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然而就在徐兮鶴回老宅準備和奶奶解釋的時候，卻被大伯母直接攔在了門外，痛罵了一頓狼心狗肺，把他趕了出去，說奶奶被氣得昏過去，現在更不想見他。
等徐兮鶴失魂落魄離開老宅，卻錯過了急急追出來的小堂妹，後者沒來得及看到人，滿臉懊惱。
“奶奶明明沒事，你幹嘛騙堂哥！”徐欣欣連書包都沒放下，氣得在院子裏直跺腳。
“你這小丫頭學什麽不好，學他胳膊肘向外拐，要不是他胡來，你爸和你叔叔能受這些個罪，小兔崽子打小就陰沉蔫壞，吃我們家，住我們家，養條狗都知道朝我搖尾巴了，你看看他，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媽！”徐欣欣氣紅了臉，急忙打斷，“這事就是小叔叔錯，小堂哥沒錯！”
她朝着女人吼了回去，徑直跑回了自己房間，女人追了過去，差點被那甩上的門碰了一鼻子，氣得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徐欣欣，你給我離他遠點，聽到沒有！”
到底是在老宅裏，怕驚擾了老太太午睡，女人沒敢再大聲訓斥，然而老太太卻已經在大廳裏等着她，“打個盹的功夫，你倆怎麽又吵上了，說說吧，這回又是為了什麽事啊？”
“媽，沒事。”沈萍的臉色有些難堪，想含糊過去，但對上老太太那矍铄的目光，登時心慌了慌。
老太太不無失望地觑着她，“我從小教他們兄弟倆要互敬互愛，互相扶持，但沒讓他們互相包庇，你還要幫他們瞞什麽時候！”
***
早在年前一個月，ali工作室的訂單就已經爆了，而拉斐爾就像是開啓了鹿梨的一把鑰匙，使得鹿梨的作品有了更多的可塑性。
小年夜來臨之前，鹿梨給工作室的成員一人包了個厚厚的利是封，又準備好機票讓大家回家好好過年，剩下自己和蘇溪收尾，兩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然而就在要關門的時候，工作室迎來了一位比較特殊的客人。
由人陪着上來的老太太，穿着淺色的羊絨呢子大衣，裏面是珍珠盤扣的旗袍，花白的頭發盤成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着眼的瞬間便能推測出年輕的時候是如何明豔的大美人，而今歲月添了成熟的韻味，風采依舊。
原本躺靠在沙發上休憩的鹿梨在接觸到對方掃過來的目光時，站了起來。
蘇溪正好站在門口，接待了這位老太太，“您好，請問是要定制嗎？不過我們目前不接急單了，工期要排到年後，我們的員工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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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就想在除夕夜吃團圓宴的時候穿。”說話的聲音帶着些上了年紀的閱歷感，十分溫柔，卻帶了一絲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手工的雲錦織造都需要時間，剩下五天工期趕制出來的成品可能會達不到我們的要求，相信我，客人，有些等待是值得的。”
“你們的負責人在哪？”老太太問。
蘇溪嘴角的笑意一僵，求助地看向鹿梨，後者意會，上前替了她，“你先回去吧，我陪奶奶看看。”
老太太的年紀和自己奶奶差不多，大概是工作室有史以來年紀最大的客人了，鹿梨看着她端着姿态，然而眼神卻始終好奇地打量着周邊，又覺得這位老奶奶十分可愛。
老太太似乎也很滿意這個結果，看向鹿梨時，眼角的褶皺都聚在了一塊，真是個人美心善的姑娘。
“我是不是耽誤你下班了？”
“我喜歡設計，而您喜歡我的作品，怎麽是耽誤。”鹿梨笑了笑，帶着老太太在她的工作室裏參觀起來。“我叫鹿梨，奶奶叫我小鹿就行。”
“小鹿，這些都是你設計的？”老太太對那些織錦面料頗是愛不釋手，到了擺放着十多套定制成衣的地方，就走不動道了。
“這是之前sns時尚大典《風雅頌》系列，幾個主推款反響較好，這貼近基礎的款式反而不太受歡迎。”鹿梨說道。
“基礎才越考驗人。”老太太哼聲道。
鹿梨禁不住咧開嘴角，“嗯。”
老太太看着她的笑靥，禁不住心思一動，“小鹿，外面天都黑了，男朋友來接嗎？”
