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靳來跑去追袁雨,但是晚了一步,袁雨跑的太快,或是在有意躲他,一出學校巷子口便沒了蹤影。靳來漫無目的尋找十幾條街,還是一無所獲。
他找了兩個小時,最後心情低落的走回學校,去感謝班主任及老師的栽培,之後拿到成績單和錄取通知書,看着通知書上鮮豔的紅色封皮,書寫Q大字樣,閉上眼睛笑笑,內心卻很落寞。
他在不少同學的注目禮下走出校門,背後的聲音再也不是诋毀,而是一聲聲誇贊,“他就是咱們學校的狀元,考上了Q大。”
“很厲害的,次次拿年級第一的寶座。”
“聽說咱們學校看在他中考第一的份上特例招來的,果然有出息。”
靳來站在學校和回家的分岔口,沒有挪動腳步。他想他應該再找找袁雨,當初本不該說那麽重的話,況且把對方氣跑了,以後還能再見面嗎?靳來轉身往回走,決定找福校長問清楚情況,關于是否有給袁雨安排工作的事情。
剛走到副校長辦公室門口,他看到門內一位中年女人正在和副校長談話,靳來只聽清了幾句,大致判斷這位中年女人就是袁雨的後媽。
等女人離開後,靳來猶豫着走進去,本來還很顧慮副校長會不會罵他和袁雨牽扯不清的事。但接下來的情況卻出乎意料,副校長見他後很熱情,讓他落座,并祝賀靳來金榜題名,考上Q大為一中争得的榮耀,卻對流傳很廣的袁雨和靳來的事只字不提。
聊了半小時後靳來感覺副校長還算平易近人,位高權重卻沒有架子。便試探着打聽關于袁雨接下來的打算。
副校長抽了口煙,緩緩道,“我給他安排了個閑職在林業局,挺好的差事,可這小子犟,跟我頂了幾句嘴,五六天也沒再見着人影,準是又跟那幫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靳來沉默無話,副校長擡眼看了看他,“不像你,懂事有刻苦,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聽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靳來慌忙擡頭,“副校長,別這麽說,我…我除了讀書強點外哪兒也比不上袁雨。如果您見着他,還是多勸勸他去林業局,那個是……挺好的機會。”
副校長把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揉揉太陽穴長嘆口氣,“我知道,給他鋪好路就指望他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多的都不去指望——可這孩子打小就不聽話,好說歹說聽不進一點勸,性子直的跟他媽一個樣,認準一件事死磕南牆。哎,靳來,這話我一般也不跟外人提,他從小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表面看起來沒心沒肺,其實心裏挺孤僻的,他媽走得早,自打我二婚後,多少年了袁雨都沒再開口叫過我一聲爸,也沒再進過這個家。”
靳來記不清那天是怎麽走出辦公室的,只記得耳邊重複的副校長那些話,“你倆的事我都知道,不是我不想管,是不敢管,那時候插手肯定起反作用。這件事的影響固然惡劣,我站在一個寬容的長者角度,不去怪你,也不罵小雨。現在你們都畢業了,你如果真為小雨好,我建議以後別再見面,冷處理這段關系。以小雨的性子再過個幾年說不定就忘了。你們都還是校友,誰也不會再難堪。”
靳來再次站定在一如既往熱鬧的校門口,深呼着氣,努力平靜下來。他欠了袁雨很多人情債,還沒能力去償還。袁雨對他太依戀,不是件好事,副校長說的對。當斷則斷,不然以後在一起只會越陷越深。他攥緊錄取通知書,攥着夢想和未來,最後回頭看了眼生活三年的高中,毅然決然邁開步伐。
