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兮鶴不知從哪兒搞來一輛電動車,坐在上面,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随意撐着地面,“上來吧。”
超過25碼就要拉警報的車速,勻速地行駛在青石板的路上。
鹿梨坐在車後座,拽着徐兮鶴一片衣角,穿街走巷,一開始因為路人的注目禮而覺得有些招搖,後來,清新濕潤的涼風拂面,雨後的古鎮多了一些靜谧雅致。
無論世事多喧嚣,都能撫平的內心安寧。
“你要這樣式兒的,做不了,做不了。”
“不行啊,要麽你們直接買現成的,我這兒的工藝畫,那外國友人都很喜歡的,專程過來買的,要不你們再看看。”
“要月底前那就太趕了,出不來。”
“定制的話,那就要先付全款……”
跑了幾家,靠譜的沒工期,不靠譜的一抓一大把。
一晃天色就黑了,鹿梨和徐兮鶴在弄堂裏尋了個吃飯的地兒,老板端上來一籠屜蟹黃小湯包,一個個白黃胖嘟嘟的輕輕晃着,擱在桌上湯汁飽滿的快要溢出來,兩碗金燦燦蟹黃澆頭滿滿的鋪在面上,輕輕攪動筷子就能讓蟹黃包裹住每一根面條。
嗦一口,大閘蟹特有的鮮甜黏軟刺激味蕾,搭配老板調制的姜棗茶,能夠驅散一天的疲累,和深秋的寒。
“你還挺會找的。”鹿梨一邊吃着,一邊誇道。
徐兮鶴摸了下手機,把老六發給自己的攻略存了,一副很擔當可靠的模樣,“所以,跟我出門,帶個人就夠了。”
鹿梨笑了笑,沒接話,吃了七八分飽,不由透過小飯館另一側的大格玻璃窗,看着被夜色籠罩的河畔,因為時間晚了的緣故,除了另一條酒吧街熱鬧些,這兒幾乎沒什麽游客。
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只鳥雀快速飛掠過河面,蕩開的漣漪,觸動了鹿梨,她問老板借了支筆,在攤開的紙巾上畫了起來。
溫柔的長卷發披散在肩膀上,一縷發絲随着她畫畫的動作,俏皮地垂落在她臉側,橘黃的燈光也似格外柔和親吻她的面頰,剪影下的輪廓細膩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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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兮鶴的眼就沒移開過:“S大的金融專業很有名,為什麽後來會選設計這條路?”
鹿梨一愣,“大概是真的很喜歡小裙子吧。”薄薄的紙巾上,勾勒出來的草圖,驚雀的身影和煙波浩渺,被穿在線稿的模特身上,粗糙,但不妨礙它的好看。
“小時候,外婆家有一臺縫紉機,我外婆眼神不好,就讓我幫忙,幫她把那細細長長的線穿進機子的小孔眼裏,我穿得很快,然後就坐在旁邊,抱着外婆給我的零食罐罐兒,看她給我做各種各樣的漂亮小裙子。”
“高中,快高考的時候吧,外婆走了,怕影響我考試,我媽他們瞞了我一周,我沒趕上見她最後一面。”
徐兮鶴沒想到觸碰到了她的傷心事,從她的輕描淡寫裏,仍能看出無法釋懷的痛,“對不起。”
鹿梨搖了搖頭:“可是她給我留了兩大箱子的小裙子,她把對我所有的愛,都藏在小裙子的一針一線裏。”
“所以報考大學的時候,我故意選擇了離家很遠的S大,故意選了服裝設計專業,可沒想到,明明沒有過多接觸,但只要摸到布料,聽到縫紉機的踩踏聲,就着了迷的喜歡。”
鹿梨把紙巾疊好,收進了包裏,“手工是有溫度情感的。”她眼底浮起幾分暖意,“這也是它令人着迷的地方。”
“所以你的成長,是和世界和解了麽。”
“嗯?”
