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負一層, 三個未成年老老實實跟在七海建人身後，看着一路砍殺。

佐藤廣不由得發出了樸素的疑問：“為什麽有的怪物死掉會消失，有的不會？”

哐當一下砍斷眼前的怪物，七海建人沒有正面回答：“這不是你們能知道的。”

車站內的怪物, 少數是真正的咒靈, 死掉後會消失，絕大部份都是真人用活人轉化而成的類咒靈, 死掉後仍然存在。這般殘忍的事實, 他不會告訴三個小家夥。

柯南微微低頭, 遮住半張臉的眼鏡片反射着光，将他的神情完美隐藏起來。

佐藤廣以為觸及到了機密，歉然道：“對不起, 我不問了。”

七海建人的西裝外套由于礙事被他扔在半路上, 此時穿着一件白襯衣, 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 袖子挽到臂彎, 露出精壯的體魄。進入車站時梳得整整齊齊的發型因劇烈運動而淩亂，整個人從規規矩矩的上班族搖身一變成了暴徒。

“這些是成年人的責任, 你們好好跟着, 保護好自己，我們要進入下一層了。”

毛利蘭道：“七海先生, 我平常有休息修習空手道，如果有武器的話, 我想我能幫的上忙……”

“不用。”毫不意外的被七海建人拒絕。

他們此刻正站在往下一層的樓梯通道口, 說是一層，但入站大廳到負二層的電車站臺足有三四層樓高，長長的階梯通道彷佛通向看不見底的深處。

“注意周圍, 有狀況大聲叫我，不許掉隊。”七海建人最後囑咐一句，帶頭踏下階梯。

佐藤廣擔憂弟弟的安全，絲毫不遲疑的緊随其後，毛利蘭和柯南亦是如此。

四人不停往下，足足走了上百個臺階，平日裏扶梯有電驅動，并不覺得如何，這會兒才真正感受到樓梯好長。

終于快走到底時，帶頭的七海建人停下腳步，後面的佐藤廣疑惑地探出頭，“怎麽了，七海先生……”

從七海建人身旁往下望，樓梯出口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怪物，頭顱四肢交錯參差，形成一堵肉牆，突出來的手腳尚在動彈，肉牆間隙中露出轉動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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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佐藤廣吓得陷入呆滞。

毛利蘭被眼前景象惡心地緊緊抱起柯南，她雖然身手不錯，但怕鬼的缺點克服不了，這些怪物不是鬼，可湊在一起就像鬼一樣可怕。

七海建人甩開手臂，“你們退開。”

三個未成年依言退開，把空間留出來給他。

七海建人瞄準肉牆其中一條線，“七對三！”重刀劈在肉牆三七分的線上，轟隆隆一陣震動，堵塞的出□□像是沖開的水龍頭，穢物四散，露出原本的通道。

幾人進入負二層，眼前的景象比起負一層來有過之無不及，遍地血跡，怪物與幸存者的追逐逃跑，哭喊聲慘叫聲交織，沖擊着三個未成年。

佐藤廣捂住嘴，深怕一松手就吐出來，毛利蘭把臉埋在柯南肩膀，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樣抱緊他。

七海建人沒有停頓，直接沖進獵場，将附近的怪物砍到失去行動能力。

幸存的人類被吓破了膽，根本沒察覺到自己被救下了，仍像無頭蒼蠅般橫沖直撞，迎面撞上其他活人，雙雙跌到在地，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碰到同伴抱成一團才勉強回過神來。

七海建人甩去刀上血污，低頭思索着該怎麽安置這些人，恰在此時，從背面的原本上行的樓梯口突破下來的高專學生到達。

“七海海！”虎杖悠仁邊殺怪物邊往這邊來。

伏黑、釘崎、吉野三人在他後面，聞聲向這邊望來，吉野順平看見七海建人身旁的佐藤廣後，愣了一下，随即驅動澱月帶着自己從空中而來。

“佐藤，你怎麽會在？受傷了嗎？”吉野順平扒拉着好友急切地問。

佐藤廣眼眶一熱，“順平，我沒事，但是……秀被人捉去了……”

吉野順平十分吃驚，“怎麽會？是誰？”

“我不認識……”佐藤廣連連搖頭，他不認識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針對他，可為了秀的安全，他必須按照對方的意思去做。

吉野順平怎麽能放任好友涉險，兇手的話一聽就是陷阱，真人的陰險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佐藤，聽着，我替你找……”

“不行，我自己去。”佐藤廣撥開好友的手。

“不，你不知道真人的厲害，他的術式能把人變成咒靈，你看看這些，他們再也變不回人了！一旦被真人抓到，就會比死還難受……”吉野順平慌不擇言。

“順平！”虎杖悠仁打斷，在吉野順平露出疑問時，示意他看佐藤廣。

佐藤廣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嘴唇抖了幾抖，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是說……這些……是人變的？”

糟了……吉野順平暗咬舌頭，“這個……”

佐藤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腦子嗡嗡地響，鬥篷人話裏屢次三番提到的“轉化”一詞的意思他終于明白了。

原來是指把人變成怪物。

那他弟弟會不會被……

佐藤廣不敢再往下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混亂，“順平，謝謝你的好意，但對方指名要我去找，我必須去。”

吉野順平攔不住他，急得不行，伏黑惠忽然道：“我們幾個分頭幫他去找，這樣效率高。”

虎杖悠仁點頭：“就是，我們都去找。”

