禾沒出息地抽泣:“……忍不住。”

真正的生死關頭,生命已經在讀秒,怎麽可能不怕?

晉慕的呼吸漸漸平息,良久,他才緩緩起身,以跪着的姿勢看着沙發上的她,苦笑:“你不是說你是苦情女主角嗎?”

蕭禾哽咽:“你躺上來來試試怕不怕……”

晉慕的手落在她的額頭,帶着一絲絲的戰栗撫過臉頰,輕道:“蕭禾,當你的身體離開沙發,炸彈會強制催動,我們只有十秒時間可以逃跑。”

“我、我們能不能等等警察……”

晉慕輕輕搖頭:“你還有5分鐘時間考慮。”

5分鐘。生與死。

“我害怕……晉慕,我爸媽還活着……我不敢想象他們知道了的樣子……”她渾身顫抖,拽住晉慕的手語無倫次,“很多年前,我的老師……就是這麽死的……那時候,那時候他只是路過綁架現場……他和被綁架的人交換了負重……我看着他在我面前……”

“他如果再忍耐一下……如果警察來得及……”

“我不想像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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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是晉慕鮮有溫柔的聲音,他說:“蕭禾,你勇敢一些。”

蕭禾哆嗦,不發一言。

“蕭禾,勇敢點,你不會像你的老師一樣的。”

“蕭禾,我陪着你。我們一起,不管生死,我們一起賭,好不好?”

5分鐘能有多長?嘀嗒聲冰冷地響着,蕭禾的腦海裏空蕩蕩的,整個世界只剩下晉慕溫暖濕潤的眼。她在這雙眼裏漸漸平息了駭浪一樣的恐懼,戰栗着,猶豫着,一個好字怎麽都吐不出口。

晉慕幾乎是強迫中獎似的拉起了她的手,問她:“準備好了麽?”

蕭禾呼吸急促,最終在他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之後的記憶,蕭禾的世界都是卡了殼的老式錄像帶,所有的畫面都成了黑白色,她的手被晉慕拉在手中,越過沙發,趟過地毯,出房門,過道上的油畫張牙舞爪,身後的熱浪嗚咽像是上個世紀的西方老式壁爐前老人哼唱的曲調兒……

過道盡頭轉彎處大約在二十米開外,十秒,人類奔跑極限是多遠?

頃刻間,巨大的爆炸聲劃破天際——

蕭禾想尖叫卻發現自己可能連呼吸都忘記,只能木然俯身在晉慕的懷裏,聽他疊聲叫喚:“蕭禾!蕭禾!沒事了——蕭禾!”

“晉……”

“跟我走!”

後來呢?

月亮升到半空的時候,蕭禾終于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卻依舊有些呆呆愣愣地,抱着被子看着晉慕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大約十二個小時之前,她從白癡狀态被晉慕扯上了車,一路兜兜轉轉到了現在這個居于市中心的陳舊小套房裏,然後被安排到了床上連哄帶騙睡了過去——十二個小時之後,她才恍然回過神來,漸漸理清思緒。

晉慕的行蹤從荒山公寓後期就已經曝光,所以才會有槍擊,而她重傷一開始似乎是瞞過了所有人的,只是她不該和晉慕見上面,所以才有了後來這一切,媒體曝光不過是征兆,真正的變故是那些人把他也列入了狙殺名單……而現在,她似乎直接越過警方陷入了黑白兩道的灰色境地?

而這裏應該是晉慕真正安家的地方吧,牆上有照片,床頭有書,廚房裏有食材,這個黑社會居然過得如此……平凡無奇。

可她的房子被毀,人失蹤,這算什麽?浪跡江湖?雌雄大盜?

她正抓狂,一碗散發着熱氣的粥被端到了床邊,十二個小時之前上演熱血警匪大制作爆破場面的晉慕晉老大似乎有些羞赧,輕輕地指了指粥。

蕭禾傻乎乎眨眼。

晉慕輕嘆一口氣:“你啊,不是膽子很大麽?吓傻了?”

