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鹿梨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漫步在夕陽下的沙灘，腳踩着松軟的白沙，舒适而徜徉。
鹹濕的海風裏混雜着白蘭地梅子酒的味道，用黃油煎大蝦飄出來的奶香味瞬間勾人垂涎，于是她醒了。
好久沒睡的這麽沉了。
睡飽後的鹿梨像極了溫順的貓，伸了個懶腰，走到了客廳，正好對着半開放式的廚房，後面的窗子裏映着濃墨似的夜。
而前面，是昏黃情調下，安寧溫柔的人間煙火。
徐兮鶴穿着寬松的短袖和五分褲，一張迷人的臉能把老頭衫都穿得特別有味道。
男生手拿着平底鍋利落翻動的姿勢，露出結實而有力的手臂肌肉線條，又勾起了幾個小時前的激烈畫面。
“醒了。”
鹿梨哼應了聲，臉上的紅褪不下去。
她假裝拿手機擋，卻在看到上面的信息時，火速回房。
徐兮鶴擡起頭，看着那阖上的房門翹起嘴角。
随即就看到了穿戴整齊，重新補了口紅的鹿梨：“你……要走？”
鹿梨有些不好意思：“嗯，突然有點急事要處理。”她一手扶着鞋櫃，快速地勾上高跟鞋。
“那我送你。”
“不用麻煩，我打個車，這裏很方便。”
徐兮鶴還端着盤子，看着她，那模樣像極了被丢棄的修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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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梨心尖一顫，罪惡感就更強烈了：“下次，下次一定好好請你吃飯。”臨到要開門出去，又回頭道，“多謝你盛情款待。”
就看到身上仿佛恢複了明朗的色彩。
鹿梨紅着臉離開了的住處，捂了把臉，這小孩該不是誤解了什麽意思吧。
但她不敢細想，一細想就覺得自己像個女流氓，咳。
晚上八點半，鹿梨趕到燈火通明的Buzzar，卻被告知溫雅君前腳剛走，撲了個空的鹿梨只好先回工作室。
時針指向午夜的十一點，蘇溪敲了敲辦公室門，将手磨咖啡放到她桌上：“鋼鐵是怎麽煉成的我不知道，但你今天要再通宵，醫院的路我倒是很熟。”
回來後就埋頭工作的鹿梨笑了笑：“晚上不回了，但我保證早點睡。”
蘇溪翻了個白眼：“明明睡不飽就會發脾氣的人，現在沒日沒夜的，你是背着我吃了什麽神丹妙藥了？”
鹿梨猛地就想起了眼裏像是落了星光的帥弟弟，連忙岔開話題道，“Buzzar的金九大封原本定的《錦蘭傳》大火出圈的新晉頂流小花，沒想到翻車那麽狠，這下是徹底沒戲了，今天的熱搜爆了。”
“一開始是想壓一壓的，但根本壓不住。”蘇溪微微皺眉，“現在各種流量塌房，搞得品牌方都怕了，這次Buzzar也是點兒背，原本各大品牌方争搶着掏錢占廣告位，宣傳新品，現在……聽說已經有好幾家大牌簽了另外兩家雜志社。”
金九銀十的大封，每年都是神仙打架。
Buzzar有溫雅君坐鎮，回回都小勝一籌，業內默認的翹楚，但随時都要提防着被超越，被淘汰。
“溫雅君的行程太難琢磨了。”鹿梨已經吃了兩回閉門羹了，不過并不氣餒，反而有越挫越勇的勢頭，“如果我是溫雅君，我現在就想着如何實施B方案，在外界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所以，有傳聞她已經在接觸幾位85大花。”
鹿梨挑了挑眉，愈發相信自己的直覺。
本來，以Buzzar這樣的地位，所有的高定都是有固定大牌合作方，不可能臨時找。連盛京這樣的在它眼裏都不夠格，更何況她這個剛剛自立門戶的。
這次被大牌放鴿子，對鹿梨而言卻是絕佳的好機會。
只是Buzzar的總監、人稱溫一刀的溫雅君出了名的難搞。
鹿梨捧起咖啡背靠着椅背，“以Buzzar目前的情況，B計劃固然重要，還要防爆話題，所以現在溫雅君一定很謹慎。”