“他最近忙，我都自己回去。”
老太太一聽神色就顯得有些着急，“這麽晚了姑娘家一個人回去可不安全，再怎麽着，都該分個輕重緩急，他……”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老太太又連忙收住了話頭，觑着鹿梨笑眯眯問道，“小鹿啊，你男朋友是個什麽樣的？奶奶瞧着你就喜歡，家裏還有個大孫子，年紀跟你差不多，咱要是不行，就換一個哈。”
鹿梨窘了窘，“那不用，奶奶，我們感情挺好的。”
“挺好的呀。”老太太雖然被拒絕，但嘴角卻是一直咧着的，“哎，看來是緣分了，緣分到了啊，自然就湊一對了，緣分要沒到，求也求不來。”
“老太太，您說着說着又忘正事兒了，不是找人家鹿小姐來做裙子麽。”老太太身邊陪着來的女人提醒道。
“是，做裙子。”老太太回過神，寬慰鹿梨似地笑了笑，“年紀大了就容易神神叨叨，家裏人都嫌煩了，還嫌我脾氣大，一個個地都搬出去住了。這不要過年了，我這老婆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就想着，做條裙子，讓自己高興高興。”
鹿梨有些訝異，老太太這端莊優雅的模樣，怎麽都和她口中的讨嫌聯系不上，但看着老太太忽然落寞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心軟，“奶奶想要什麽樣的裙子？”
老太太的眼神亮了亮，這一幕無疑令鹿梨有些熟悉，總覺得這樣的橋段，前不久在某人身上才體會過。
“過年想穿得喜慶些，不過紅色會不會太花俏了？”
“奶奶皮膚白，襯得起呢。”
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麽，眉眼處的溝壑因為笑意加深而顯得愈發動人，“年輕時候啊，衣櫃裏都是花花綠綠的裙子，可我最喜歡是他爺爺送的那條紅白色的羊毛裙。”
“那時候他在碼頭幫忙算賬，十裏八鄉好不容易出來的大學生，長得好看，書也讀得特別好。他腦子靈活，不僅會算賬，還會好幾國語言，那次我給翻譯的時候，翻譯錯了，差點損失一大筆錢，是他偷偷給修正過來的。”
“其實，打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相中了，可我父母不同意。”老太太說起往事的時候，眼裏像是盛了一湖春水映照着熠熠星光，“那個年代講究門當戶對，再說了他年紀還比我小幾歲，我父母擔心他沒有擔當，也擔心将來我沒有倚靠。”
“他那個人也不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不會說好聽的話，我父母不讓他來，他就真的消失了一年半，結果你猜怎麽着。”
鹿梨有些聽得入迷，“爺爺做了什麽？”
“他白天在船廠給人算賬，晚上翻譯譯本，中間還抽空做了一篇碼頭船舶行業的論文分析……他和我父親說，他只是拿出了他全部的誠意和心意，想要娶我而已。”
“我到現在還記得，碼頭一個月的工資是四十塊，他好幾個月的饅頭就水，攢錢在濱江道買了條二百塊的裙子送我生辰禮。後來，每年過生日，他都會送我，最後那條紅裙子，是在十年前……他說我穿紅色最好看了。”
她眼裏泛了水光，可嘴角卻一直向上揚着，“那條羊毛裙子我一直保存着，可惜被蟲蛀壞了幾個洞。”
“我知道奶奶想要的裙子是什麽樣的了。”鹿梨溫柔應道。
老太太抹了下眼，“好孩子，辛苦你了。”她頓了頓，依舊拉着鹿梨的手，“奶奶還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陪奶奶吃個飯？”
“啊？”鹿梨着實有些意外。
老太太解釋道，“就是難得覺得和你投緣，是不是太唐突了？”
“沒、沒有。”鹿梨見不得老人家難過，老太太已經激動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就說是個心善的姑娘，那到時候我讓司機來接你。”
老太太讓随行的女人留了地址和定金，就說太晚不打攪，便帶着人走了，留下鹿梨看着紙上的地址，一雙漂亮的杏仁眼頓時瞪得圓滾滾的。
南山府，那可是出了名的富人區。
于是，當徐兮鶴的電話打過來時，鹿梨像是夢呓似地開了口，“徐兮鶴，我懷疑有富婆奶奶想給我介紹對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