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四下午六點半，樓裏都已經下班了。
工作室裏，蘇溪愉快地拆出包裹裏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剛要甩到小屁孩面前，就看到了從門口走進來的溫雅君。
面罩寒霜，一身肅殺之氣。
工作室外，上行的電梯阖上的剎那，又打開，從裏面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蘇溪看着那進來的陣仗，再低頭看了一眼愣住的小屁孩，眼看着指不上，只好自己迎了上去：“溫主編……”
溫雅君連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她，徑直走到溫言面前，目光掃過他面前的電腦屏，強壓住怒意：“補習班的孫老師說你已經請了半個月病假，就是在這玩游戲？”
溫言回過神，扯了下嘴角：“你不也是今天才發現。”
“別耍性子，跟我回家。這什麽地方，誰帶你來的？還撒謊，騙老師，騙你媽，我花大把錢把你托進去，你怎麽就不學好呢！”
“我、樂、意。”
母子倆一見面火藥味就這麽濃。
短短一瞬間，蘇溪腦補了很多種高能的動作場面，可惜一種都沒實現。
溫言仍舊大咧咧坐着，絲毫不受溫雅君的氣場影響，甚至還有一點肉眼可見的惡劣笑意和譏諷。
溫雅君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忍着脾氣：“小言，你現在高二，正是人生的緊要關頭，孰輕孰重應該清楚，而不是讓以後為你現在的一時快樂買單。”
“你煩不煩，又是這套說教，你沒膩我都膩了。怎麽，現在公司裏沒人聽你說了，非要逮上我了。”
“這是你和我說話的态度？”溫雅君還是不習慣兒子這麽和自己說話，記憶裏軟軟糯糯的小孩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渾身是刺，動不動就紮人一身。
“你不愛聽可以……”溫言和溫雅君對視，把‘滾’字咽了回去，滿不在乎地聳肩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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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你在這玩游戲，浪費時間，甚至為了游戲還學會撒謊，到底是誰把你教成這樣，你太讓我失望了！”
溫言忽然一僵，随即自嘲地輕哼了一聲：“也對，反正世界上活得最清醒的只有你，就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舍棄什麽，多厲害啊。”
“溫言，我不想跟你吵，現在跟我回家。”但聲音卻拔高了調，繃到了頂點。
溫言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到底誰找事！為什麽辭掉陳阿姨，為什麽連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其實我才是家裏多出來的那號人，你辭陳阿姨幹什麽，你就不該把我生下來，成為你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啪”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
溫雅君和溫言都愣住了，溫雅君蜷縮着手指，想摸向溫言的臉卻被躲開，手僵在半空，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眼底滿是愧疚。
溫言用舌尖抵了下後牙槽，感受到右邊臉頰火辣辣的，一言不發。
“她太縱容你，不該挑動你和學習的對立情緒。”溫雅君嘗試解釋。
溫言的臉色卻倏的沉了下去，咬牙切齒：“你承認在家裏裝監控了！”
“小的時候是擔心你的安全，後來沒拆……”
“這話你自己信麽！承認你想掌控我的人生那麽難嗎？可你有什麽資格立場？從頭到尾，是非要來摻和我的人生！你根本不了解我想做的，甚至覺得連聽的必要都沒有，只會灌輸你的那一套，是你一直在把你的意願強加給我，從來沒問過我願不願意接受！”
“可我都是為你好！”
“夠了！”
“我就不是讀書的料，但你也會把我包裝成你滿意的樣子，畢竟我花生過敏送急診，你和醫生都說不清楚。”
蘇溪在旁邊盡量減少存在感，眼看着場面越來越不可控，連忙拿起手機給在辦公室裏的鹿梨發微信，讓她先不要出來。
可惜晚了一步。
聽到動靜的鹿梨走出來，正好瞥見溫言微微側過腦袋，臉上的表情像是習慣嘲諷的笑，但嘴角的弧度卻是向下。
“是……你？”溫雅君一眼就認出了鹿梨，電光火石間，把事情串聯道了一塊，積壓的怒氣頓時像火山噴發，“就是你教唆我兒子逃課，因為我在Buzzar拒絕你，給你難堪，你就搞我兒子！”
