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疼痛的心

铎風快馬加鞭,只恨馬太慢了。若紫練盲繡也有幾天了,進步很快,她什麽感官都沒用了,靠觸覺去了解這個世界的一切,只是脾氣越來越壞了,動不動就自己在房間裏摔東西,出了房門又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白百草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對于若紫來說最好的消息就是玉雕的工作恢複了。怎麽說呢,這件事說來話長。有一個工匠叫展大柱,他是近兩年才到知夜鎮落腳的人家,他一直在雕玉的地方沒回過家,那天他的媳婦兒到縣衙找他說是他家老母病重,希望他能回家一趟,考慮到這件事情很特殊,秦将軍允許他回家探望老母。探望過後,展大柱回到玉雕行繼續工作,只是展母的病已經奄奄一息了,知道兒子在為國家做事,他們家沒出過大人物,展母也為兒子驕傲,只是不知道兒子到底做了個什麽物件兒,臨終前就想看看兒子做的好東西,展大柱左右為難,母親的遺願做兒子的怎麽也要答應啊,于是跟妻子裏應外合将玉雕偷換到家裏給母親看看,也就在那一晚,他們遭人下毒,發現玉雕不在了,秦将軍要嚴查此事,小老百姓也不敢說,怕惹來殺身之禍,所以大家一直以為玉雕已經被人摔得粉碎了,事實上玉雕在展大柱家裏完好無損。

展大柱和妻子思考再三,如果打仗死者千千萬萬,現在交出去只是兩人受罰,更何況也算是因禍得福,保住了玉雕,相信秦将軍會從輕發落的。于是展大柱夫妻兩人帶着玉雕到縣衙自首,真個事件驚天大逆轉,得以保住玉雕實乃幸運,秦将軍斟酌再三,決定不予追究夫妻二人的責任,但要公開此次事件的前因後果,以示警告,展大柱仍然參加玉雕的工作,但到時不予以相應賞賜,以示懲罰。

白百草告訴若紫這件事的時候,若紫是受傷之後第一次笑了,白百草也算是得到一點欣慰,只是不知道莫風什麽時候會回來,若紫的情況繼續往下拖不是件好事,拖得越久能治好的幾率就越低,此時的莫風還正在馬上狂奔,他雖不知道若紫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但依白百草的話也是不容樂觀,只能繼續狂奔回知夜鎮。與他同來的盡管還有一個殺手,但他還是終于到了知夜鎮。快馬騎到百草堂才下馬,也不管別的,莫風直接沖進去大喊:“白叔,解藥拿來了。”白百草正在給若紫熬藥,聽見喊聲立刻到大堂來,接過解藥開始着手解毒的事情,莫風奔到若紫的房間去看若紫。

進了門時若紫正在繡案前練習盲繡,莫風一步步向她走過去,若紫只是專心的練習不回頭,莫風碰到桌子發出很大的響聲她也不回頭,走近了叫她也沒有反應,伸手擋住她的視線也依然沒有反應。莫風一時之間不知道若紫的情況到底嚴重到什麽程度,內心很恐慌,轉身去到白百草旁邊,“白叔,若紫的情況......”白百草一邊忙活,無奈又心疼,瞟了一眼莫風,“她視覺、聽覺、味覺、嗅覺都沒有,只剩下觸覺還沒喪失,如果不解毒,恐怕觸覺也有可能喪失。”莫風怔怔的聽完白百草的話,如果自己再快一點若紫受的痛苦或許會少很多,自己真應該再早一點回來的。

莫風折回到若紫的房間,若紫還在繡案前,只是已經放下了針線,雙手握得緊緊的。心裏的痛感在翻騰着,莫風慢慢走近若紫,蹲到她身邊,拉起她滿是傷痕的手,之前的這雙手是多麽靈巧的一雙手,現如今卻成了這般。“是誰?”若紫覺得這只手很陌生,不是爹不是绫羅不是迎春也不是秦将軍,莫風在掌心寫到:莫風。“原來是莫風啊,你也來啦!”若紫淺笑着,莫風像是久違了,看着若紫恬淡的臉龐,又看看繡案上若紫繡的亂七八糟的花,繼續在她手心寫到:你繡的花很好看。若紫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自己用手都能感覺出來,這一副是最開始練習用的,亂七八糟的都在上面,“你別安慰我了,這一副是我最開始練習用的,亂七八糟,後來繡的強很多了。”

莫風每天都來,給她講他一路上看到的事情,王伯家新進了一批棋,今天來看病的人很少,秦将軍路過這裏來看你了不過馬上就走了......莫風總是牽着若紫的手,任何時候都不放。到大街上人很多,他就在她手心裏寫了告訴她,街上很熱鬧,白天的人也很多呢;到了晚上,莫風就寫,現在是晚上了,燈照的跟白天一樣,人更多了。若紫每天都呆在房間裏,很多想不通的時候,她抓起什麽就是什麽,針也好線也好,都往地上扔,紮的自己手都流血了,莫風進來看到若紫的樣子,心疼的抓過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裏,有時候莫風甚至恨自己不能幫若紫一點忙,而若紫知道莫風進來了臉上又會挂上淺淺的笑,似乎剛才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莫風細心地包好她的手,心裏難受到說不出話來。