蕭禾再眨。

晉慕忽然低眉笑出聲來,好看的眉眼如同淡墨落到宣紙上一樣舒展開來。他說:“看你當初兇巴巴攔着我不許我出去的模樣,你不是挺不怕死的麽,你這個樣子,倒和它有點像。”

蕭禾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床尾躺着一只水靈靈的……博美。

“……”

“它也很兇。”

“……我那是職業道德。”

“嗯。”晉慕輕道,眉眼彎彎,一副柔順的模樣。

蕭禾默默瞧了一眼床尾眼睛濕漉漉的博美,到底是誰比較像它啊?

她端起粥喝了底朝天,瞧着還有幾分溫馨味兒的小房子掃視一周,猶豫隘口:“晉慕,你這算是從了爺嗎?”

晉慕收碗的手一僵,沉默。

她再接再厲,順手拽住他衣擺:“喂……”

晉慕一點一點扒開她的爪子,轉身進廚房。剛走兩步又停下了腳步。片刻後,靜谧溫馨的小房子裏響起一個柔順的聲音:“嗯。”

——啊?這就成了?

蕭禾一愣,母性情懷頓時泛濫,興奮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晉慕晉慕,可是你是黑社會诶。像我這種生活在陽光下的光輝天使職業和黑社會差好多哦,我虧。”

有一種不要臉,叫做蹬鼻子上臉。

晉慕顯然已經不再打算搭理已經完全活過來的仁心仁術蕭醫生。

蕭禾在床上滾夠了,雀躍的心漸漸平和下來,她眯着眼看廚房裏那個相當“宜嫁娶”的身影,小心地開口:“不如,你去自首,配合警方當污點證人?”

晉慕沒有回答。

可怕的沉默。

晉慕是一種毒藥。一種喝過就再也忘記不了的毒藥。那日一句自首誰也沒有再提起,可是蕭禾卻把它放在了心底。她差點兒就成了警察,對惡勢力本身就有這骨子裏的憎惡,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對晉慕讨厭不起來。也許是因為她從沒見過他真正做出傷人之舉,又或許是因為他的眉眼實在太清澈幹淨,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

可當她真正住進晉慕的家中,許多她深入骨髓厭惡的事情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她的生活中。

晉慕不再避諱她,他會當着她的面處理他自己的事物,會當着她的面對手下發布指令,幫鬥,厮殺,交易,權衡……

蕭禾不知道自己對他是怎樣的情感,看他陷入其中,她不想一點也不作為。

寧靜的午後,又一次看他雙眉緊鎖挂斷電話,她終于忍無可忍截住了他:“我們在一起後,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是不是一直會是這樣的日子?”

晉慕面色淡漠蒼白,卻仍然點頭。

蕭禾不知道自己是心涼還是心驚,或許更多的是心疼。她環住他的腰用力勒緊了,咬牙切齒道:“晉慕,我事先告訴你,如果你做出任何牽扯刑事的事件被我找到證據……”

“你會報警?”很久後,晉慕清清淡淡的嗓音的她腦袋上方響起。

“是。”她緊緊擁着他,一字一句道,“晉慕,我不知道你在認識我之前做過什麽,可是如果日後你做出什麽事,我……我絕不手軟!”

晉慕沉默片刻,輕道:“愛情與公義?”

“是。”

“如果非要犧牲一個呢?”