徐兮鶴掩了下目光,很快說了聲“沒什麽”,但鹿梨隐約聽到的字眼,還是拼湊出了那句話,“和解了吧,他們的出發點是為我,也許我更後悔,外婆在的時候,總覺得時間很長很多,我可以陪她慢慢變老,卻沒想過她也許沒有時間等我長大了。”
“嗯,畢竟小孩子才總想着和世界對抗。”徐兮鶴凝着她,忽然笑了,笑容裏又糅雜了一些深邃看不明的情緒。
鹿梨輕挑了下眉,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但很快被徐兮鶴身上那一瞬的不自然,吸引過去,“你對抗過?”
徐兮鶴把自己戴的帽子反手扣在了她頭上,阻斷了某人目光,哼哼唧唧道,“誰還沒個中二期,走了,明天繼續。”
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老板娘在,穿了一身蘇繡旗袍,正對着鏡子照,看見人立馬戲谑道,“你倆這麽早就回來了?哦喲,小情侶嘛,這邊很多好玩的地方的呀。”
“我們不是……”
鹿梨想解釋,但老板娘已經拉着她熱情的讓她看旗袍,“怎麽樣,這條旗袍我穿是不是太胖了?”
老板娘的身材偏豐滿,但旗袍的裁剪恰到好處,尤其是衣領子沿着身材曲線繡的玉蘭花,藏青色的底兒襯得細膩白潤,注意點轉移,很好的揚長避短。
“很好看,還顯瘦了。”
“真的呀!”老板娘高興了,“我家那口子還說我一把年紀花炮的咧,诶,我就喜歡這麽穿,回頭讓蕊蕊給我再整個什麽鬥篷披風的,毛絨絨的,也可好看了。”
鹿梨摸着老板娘旗袍上的繡花圖案,“蕊蕊……”
提到蕊蕊,老板娘的話匣子打開了,“我們家隔壁那丫頭,剛考上大學,本來吧,是個大好事,結果她爸在工地裏出了事,她媽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不,開學報道都沒去,說要留下照顧兩口子,把她媽給氣的啊。”
“扯遠了哈,蕊蕊這丫頭也是個較勁的,她原來就是漢服什麽同袍會的,還經常帶朋友玩,一個個穿的跟古時候那大家閨秀,還有公子秀才似的,拍拍照什麽的,一些衣服都是蕊蕊自個做的,現在就在網上開了個店,掙錢補貼家用。”
“可那能掙幾個錢啊,這不,我就捧了個場,這花的還挺值的,明兒得把我那幾個老姐妹饞死。”
老板娘興致勃勃,已經開始挑起了搭配的頭飾。
鹿梨和徐兮鶴對視了一眼,則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生機乍現,鹿梨抓着老板娘的胳膊要了蕊蕊姑娘的地址和電話,打算明天一早去。
老板娘以為幫蕊蕊又拉了一筆買賣,也很是高興,“對了,鹿小姐,中午你那屋的姑娘走的時候把你房間給退了,東西我給你擱你男朋友屋裏了。”
“退了?”鹿梨嘴角的笑意陡然僵住,又連忙抓住老板娘,“不、不能退。”
“你倆不是男女朋友?”
徐兮鶴就站在旁邊,那麽直勾勾的盯着她,鹿梨:“……是。”
“那不就成了,嗐,多浪費那一間的錢幹嘛,房間我都已經訂出去了,你倆也早點洗洗睡了吧。”
客棧的房頂有些低,白熾燈的燈泡就吊在頂上,把徐兮鶴的眉眼輪廓襯得格外柔軟,男生犯困地打了個哈欠,小聲和鹿梨說,“要不我出去找房間吧。”
鹿梨哪裏忍心,往前揪了下他衛衣胸前的帶子,徐兮鶴随後乖巧地亦步亦趨跟上樓去了。
老板娘撥了撥藏在櫃臺後面的一大把鑰匙,笑容裏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