“這是誤會……”蘇溪連忙站出來解釋。
“我溫雅君見過肮髒手段多了，但像你這麽卑劣的從來沒有過，我一定會告你！不，我一定會讓你在這個圈子裏混不下去！”溫雅君就像是被踩中軟肋的暴怒母獅，想也沒想就抄起桌上的東西就砸向鹿梨。
有人擋在鹿梨面前，把她牢牢護在懷裏，胳膊上被尖銳的夾子瞬間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霎時見了血。
“這裏不是你撒潑的地方，要管教兒子，滾出去。”男生的聲音格外冷清，如果不是骨子裏刻着的教條，他就要忍不住動手打女人了。
同時也把鹿梨想說的話，搶了。
從鹿梨的高度，一擡眼就瞥見徐兮鶴堅毅的下巴颏，她抿了下嘴角，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猛烈地撞了一下，很快就被他胳膊上的傷口吸引了注意，當即要拉着他去處理。
溫言杵在鹿梨身邊，被徐兮鶴冷冷掃過一眼，慢吞吞收拾好了書包，在經過溫雅君身邊時，停了下，仿佛厭倦了這樣的鬧劇，他說，“你以前沒管過，現在又有什麽資格管？”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雅君大概是覺得難堪，又或者是最終目的達成，于是板着一張臉走了。
空蕩蕩的工作室裏，一下只剩下幫徐兮鶴處理傷口的鹿梨，還有瓦光蹭亮的燈泡蘇溪。
剛才那一下，徐兮鶴的動作很快，只有離門口距離最近的蘇溪看到‘嗖’一下閃現過去的殘影，啧，那真是帥到慘絕人寰。
而現在小帥哥在鹿梨手裏，老老實實地上藥。
小帥哥‘嘶’了一聲，鹿梨好看的眉蹙得更緊了，“很疼嗎？”一邊對着傷口輕輕吹了吹，動作愈發輕柔。
蘇溪捂着半邊臉，就遭了鹿梨一眼，“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甜得倒牙。”蘇溪促狹道。
鹿梨臉一紅，稍稍和徐兮鶴保持了距離，想起還沒給介紹，于是道，“徐兮鶴，他……是S大學生。”
要多蒼白有多蒼白。
偏偏正主一副“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純良表情，讓蘇溪都看不下去，那偷摸勾小手指的動作駕輕就熟，分明就是姐姐的小奶狗。
啧。
鹿梨同志出息了啊。
“咳，你們繼續。”蘇溪又瞟了一眼鹿梨，笑容裏滿是意味深長，“明天見哦。”
鹿梨臉上一陣火熱，被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凝視着，覺得更熱了，有些局促地找話題道，“你怎麽會剛好出現在這？”
“來幫人修下電腦。”徐兮鶴停頓了下，“正好看到有人來找麻煩。”
鹿梨不知道該說巧，還是說他倒黴。
“那是我想争取的客戶，不過現在應該沒戲了。”鬧到這個地步，鹿梨也有些脾氣，也許是沒合作的緣分吧。
長發溫柔地掃過他的鼻尖，癢癢的，徐兮鶴伸手撓了撓，“那是她的損失。”
如此篤定的偏袒，鹿梨忍不住勾起嘴角，趁着四下無人，把徐兮鶴壁咚在了椅子上。男生的手溫柔地扶住她的腰護着，擺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配合模樣。
男生單薄的T恤下，緊實有力的腹部線條……
徐兮鶴笑得無比撩人：“姐姐這兒的環境真不錯。”
鹿梨滿腦子都是不錯之後的具體表現，就撞上男生洞悉的神情，手一慌，碰到了電腦鼠标，頓時一陣巨獸咆哮的嘶吼從音響裏傳了出來，立體音效炸裂。
鹿梨像個受驚的兔子蹿了老遠，徐兮鶴面無表情地過去關掉了巨獸咆哮的特效，很快，從電腦上發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那小孩搞的？”徐兮鶴問。
“嗯。”鹿梨看到在徐兮鶴的操作下，彈出來許多代碼，混着模型數據，“每次過來就搗鼓這個，好像是報名參加了什麽比賽，那是他的參賽作品，不過卡了有兩天了。”
“你指的是這個？”徐兮鶴手指靈活的在鍵盤上一通操作，很快那奇形怪狀的東西就變成了更立體高大的山海經巨獸的模型，随後第二個，第三個……整個宏觀地圖上，各種異獸奔跑形态，如行雲流水，展現一副精彩的山海奇觀圖。
鹿梨瞪大了眼睛，即便是個門外漢，也能感覺到那兩下的厲害。
更何況溫言還給她們秀過技術，顯然，徐兮鶴的級別在溫言之上。
“你剛剛說，要幫人修電腦……”
“沒事，他不着急。”
樓上，走未來科幻風的創客聯盟裏，戴着小黃人聯名款耳機罩的周琰，趴在電腦前，已經和電腦另一端的黑客殺紅了眼。
看着對方用黃色的筆觸在他的桌面壁紙上，留下‘你是傻逼’這幾個字，周琰崩潰地給不接電話的老大發短信轟炸。
“人呢？”
“說好的在路上呢？”
“老大，你掉哪兒呢？”
“救命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