蕭禾漸漸松開了手。她擡頭看着他,忽視那雙清涼的眼中一抹痛惜,給了他一個一個答案:“你。”

晉慕的神情凝滞在臉上,很久之後,他才輕輕嘆息,嘴角也露出一抹笑。

少頃,一個吻落在了她的眉心。虔誠而幹淨。

東南亞毒品交易渠道的搶奪是怎麽一回事情,蕭禾即使作為門外漢也能猜到。太平盛世,敢做毒品大亨的也就那麽幾個人幾條渠道。國內幾個勢力早年把他們瓜分得一幹二淨,晉慕作為後來人,要得到渠道就只能靠搶。這勢必給他帶來殺身之禍。

而眼下,似乎局面已經不能再改變,晉慕對那幾個渠道勢在必得。

該來的總會來。

若幹天後的黎明,晉慕裝配完畢槍械,靜靜地與蕭禾對峙。

“別去。”蕭禾張開雙手死死瞪着他,“晉慕,這是不歸路。”

“我不做,其他人也會做。”

“可你是你。”蕭禾苦笑,“你是晉慕,對我來說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如果你去了,你就和他們一樣的罪犯。除非殺了我,否則我肯定報警。”

“蕭禾……”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送我的那把槍是哪來的?”

晉慕一愣,低聲道:“故人所贈。”

所以,晉慕和宋牧教官是朋友嗎?

漆黑的夜,只有他的神情是柔和的。蕭禾忍不住委屈鼻酸,眼淚卻在落下來之前就被她狠狠擦幹。她說:“晉慕,我不希望你去做個壞人。”

晉慕不再開口,他忽然無聲地笑了,把那個倔強的腦袋攬進了懷裏,輕聲道:“三天後晚上12點,34號碼頭。”

蕭禾想掙紮,卻被他鉗制,只能側耳傾聽他的呢喃:

“你可以去告訴葉甄。可是蕭禾,我不能不去,我決心這條路之前就立下過誓言一直走到底……我承認,蕭禾,你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可那個誓言是唯一淩駕在你之上的東西。”

“那麽久以來,只有你會在生命收到威脅的情況下還以我的安危為重。所以,即使明知道你随時會出賣我,我也忍不住迷戀這樣的危險……在你和我的角逐上,我認輸……”

“蕭禾,我愛你。”

一個輕柔的吻落下,晉慕的臉近在咫尺,蕭禾的意識卻開始漸漸模糊,除了這最後的一句話入骨刻入了腦海中,其餘感官都随着一陣暈眩通通消失不見了。

等蕭禾再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躍過窗戶落到她的身上暖意融融,她揉了揉還有些暈眩的腦袋,幾乎是鎮定地去自己的房間取了那把銀色的小槍,射擊了晉慕房間的門鎖,打開他的書櫃,從裏面翻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各種記錄,賬簿,還有……一張宋教官的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被鎖在櫃子的最深處。她瞪大了眼睛,呼吸也稍稍停滞下幾分:那張照片看得出是早年拍的,宋教官還只有三四十歲模樣,他的身旁站着個個子才到他胸的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眼眸間似乎帶着一絲疏離,和摟着他笑得一臉豪放的宋教官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即使再分明的表情也抵抗不了兩張面容的相似度。

晉慕和宋教官到底是什麽關系?

故人所贈。她細細回憶晉慕之前的話語,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漏想了一層意思,他和他或許不僅僅是故友?

片刻失神之後,她咬牙撥通了葉甄的手機,聽見那邊一聲低沉的蕭禾,她猶豫道:“葉師兄,宋教官是不是有個兒子?”

“是啊。”

“他現在在哪裏?”

“好像之前聽宋教官提起過說他一直在國外念書,宋教官犧牲後我爸曾經想捐助過他學業,可是後來卻查無此人,宋教官的戶口上除了他父母和早亡的妻子,并沒有兒子。所以我猜想可能是我記錯了。”

“……宋教官有提過他叫什麽嗎?”

葉甄沉吟片刻道:“我想想……好像是……小錦還是小金?這也是件奇事,不過大家的确都沒有見過他……”

小金,還是小錦?

或者是……小晉。

宋教官的全名是宋牧。

……晉慕?