“要是這樣有意避着，知道的人多了，只怕輪不上我們。”蘇溪雖然對鹿梨的設計很有信心，但還是很清楚這個市場的規律，公司的名氣和以往成績挂鈎，光設計師有光環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先機很重要。
鹿梨看着電腦屏幕上自己剛剛改好的方案，點了保存：“今晚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去會會。”
這時桌上的手機亮了下，徐兮鶴發來微信——在忙嗎？
鹿梨拿起手機的功夫，蘇溪已經退出去替她關好了門。
“剛剛碰了壁。”鹿梨發過去。
正在輸入中只閃了下，就跳出了回複，“那我幫你把牆鑿穿。”
幼稚卻認真的口吻，讓鹿梨沒忍住笑意，大概是被同化了，但這感覺卻不賴，鹿梨發過去：“明天就去鑿牆試試。”
“合理建議，适當采納，還是要注意手段文明。”
鹿梨幾乎能想到小孩兒在那頭抱着手機的樣子，想了想，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大四應該都忙着找工作吧，你呢？”
“我的工作比較自由。”
鹿梨了然，難怪日子這麽落魄，不過每個大學生進入社會之前，都會有一段迷茫期，只是有的人花的時間更長一點。
又譬如她的閨蜜夏栖言，根本不必被社會毒打。
不過徐兮鶴，顯然不是夏栖言那一挂的。
停頓的片刻，那邊就又來了信息，“姐姐的工作室缺人嗎？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特別會暖床那種。”
鹿梨差點被嗆着，深深覺得和年輕人不僅有體力上的代溝，還容易跟不上節奏，回了個小胖喵舉小白旗的表情包。
然後就去洗漱了。
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另一頭的徐兮鶴捧着手機，面前的電腦屏上花花綠綠的，他盯着聊天記錄，對話框裏的字打了又删，正在輸入頂了半天，臨到要發出去又都一個個删掉了。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太黏人了……
毫無所知的鹿梨第二天一早就和蘇溪帶上連夜完成的企劃書，殺去了Buzzar 的總部大樓。
位于市中心的商業區，風格獨特的二十層獨棟大廈，十二層樓處嵌着的巨大LED顯示屏循環播放着Buzzar的時尚宣傳大片。
早高峰時進進出出，穿着時尚的俊男靓女，一下會讓人覺得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碰到也是交流圈內最新的時尚資訊。
鹿梨和蘇溪站在電梯最裏側的角落，看着摁了十二層按鈕的紅發美女和身邊的男士抱怨，“原來推進項目的kara‘引咎辭職’，活兒現在落了我手上，我已經連續加班四天了，感覺這條小命要交代在這了。”
“每回你都這麽說，哪年不是你們部門立頭功，放心，熬過去就行了。不像我們，即将要面臨狂風暴雨。”
“祝好。”
“共勉。”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電梯裏的人魚貫而出，俨然是一副戰鬥狀态，鹿梨和蘇溪最後出來，蘇溪小聲嘀咕：“這也太誇張了吧。”
“溫一刀的綽號不是白來的。”鹿梨跟着壓低聲音，她在盛京時和這位大佬打過兩次照面，在秀場上，氣場堪比老佛爺，只可遠觀焉。
十二樓的大平層，能倒映出人影的光潔地面，曲面拱形延伸去的流暢線條，風格前衛，而且用色大膽，整個空間充斥着藝術時尚的氣息。
左側過去大通間內，隐約可見滿滿的衣服架子，和當季的展品，琳琅滿目……
難怪會成為時尚買手的朝聖地。
鹿梨走到前臺：“你好，請問溫主編在嗎？”
“有預約嗎？怎麽稱呼您？”
“沒有，現在登記可以嗎？”
“不好意思，如果沒有預約的話，溫主編是不見客的。”
