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風吹拂過落日餘晖，鹿梨工作室樓上，九層樓的高度，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推開窗子，新鮮的空氣和光明同時灌入，帶走了室內的沉悶。
飛船式走廊過道設計，模仿高科技感的操作臺場景，內室搭配流暢的幾何線條元素和冷光藍LED氛圍燈，整個創客聯盟的內部充滿了高級又硬核的金屬科技感。
一整面用FC游戲中的外星人形象做的黑色馬賽克牆體，用來區分開影院區和娛樂廳，大屏幕布正播放《失控玩家》，正對面的陷落的雲朵沙發上除了人，還有沒來得及去洗的T恤，大大小小的玩偶和一人高的游戲人物人形抱枕……
雙人街機裏魂鬥羅的背景音樂震天響。
乍一看，和仔細看，都像是網吧。
砸了大價錢的那種。
徐兮鶴：“……”
周焱湊上去：“老大，你好久沒來了，大家夥可想你了。”
徐兮鶴涼飕飕地瞟了他一眼，和前不久在樓下時，完全截然相反的冷漠态度：“把你那些大眼香蕉仔拿走，要不然，你走。”
“老大，你好無情好冷酷，什麽大眼香蕉仔，我跟你說，這個喜歡彈吉他的單個大眼仔是斯圖爾特，男一號凱文，膽子最小的鮑勃，中分戴夫……”周焱試圖向老大介紹他的小可愛們。
徐兮鶴沒說話，靜靜看他。
對視不出兩秒，周焱默默把他可愛的小夥伴們收進巨大的收納筐裏，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老六養豚鼠你都沒說。”
“它們起碼不會在我進門的時候齊刷刷瞪着我。”徐兮鶴坐到了周焱收拾過的桌位旁，忍着他花裏胡哨的鍵盤，開始幹正事。
周焱拉了把椅子，老老實實坐在旁邊觀戰。
“這王八羔子攻擊我們服務器，被我逮住給涮了一回，後來就跟瘋狗一樣咬着，糾纏我小半個月了，打一槍換個地方，跟泥鳅滑不留手，還惡心。”
周焱長着一張讨喜的娃娃臉，在有人撐腰後，笑容逐漸變态，“老大，幹死他丫的！”
Advertisement
“……”
周焱比徐兮鶴大一屆，在全國高校聯賽見識過徐兮鶴的技術後，軟磨硬泡把人給拐了，後來兩人一塊成立創客聯盟，做游戲，順帶管管網絡安全這塊。一個臺前，一個幕後，分工明确。
坐在電腦前的徐兮鶴像是換了個人，一通酷炫流暢的技術流操作，過程持續大概不到十分鐘，周焱的電腦恢複了原樣。
“平時少浏覽不幹淨的網頁，就不會被人抓了漏洞。”徐兮鶴道。
“一定是老三偷偷用我的電腦看片。”周焱毫無道德心地甩鍋，沒一會兒又八卦兮兮地湊近，“對了，樓下開了家時裝設計的工作室，裏面小姐姐長得可正了。”
徐兮鶴淡淡瞥了他一眼，“數值策劃做了？核心角色系統設置？跟進美術部門提交策劃方案了麽，外包劇情夠完善了？新版本能在九月底之前上線嗎？”
一瞬的功夫，打游戲的，看電影的全都停了下來，鴉雀無聲。
徐兮鶴拍了拍周焱的肩膀，“你肩上的責任很重，加油。”
周焱愣愣的：“好像你才是新項目的總負責人吧。”
“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徐兮鶴說完，和來時一樣潇灑就走了。
周焱扭頭看向各歸各位的兄弟，好半晌，才回過神，“有時候，我好羨慕他這麽不要臉。”可惜，他沒膽，也不夠實力。
等到人走後，周焱又回想起來剛才想說的，還想帶老大去串個門呢，白瞎他一張這麽帥的臉，說不定能在小姐姐面前刷個什麽存在感。
“我還是覺得那天穿漢服的小姐姐，很眼熟。”周焱嘀咕，不是電梯裏，而是更早的時候，但怎麽都想不起來，是在哪兒呢。
被周焱惦記的鹿梨這會兒已經把新一季的高定系列整理出來，到打版的步驟，卻因為和溫雅君撕破臉，暫時先緩了緩，本來想借Buzzar的版面宣傳一番，現在看來也只能另想辦法。