蕭禾忽然迷失了方向。如果晉慕是宋教官的兒子,那他應該是警察世家出身,為什麽會走上這條路?還有消失的身份……

“葉師兄,晉慕三天後會和東南亞的人有接觸,夜晚十二點,34號碼頭。”

“你說什麽——”

“我也想去,師兄。”

與其讓這一切都陷入迷霧重重,還不如她親手來撕裂真相。

三天後。34號碼頭。

夜晚的狂風帶來讓人窒息的戰栗,蕭禾坐在葉甄的車內緊緊盯着遠處的碼頭,任由心中的糾結逐漸擰成了麻花。她當然不可能下去,上有國法下有警隊鐵律,她能坐在車裏遠遠地等候已經是把“師妹”身份發揮得淋漓盡致,再要敢開車門,恐怕葉甄下一個決定就是把她扭送警隊……

遙遠的距離,只有朦胧的月光,她根本看不到遠處碼頭上發生的事情。時間一分一分靠近十二點,深夜的碼頭寂靜如死地,就好像是殺戮之前的靜默。焦灼。

“……師兄,如果晉慕真被抓了,會死刑嗎?”

“會。”

“沒抓住,會被狙擊嗎?”

“會。”

“那他可能被其他勢力槍殺?我覺得這次交易其他勢力不可能不知道……”

“……會。”

“他幾乎沒可能活着,是不是?”

“是。”

天寒地凍。蕭禾發現自己居然并沒有多大的恐懼。也許是恐懼到達了一定地步,反而成了一種類似于鎮定的麻木。她稍稍裹緊了自己的衣衫,問葉甄:“師兄,如果宋教官真有一個兒子叫宋晉,真的是現在的晉慕,那會不會……”

“那他還有一條活路。”葉甄深吸一口氣,道,“還有半個小時,如果我能在這半小時內接到總局電話的話。”

“我相信他是。”

蕭禾輕輕地呢喃,不知道是在說給空氣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她相信他,那樣一個幹淨的晉慕,不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的。絕對不會。

漫長的煎熬中,電話并沒有響起。

十二點終于到來。槍聲幾乎是踏着秒針與時針重合的一瞬間響起的——

晉慕!

蕭禾陡然僵直了身體,她幾乎本能地想拉開車門沖過去,卻被葉甄一個擒拿壓在了副駕駛座上。

遠處的槍聲此起彼伏,每一聲聲響都像是從地獄最深處傳來一樣——她曾經以為自己會絕望地鎮定地麻木地等待老天的宣判,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卻發現自己不能,完全不能!

那是晉慕啊……他有一雙溫良乖順的眼,他會做一手好菜,他怕疼的時候從來不喊但是眼睛會變得濕漉漉,他生氣的時候眉頭會皺起來,他含羞的時候會裝作轉過身,他歡欣的時候會輕輕道一聲“嗯”……

“我要過去!”

“蕭禾!你鎮定點,你這是去送死!”

“我不怕!”

“蕭禾!”

“就是他死我也想親眼看着!”

槍聲劇烈起來——

忽然,手機鈴聲轟然響起——是葉甄的。

兩個人都鎮定了下來,蕭禾的呼吸急促,眼睜睜看着葉甄開啓了手機放倒耳邊……

“是。我明白了。”他說。

“師兄……怎、怎麽樣……”

葉甄凝神了幾秒,拿起車內的對講機朝所有埋伏的特警下令:“所有隊組注意,30秒後行動,盡量生擒所有涉案人員!額外注意一個帶野戰帽的男性,不要對他采取也不要幹涉他任何行動!”

蕭禾渾身脫力癱軟在副駕駛座上,緩緩地聽着自己胸腔裏劇烈的心跳,等待這漫長的三十秒。

這是比一個世紀更加昂長的等待。

遠處的槍聲漸漸平息,整個碼頭籠罩在一片慘烈的血腥味中。片刻後,嘈雜聲紛亂地響起,無數燈光投射在漆黑無比的碼頭上,嘹亮的警笛響徹天際——期間還有幾聲槍聲,卻很快地平息……

十分鐘後,車上的對講機傳來清晰的聲音:“報告隊長,伏擊完畢,現場清繳完畢,所有人員已經押解上車!請指示下一步任務!”

結束了麽?