前臺小姑娘禮貌的作了個請的手勢，但鹿梨不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看了眼正是上班的時間，她和蘇溪一塊走到旁邊的待客區打算蹲人，這一眼，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岑瑜坐在沙發上笑着和鹿梨打招呼，“好久不見，學姐。”
法式慵懶風無袖襯衫，搭溫柔淺咖色的開衩長裙，氣質優雅又不失青春活力，從穿搭到笑容，每一個角度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鹿梨點點頭，就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随手拿起上面的雜志翻了起來。
蘇溪湊近她耳邊：“她怎麽也來了？”
鹿梨猜到了岑瑜的來意，不過并不想有什麽交集，反而是岑瑜又先開了口，“學姐也是來找溫主編的？”
一個“也”字就很靈性。
看來也是得到了什麽內部消息，鹿梨不置可否，但沖着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敢代表盛京來和Buzzar接洽，就足夠讓鹿梨多高看兩眼的了。
戀愛腦狗子的新女神，事業心還挺重。
“小妹妹，你知道盛京為什麽一直沒和Buzzar合作成功過嗎？”鹿梨頓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之前差點可以，但在傅盛京泡了溫主編某個項目部的心腹大臣還甩了人家後，你猜，你今天的成功概率有多少？”
岑瑜的臉色微微變了下，不過很快恢複了鎮定，“學姐真愛開玩笑。”
鹿梨回以微笑，堵住了岑瑜所有接下來的話茬。
可惜沒能超過十分鐘。
十分鐘後，岑瑜瞥了眼鹿梨身側的公文包，又再次溫柔開口：“學姐的工作室前不久剛成立，盛京本來是要去的，但當天正好和Moin亞洲地區的負責人洽談合作，你知道的，盛京一直很希望公司能夠往國際化，多元化發展。”
“我和對方的工作人員有些交情，意外促成了這個合作，不過我專門讓人給學姐送了花，不知道學姐看到沒。”
鹿梨笑了笑：“看來我的年終分紅應該很可觀。”
岑瑜點點頭，“是啊，去年沒能拿下有些可惜，不過往後MOIN和盛京的合作應該會很順利。”
倆人面帶笑容的槍劍往來。
直到“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在那一雙黑色高跟鞋跨出來的剎那，鹿梨明顯的感覺到四周的氣氛有變化，她迅速起身。
一旁的岑瑜更快一步走了出去，朝那剛出電梯的黑色身影而去。
“溫主編你好，我是盛京的設計總監岑瑜，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嗎？”岑瑜剛要把策劃方案遞出去，“這是我們公司專門為Buzzar打造的……”
比起單槍匹馬的鹿梨，岑瑜對盛京十分有信心。
“你誰？”
驟然的打斷聲，剎那間的安靜，連着就在岑瑜身後的鹿梨腳步都不由慢了下。
溫雅君冷漠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岑瑜，居高臨下睥睨的氣場，将人給壓制的死死地。
“我是盛京的設計總監岑瑜，您可能沒有聽說過我，之前……”岑瑜重新露出笑容，但話沒說完又被打斷。
溫雅君只輕飄飄的瞟了她一眼，就看向了面前繃緊了身體的前臺，沒有起伏的語調卻重如千鈞：“公司雇你不是當門口擺設的，什麽人都能放進來。”
前臺的表情像是要哭了：“溫主編，我已經告訴她們沒有預約您不會見。”
溫雅君甚至多一眼都沒給岑瑜和鹿梨：“三分鐘後開會，讓項目負責人過來。”吩咐過身邊的助理後，迅速朝辦公區走去。
剛才還勝券在握的岑瑜，此時微紅着臉，那尴尬的模樣，連鹿梨都有些不忍。
更尴尬的是，那前臺小姑娘還站在一旁，等着她離開。
從沒受過這麽大屈辱的岑瑜再也顧不着鹿梨，轉身進了電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