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鹿梨從九樓回到工作室,伏在桌案上,很快就把腦海裏的靈感複原到了紙上,近乎本能的作稿沖動,使得整個過程酣暢淋漓。
而紙上,腳踩着六芒星法陣的拉斐爾無比聖潔。
僅僅是初稿,就已經完美展現了他的特質,袍子上的金色花紋奢華繁複,卻又無比貼合……
鹿梨微微失神,她已經很久沒有在作稿的時候,有這樣的沖動。
徐兮鶴從樓上下來後,看到的就是鹿梨凝着畫稿走神的模樣。
他的目光掃過紙上,就明白了她為何會這樣,“有靈感了。”
“嗯。”鹿梨雙頰微微泛紅,靈動的雙眸裏難掩激動,她籌措了下語言,迫切地想要和眼前的人分享此刻內心的一些東西。
“我還在念大四的時候,被選中去了郭老師的工作室學習。”鹿梨陷入回憶,帶着一絲的欽羨,“那時候郭老師的工作室已經是國內做服裝設計數一數二的,老師的好幾個作品在走秀完後,被博物館收藏進行展覽。”
“那應該是所有設計師的夢吧。而我從老師身上學到的,設計是心無旁骛的堅持自我,那是設計師的風骨。”
“可是當時發生了些小插曲,因為某些觀念,我拒絕了老師挽留,并沒有選擇繼續留在她的工作室。”
鹿梨說到這兒,眼神有些暗淡下來,想到最後那場談話,其實可以算是不歡而散了,她沒想到她如此敬重的老師最終會和世俗妥協,做出那樣的作品……
徐兮鶴就像是極好的傾聽者,并不打斷她的思緒,只耐心等着。
她微微垂下眼睑,目光停留在紙上的作品,短短一瞬間帶來的靈感觸動,啓發了她,似乎在兜兜轉轉的迷宮裏找到了一絲光亮,面前出現了一條通往未知的路,同時,她也想到了以前。
“現在,我好像有些明白老師說的那些了。”
然而兩人的關系卻不複從前,就連最近的聯系還是前不久sns風尚時,老師在後臺留的一句私信。
設計師不該丢失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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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候的她不那麽認為。
即使刻意忽視,久而久之,鹿梨也還是能感覺到自己原本堅持的東西,在慢慢磨滅,她果斷從盛京裏抽身出來,但情況卻沒有好轉。
在一開始她甚至都沒意識到,溫雅君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潑醒了她,她就像是高高在上,極度自負的人,既想要讨好那些客人,卻又對他們無法和自己所堅持的東西達成共振,而滿心輕蔑。
“我是不是有些可笑。”鹿梨自嘲地說道,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會提到這些。
盡管她的一番話說的颠三倒四,令人有些雲裏霧裏,但徐兮鶴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對她說道,“堅持本身就是一件孤獨又自我的事,成功了說一些獲獎感言,為所有的努力和天賦蓋章,然而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堅持的那條路,走到底,才能知道結果不是嗎?”
“孤獨又自我麽。”鹿梨喃喃,她凝着徐兮鶴,後者難得有幾分認真,似乎不單單是在安慰她,而是真那麽認為。
她忽然不可抑制地彎起了嘴角,綻放出燦爛的笑,那一刻因為對面的人懂,靈魂上的歡愉勝過一切。
“需要我把拉斐爾搬下來,助你一臂之力麽?”
“可以嗎?”
徐兮鶴嘚瑟的笑容一僵,“……我開玩笑的。”
鹿梨眼裏騰了促狹,“我也是。”
男生頗有些無可奈何地看着她,似乎是用眼神控訴她學壞了,然後就被鹿梨“請”了出去,“你應該也有要忙的事兒,就別在我這影響我進度了。”
“我……”
“乖。”
小徐同志一時悲喜交加,喜的是,鹿梨要為了他要跟別人決鬥了!悲的是,鹿梨一頭紮進去,把他完全晾邊上了。
三天後,鹿梨完成了初稿。
蘇溪端着一杯熱牛奶,看了眼她的作品,心有詫異,“你的設計有些不一樣了。”
“什麽不一樣?”鹿梨壓着心底的期許,問道。
看着作品裏的天使美得不可方物,恰恰契合了天使沒有性別一說,充滿溫暖治愈的力量,不論是傳統紋飾,還是細節上的巧思,都是鹿梨一貫的風格,但又有別于以往的作品,多了一些蘇溪說不上來的東西。
“我是個外行,看不出來什麽,但我覺得是好的變化。”蘇溪中肯評價道。
鹿梨笑起來。
蘇溪一下就明白過來,以前鹿梨在意糾結的那些東西,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忽然放下了,整個人變得更加的豁達和通透,所以也體現在了作品上。
“其實就像跟自己擰着一股勁,我所堅持的,和盛京做的,存在割裂,做出來的設計便也存在着這樣的矛盾。”
“後來離開盛京,被溫雅君敲了記悶棍,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麽,然後被人網爆,又反轉,大家又對我的設計追捧起來,可那還是我的作品,被罵的是它,被吹捧的也是它,我有些搞不明白。”
蘇溪有些理解,當時她也看不懂網友們的操作,但不妨礙在反轉之後,她們爆了訂單。
但作為設計師的鹿梨,是迷茫的。
究竟自己的東西是好是壞,已經沒有了評判的标準,什麽是自我,什麽又是市場,就好像被洪流裹挾着前進,內心卻有了些惶惶然。
直到她的靈感火花乍現,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那股原始的,幾乎本能的沖動,讓她似乎抓到了什麽。
“我沒想過,幫徐兮鶴的忙,最後會幫了我自己。”鹿梨再次凝向自己的作品,仿佛撥開雲霧,重新審視過後的天地,是如此的新穎和廣袤無垠。
蘇溪點了點頭,“也不枉費,小徐同學做了三天幽怨棄夫,你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功不可沒。”
鹿梨想到那人,像是被抛棄的大狼狗,就這麽隔着玻璃門窗,偶爾看一看,卻老老實實地不上前打擾,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在蘇溪促狹的目光之中,鹿梨背上包包走人,“這麽早下班?”
“小朋友總要哄哄的。”
蘇溪揉了揉胳膊,目送她上樓去,“這開了竅的人吶,就是不一樣。”
這邊,鹿梨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向創盟,她打算晚上約人吃個飯,看個電影,給順順毛,才後知後覺想起兩人似乎沒有像正常情侶那樣約會過,她停了下腳步,打算搜索一下攻略,一打開就是“男朋友想睡你的四種表現”。
“……”
鹿梨果斷關了某搜索軟件,定了附近比較有情調的西餐廳,正要敲門,就忽然聽到門裏面傳出拳肉相擊的悶響,伴着桌椅被拖拽的刺耳聲音。
緊接着傳出周焱驚慌的聲音,“老大,不能砸,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