蕭禾呆呆坐在車上,茫然無措。

“去吧。”葉甄說。

從車內到碼頭大約有數百米的距離。蕭禾在警校的百米紀錄一直保持在全班吊車尾,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其實還是有一樣可以讓宋教官驕傲的,她幾乎是飛到了現場,在血腥味濃重的碼頭上跨過斑斑血跡,終于在最深處發現了一個頹然倚靠在集裝箱上的身影。

警笛嗚咽,所有的罪犯都已經押解上車,整齊的車隊正在漸漸從碼頭撤離,只有他渾身浴血一個人站在那兒喘息,沒有人多看一眼,沒有人多問一聲,孤獨得像是喜馬拉雅山上的沙子。

他果然是帶着一頂野戰帽,有點蠢,有點瘦弱,有點讓人想上去揪住他衣領狠狠揍上一頓——

最終,她還是什麽都沒做。她只是隔着十幾步的距離靜靜地看着他,等這他擡頭然後可以丢個鄙夷嘲諷的眼神跟他講,你的秘密老子知道了!

可是等他真的擡起頭,露出那雙還帶着一絲驚惶的眼的時候,她卻哭了。

他朝她張開了雙手,做出個擁抱的姿勢。

她卻覺得雙腿都被灌了鉛,好不容易一步一個腳印地挪動到他身邊,只差一步,她又停了腳步——怎麽都邁不過去最後一步。

“蕭禾……”

那個被全世界遺忘的人擡起髒兮兮的臉,居然露出一絲笑來,他說:“蕭禾,傷口又破了……”

“……你活該。”

“蕭禾……”他委委屈屈垂下雙手,似乎是想要離開集裝箱的支持站直身體,結果卻一步不穩,忽的向前栽倒——

“晉慕!”

最終,他倒在了她的肩頭。

一米八和一米六,其實正好是可以埋下頭擁抱的距離。

蕭禾悲哀地發現晉慕似乎把全部身體的重量都壓到了她身上,她使盡了渾身力氣去支撐身前這只個人英雄主義爆棚的人渣,結果卻聽到他在耳邊笑——

“蕭禾,如你所願我不是壞人,高興不高興?”

“……”

“可是不能說自己是好人,永遠都不能。”

“……”

“可是蕭禾,我愛你。”

所有的警車都已經撤離,安靜的碼頭只剩下晉慕低啞的嗓音,他說,我此生最大的收獲,是在父親的相冊裏面見到了你。

矮小瘦弱蠻橫百米吊車尾的最小的師妹。有一天,退學了。

然後,六年之後,意外重逢。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那一夜的血腥已經被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蕭禾回去警校整理了她一直不願意去觸碰的東西。

她是宋教官年紀最小的學生,也是他最後一個,當年他送給她的生日他還來不及送出,就發生了意外。事發之後,宋教官的文案資料被存放在了警校,連同她的生日禮一起。她知道,卻再也不敢去要了。

時隔六年,那份禮物的包裝紙已經泛黃。

她在晉慕的陪伴下拆了它,取出了裏面的一本書。

什麽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扉頁上,宋教官犀利地筆記行雲流水地寫下了一個句子。

蕭禾呆呆看了許久,忽然記起了荒山別墅裏眼前那只禽獸差點兒掐死她那個夜晚,他高燒時一直喃喃自語的黑社會宣言——

我将誓死保守我最深的秘密,不論傷殘或者死亡,不論殺戮的鮮血染紅我的雙手,我将保有我靈魂的純潔,忠于國家利益,守衛人民安全,我立誓,我将永遠隐藏于黑夜,直到我的民族不需要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她看着眼眶有點濕潤,用力捅了捅笑得清冷犯賤的晉慕:“喂……我如果沒發現,你真的一輩子瞞着我?”

“嗯。”

“那你會不會放任我看不慣你十惡不赦然後和你分手啊?”

“嗯。”

“——啊?”

“不會。到時候我再挾持你一次。”晉慕笑彎了眼,“參照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教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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