和夏栖言約吃飯的中途車行打來電話，說她的車噴漆後開出去試駕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二進宮了，不過費用和誤工費都由車行承擔，态度誠懇的讓鹿梨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自認倒黴。
“你這流年不利，該不是當初幫傅狗子的時候亂許了十年氣運什麽的，要不然怎麽跟衰神附體似的。”夏栖言認真問。
“最近改看仙俠了？”
“你不知道尊上有多迷人。”
鹿梨喝了口果汁，看着沒心沒肺的夏栖言，不自覺就勾起嘴角，“那就拜托你在沉迷尊上的間隙裏，幫我把事兒辦了。”
“這事兒交給我你只管放心，我有分寸。”夏栖言又瞟了她一眼，問，“對了，傅盛京後來找過你沒有？”
“找過幾次，讓我回盛京，說副總的位置一直給我留着。”
“嘁，他想得美。”
夏栖言又連忙問，“那你怎麽說的？”
“我問他那小姑娘走麽，他讓我別那麽小肚雞腸。”鹿梨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然後丢在一邊，“我就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夏栖言‘啧’了一聲，小聲罵了句狗改不了吃屎，不放心地看了鹿梨一眼，發現她神情淡淡，應該是走了出來，才放心點，“诶，反正沒什麽過不去的，咱們翻篇了，和天菜弟弟怎麽樣？”
這話題拐得猝不及防，鹿梨嗆了口，咳得臉都紅了起來。
夏栖言伸手給她順了順後背，一邊滔滔不絕，這個不行再換一個，反正弟弟多的是，光一個效果就這麽好，多幾個保準把傅狗子姓什麽都給忘了，就是挑不出比天菜弟弟顏值更能打的了。
沒一會，鹿梨就看到一個小帥哥朝着她們的方向走過來，夏栖言笑得像是偷腥的小狐貍，偏偏又風情妩媚，湊近鹿梨咬耳朵，“練擊劍的，是不是很帥，身材更正。”
鹿梨挑了下眉，“其實這麽多年，你的口味也很專一。”
夏栖言起身的動作一頓，在小帥哥走近之前，咬牙切齒地掐了一把鹿梨的腰，“是，要不然物以類聚，我可跳得比你早多了。”
“玩得開心。”
散場後，沒了夏栖言的聒噪，一下子冷清下來。
鹿梨坐地鐵回工作室，已經是晚上七八點，從地鐵口走出來，路燈發着昏黃的光，要間隔上一段距離，附近荒掉的小公園裏樹影憧憧，和地上拉得老長的影子偶爾交錯。
不知是不是錯覺，鹿梨覺得有人跟着自己。
等她一回頭，後面又是空蕩蕩的。
擔心某些新聞頭條，鹿梨走得更快。
後面緊跟着傳來輕微的“踏踏”聲，就在鹿梨抓緊包包要往回掄過去的剎那，不知從哪兒蹿出來一個黑影，就把尾随在鹿梨身後的人給直接摁倒在了地上。
“啊啊、嘶，疼疼疼！”
鹿梨掀開那鴨舌，看到露臉的溫言：“怎麽是你？”然後再看向制住他的人，微微瞪大了眼，“……你怎麽也在這？”
十五分鐘後，三個人坐在了鹿梨的工作室內，徐兮鶴先一步從櫃子裏取出了醫藥箱，放在他面前。
溫言死死盯着這個讓自己毫無還手能力的男人，下手還賊黑，擱鹿梨姐面前裝大尾巴狼，十分不要臉。
“梨姐怎麽會認識這種人？”溫言十分看不慣徐兮鶴，“太暴力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粗魯至極……”
“誰讓你那麽猥瑣尾随的。”
“我那是尾随麽，我是在等鹿梨姐！”
鹿梨看向徐兮鶴，對他的出現也很意外，後者解釋，“你一個女生在外面，我不放心，但又怕打擾到你。”
男生的眼神格外純粹，默默護送的舉動一下就戳中了鹿梨的內心，“這幾天都在？”
“嗯。”
鹿梨很想說自己不是那種要人保護的小女生，但看着徐兮鶴那姐姐就是需要人保護的神情，忽然一下子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兩人對視，氛圍好極。
溫言的五官表情都皺在了一塊，眼神在鹿梨和徐兮鶴之間掃了個來回，呔，這戀愛的酸臭味！