莫風覺得若紫每天呆在房間裏也不是什麽好事,就跟白百草商量帶若紫出去走走,若紫知道自己出去很麻煩,一直不答應去,莫風每天跟她講今天天氣很好适合出去走走,今天适合騎馬你想不想騎馬?今天绫羅來過了說要去清樂樓,你要不要去?若紫不忍心他每天都這樣苦口婆心的勸自己,不再忍心拒絕他,答應出去走走。莫風牽着若紫在街上逛,跟她講每一個走過的商鋪是哪一家,路過點心鋪問她要不要吃點心,若紫點點頭,他就帶着她去買點心,點心鋪的人見是若紫很憐惜的送了很多給她。若紫走路有點偏了,衣服挂到了人家小攤的柱子上,莫風耐心的給她拿掉,若紫自己雙手整了整衣服,腳步往外挪了兩步,不知從哪裏來的跑馬,朝着若紫的方向而來,若紫渾然不覺一動不動,莫風搶跑幾步将若紫護在懷裏,還真是虛驚一場,若紫不明所以,“怎麽了,莫風?”确定沒有危險了才放開若紫,告訴她:剛才有馬跑過來差點撞到你。小販也連聲說好險好險。

經過剛才的跑馬事件,莫風覺得若紫在大街上實在是很危險,還是趕緊回去為好。到家的時候白百草在煎藥,若紫雖然每天服用解藥,但中毒時間太久必須長期吃藥才行,并且若紫行醫多年,對藥的抗性很強,所以一般的藥對若紫不起作用,解藥療效不似一般的人那麽強力。莫風直接把若紫送回房間,回頭過來給若紫端藥,白百草心裏也沒底,莫風喂若紫喝藥的時候,若紫輕輕的皺了一下眉,直到把藥喝完。莫風退到一邊讓白百草給若紫把脈,若紫突然說話了,“爹,這藥可是從呼倫拿回來的解藥?”白百草一怔,繼而在她手中回答她是的,“爹,這藥好苦啊。”白百草一下子呆住了,莫風也呆住了,若紫臉上湧現出笑容,“爹,我的嗅覺和味覺好像都恢複了,我想再試試看。”

白百草喜極而泣,莫風也幾近流下眼淚來,若紫在廚房聞到醋酸酸的味道,還嘗到鹽的鹹味,又在大堂将每一味草藥都一一辨別。若紫很确定自己的味覺和嗅覺是恢複了,“爹,我的嗅覺和味覺是真的恢複了。”白百草連連點頭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第二天,秦将軍聽說若紫的嗅覺和味覺都已經恢複了,特地前來,莫風也在,若紫正在大堂摸索着整理藥材,白百草很高興在一邊打下手。绫羅和迎春都來了,看到若紫恢複了嗅覺和味覺固然高興,可是看到若紫還在不斷摸索着磕磕碰碰,忍不住落下淚來,從小到大,若紫都是一群小夥伴裏最照顧別人的,她自己有事從來都不說,現在看她還不肯認輸的忙裏忙外,怎麽能讓人不心疼不替她感到不公呢。

莫風知道若紫喜歡騎馬,上次到大街上很危險,帶她到馬場去騎馬應該不會又危險吧,只要自己一直在護着她就好,趁着若紫心情好,帶她去騎馬她一定會更高興的。若紫一直不想出門,雖然她看不見也聽不見,可她知道所有人都可憐她,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累贅,就一直在家想要早點找到不是累贅的方法,莫風回來之後一直陪着她,讓她的心情平複不少,她肯出門接受這樣的一個狀況,莫風是這樣說的:“你的存在對很多人來說都有很重要的意義,如果你不存在了很多人就失去了方向,你就是別人的方向。”若紫終于想通了,自己的大腦裏還有東西可以幫到別人,所以就算要別人照顧自己,自己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報答他。

莫風牽着若紫幫她上馬,然後一直牽着馬走啊走,走了很久之後,若紫覺得有點累了,“莫風,到哪裏了?我有點累了,你可以扶我下來嗎?”莫風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若紫,若紫很放心的跳下來,卻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看着若紫很清晰地輪廓,莫風的心漏跳了好幾拍,若紫看不到聽不到,只是這樣不動了,很奇怪,“莫風,怎麽了嗎?”莫風回過神來,引着若紫坐下來。若紫深吸着空氣,很陶醉的沉迷于有味道的世界,“有花的香味,草的味道,樹的清香,空氣中全都是。”莫風凝視着若紫半仰着的側臉,洋溢着大大的滿足感,若紫醉了,莫風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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