“大家……謝謝你們！”佐藤廣心中熨帖，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衆人最後決定，兵分三路，伏黑惠、釘崎野薔薇陪着毛利蘭、柯南去下一層，虎杖悠仁、吉野順平和七海建人、佐藤廣分兩個方向搜查負二層。

這一層共有兩條線路的車輛，都是南北向線路，所以采用同站臺換乘方式，站臺左側是A線路電車，站臺右側是B線路電車，而反方向的車輛在平行的另一個站臺換乘。

七海建人和佐藤廣挑中的站臺剛好是五條悟所在的那個，兩人往站臺中部走，繞過兩座上下通行電梯，赫然望見五條悟站立的身影。

“五條前輩，為什麽看見你在這裏偷懶，我并沒有意外的感受。”七海建人平靜道。

五條悟假哭，“讨厭！人家哪有偷懶。”

佐藤廣憂心忡忡，“五條老師，你有沒有受傷？他們人多欺負你一個人，太過分了！”

“是吧！還是佐藤公正。”五條悟伸了個懶腰，臉色莫名有壓迫力，“膽敢算計我，想必他們已經替自己買好了墓地。”

七海建人不置可否，“所以，五條前輩站在這裏發呆的原因是？”

“抱歉抱歉，見到你們我就放心了。”五條悟壓了壓腿，語氣奇特地道：“保護好佐藤。”

“我明白。”七海建人低頭看了看身邊的未成年，皺着眉答應下來。

“很好。”五條悟笑着騰空而起，宛如在水中遨游般惬意，雙臂伸展，十指随着某種韻律打着節拍，所過之處，咒靈悉數湮滅。

佐藤廣吃驚得合不上嘴，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實在太超乎他的想象力了，打死他也沒想到五條老師厲害到這種程度……

但是，一想起這些怪物都是人變的，佐藤廣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七海先生，這些人真的沒有恢複的希望了麽？”

“那只名叫真人的咒靈，術式是随意改變人的靈魂形狀，這些人被它轉化，除非真人願意改回來，否則哪怕用反轉術式，也只能把這些人恢複到完好無損的怪物。”

反轉術式是什麽佐藤廣不知道，可他能聽明白七海先生的意思——被轉化了就只能以怪物的形态死去。

多麽悲慘。

少年漫不應該會這樣。

整座樞紐站裏，怪物們到處尋找人類當成食物，咒術師們邊找人邊殺咒靈。怪物和活人都在飛快減少，某個危險的數值在無人察覺時悄悄臨近。

五條悟将眼前的咒靈解決了大半，所在的站臺空出了大片空間，然後，這片空間中央忽然出現了個鬥篷。

鬥篷掀開，露出裏面兩個外國人，和一個被苦苦尋找的孩子。

五條悟站在空中俯視，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正準備俯沖把孩子奪回來，負二層的地面轟的一聲炸開，兩人一虎沖了上來。

“哇哦——”五條悟驚嘆。

中原中也在煙塵中一腳把果戈裏踢飛，佐藤秀被甩在空中，白虎飛躍用寬大的後背接住孩子，送回到首領跟前。

佐藤秀晃得七葷八素，穩住後睜眼一看，瞬間哭了，“太宰哥哥……”

太宰治被孩子摟住腰，不太習慣地挺直背脊，伸手摸了摸頭表示安慰。

“秀！”佐藤廣激動地沖過來，抱起弟弟：“你還好嗎？吓壞了吧？沒事了沒事了……”

太宰治呼吸停頓，鳶瞳将眼前人鎖在其中。

“哥哥……”兄弟好不容易重逢，哪裏還看得見其他人。

費奧多爾不着痕跡地看着四周強敵，唯一的助手果戈裏被重力使追着，逃得不見蹤影。

五條悟落地，“不走運啊，你說是不是？”

費奧多爾颔首，“沒錯。”

七海建人走近，同前輩站在一起。

白虎變回少年，守在首領身邊，佐藤廣終于回過神來，對着兩人道謝，“太宰，真的太謝謝你們了，這位是？”

“我名叫中島敦。”白虎少年不敢多說。

“中島君，謝謝你救了我弟弟。”佐藤廣躬身道謝。

“哪裏……”中島敦偷偷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首領，不敢坦然接受道謝。

佐藤秀則更好奇白虎是如何變成人的，伸出小手捏了捏中島敦的腿，企圖找到白虎的痕跡。

中島敦僵了僵，放任了小孩的靠近。

佐藤廣見弟弟沒注意到周圍的慘狀，悄悄松了口氣，目光四處游移，想要找到幹淨的路徑，待會兒好讓弟弟少被影響。

然後，他就看見有條蛇一樣的東西從地面的大洞探出，正伸向七海先生。

佐藤廣不由得向那邊走了兩步，提醒道：“七海先生小心，有東西——”

那東西好似聽到了他通風報信，驟然扭轉方向，向他襲來。

佐藤廣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身體反射能力遠遜于咒靈，躲閃不及，被“蛇”纏住了右腳腳腕。

陰冷濕滑的觸感之後，奇怪的膨脹感出現，從右腳腳踝一路向上。

“不——”

太宰治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神情，沖上前一把抓住正在變化成咒靈的佐藤廣的左手，試圖用“人間失格”抹消變化。

他的目的沒能達成，佐藤廣的變化停止了，但已經變化的部分沒能恢複。

僅剩下左手左肩和左邊臉還留有人的模樣，其他部分俱變作難以直視的咒靈。

太宰治眼中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