鹿梨猛然想起還有第三個人，看向溫言問道，“你在這等我做什麽？你這樣子，該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
溫言被點名，有些局促，“我媽把我關起來，我翻牆出來的，我跟她都解釋清楚了，我保證她絕對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解釋清楚了就好。”鹿梨吶吶，畢竟一開始找上溫言，她們的目的也不是很單純。
溫言頓了頓，像是有些害羞難以啓齒似的略低下腦袋，“但我覺得這件事，我得跟你來道個歉。”
正說着，溫言朝鹿梨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
鹿梨被吓了一跳，看他誠懇的模樣，連忙擺手，“沒那麽嚴重，倒是你，我覺得你們之前還是缺乏溝通。”
溫言像是被她說的逗笑，表現得滿不在乎，“以前就沒有，以後也沒必要。她就是怕我到時候考不上大學，丢她人。”
“因為別人輕易放棄掉機會，丢人的，只是你。”
徐兮鶴的插入，讓這場對話倏然劍拔弩張起來。
“你懂什麽！”
“就算不讀書，也有可能混得很好，抱着這樣想法的人，一部分是因為他們真的讀不下去，還有一部分則是被家裏保護的過分天真，井底之蛙照樣認為它頭頂的那片天就很好。”
“你陰陽怪氣誰呢。”溫言很是不服，“你算什麽東西！”
“ACM-ICPC第21屆冠軍，也就保送了個S大而已。”
溫言忽然就說不出話了，S大的門檻有多高，他是清楚的，更何況前面還有個ACM，光是能參賽就已經是大神級別，拿冠軍那是什麽概念……
“你吹牛吧。”溫言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那是一種明知道對手在碾壓你，但是他很有可能真的能碾壓你的不良反應。
溫言把磕破的地方草草上了點藥，就去之前的那臺電腦上，等打開後，就愣住了，回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鹿梨。
鹿梨解釋：“那天你走後，徐兮鶴稍微動了下。”
“稍微？”溫言的聲音拔高了兩個調，那是他死磕了小半個月都沒能弄出來的編程細節，而徐兮鶴僅僅只是小動了下？
他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游戲主頁面，再看向徐兮鶴，身上仿佛有了光環，表情霎時變得十分精彩。
“沒什麽，不用謝。”
“……”
溫言最後還是向技術流大佬獻上膝蓋，厚着臉皮又請教了幾個地方，而經過徐兮鶴的指點，就像是豁然打通任督二脈，唰唰操作起來，秒變迷弟。
“偶像！我宣布，你是除了king以外，最屌的！”
溫言給一頭霧水的鹿梨科普，游戲圈，King的大佬地位，和無人能敵的變态戰績，最後十分激動地總結道，“總之，十年前一戰成名，到現在都無法超越，那是神一般的存在！見面得磕一個那種！”
徐兮鶴看着溫言的表情，有些微妙。
鹿梨則覺得中二病少年的世界無法理解，在他期盼認同的目光裏點了點頭，然後靠向徐兮鶴，“哪有人取名king，這麽中二？游戲圈都得磕一個？”
“……”
徐兮鶴申辯：“他不是我偶像。”
在鹿梨靜待下文的目光裏，徐兮鶴凝視着她的眉眼，在燈光裏分外柔和，“中森明菜，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她了。”
鹿梨對島國的名字只停留在某些動作片，看着徐兮鶴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微妙，“小小年紀應該讀書，不應該這麽不正經。”
“……”到底是誰不正經。
旁邊的溫言回頭，朝着鹿梨笑得可大聲，“中森明菜是日本唱歌的，你想哪兒去了！！”
鹿梨對上徐兮鶴笑盈盈的眼眸，臉紅了個徹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