七月八月時間過的飛快,家裏為靳來考上Q大的喜訊足足開心兩個月之餘,這期間也東拼西湊的借夠了他的學費,在他們民風淳樸的村裏,考上好大學就是天之驕子,哪家不論交情怎樣只要張口總能盡些微薄之力,靳來帶着全村人的希冀和殷切,提着行李離開家,第一次乘着北上的火車,同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市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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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來到達北京是下午三點,太陽還炙烤的大地火辣辣,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只能靠一路打聽帶着行李徒步走到學校,到學校已是下午五點多,他站在Q大站定仰視大門時,內心充滿神聖與喜悅,連肩膀的酸痛感都減輕許多。
之後一系列的流程都按部就班,Q大的學術氛圍很好,随處可見校園草坪上三三兩兩看書交流的同學,他在新生接待處被建築系學長認領,學長幫助他繳費,找到宿舍,放下鋪蓋後領完鑰匙和新書,又去忙別的新生了。靳來對學長說着感謝送走學長,之後看到宿舍內已經到齊的五位成員,都做了相互認識,最後,緊張忙碌的一天總算在靳來渾身酸痛躺在床上的時候徹底結束了。
靳來望着天花板,思緒在黑暗之中越發清醒,困意漸無。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沒了有色眼鏡,沒了舊熟識,也沒了天天煩人的袁雨。這裏每一個人都是天之驕子,他應該感到慶幸,哦,應該非常慶幸。
但他騙不了自己,心裏還沒完全放下袁雨,徹底遺忘的時間也許是明天也許明年,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Q大前兩周是軍訓,靳來在北方水土不服,高強度日曬和訓練,加上吃不好睡不好,一周下來整個人曬得黑瘦。然而教練沒有允許他請病假,他一直撐到第二周軍訓結束,才在舍友陪同下去了北京工人醫院看病。醫生做完檢查,白了他一眼,語氣很不好,“你都這麽大人了,有病不知道早點治?越拖越嚴重都成胃穿孔了,到時候做手術花錢少還是怎麽的?”
靳來面露尴尬之色,嘴上說着以後注意,陪靳來來看病的舍友趙明海也半開玩笑半解釋,說學校軍訓可嚴了就算發40度高燒也得堅持訓練,倒也倒在操場上。這下把醫生逗樂了直搖頭,說可憐了你們這些苦學生,還幫他們開了些低價良心藥。
靳來回到學校,到食堂打好飯,和幾個舍友坐在一起吃飯談天論地。他夾起飯菜嘗幾口,不免開始想念家鄉,家鄉的飯菜不論粗茶淡飯都是合胃口的,家鄉那些人那些事……靳來猛的意識到他的青春回憶被某個人的影子完全占據。那些年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袁雨的照顧,最艱苦的高三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考上大學圓夢時,那平淡不起眼的所作所為,現在看來如此值得回味。
舍友正侃着大山,突然看到靳來在一邊混着眼淚拼命往嘴裏塞飯菜,不約而同露出茫然表情,“這是怎麽了?”
“我靠兄弟,咱學校飯還沒難吃到這地步吧,哭個屁啊!”
“別瞎說,要不明天就給食堂投訴本寫上建議加南方菜,靳來總水土不服吃不好飯也不是回事。”
靳來意識到失态,抹掉眼淚,“沒事,我能吃,你們別管我。”
結果那天誰也吃不下去了,靳來的眼圈一整天都是紅的,回到宿舍啥也不幹就坐在窗前發愣,室友們都真情實感的擔心他會得抑郁症。
Q大建築系同學男女比例七比一,舍友都是同班同學,三個北京土著,三個外鄉人,像靳來這樣農村鳳凰男的還有一個李讓,兩人家庭條件都不太好,其餘都是小市民家庭,父母知識分子或小商人。李讓是西北農村的,家裏還有四個弟弟妹妹,負擔很重,當然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第一學期的課程并不算重,靳來此後一有空就去圖書館讀書,書目種類繁多,從建築史到哲學,甚至文學賞析,紮堆到書海裏如饑似渴,一方面給自己灌輸很多中方西方雜燴思想方面的知識,一方面填補自己內心的空缺。
不知不覺一學期過了一大半,這段日子既新奇也平平無奇,新奇于同學一起游玩北京各種景點,開闊眼界。平平無奇是內心的感受,他始終平靜着內心,彷佛沒什麽再能激起波瀾。
每個宿舍樓下都有一個固定電話,那天晚上靳來夾着兩本哲學書走回宿舍,宿管大媽突然喊住他,“靳來!過來過來!”
靳來疑惑的走過去,“怎麽了阿姨?”
“今天晚上有個人打了倆電話找你,聽聲音像你弟弟。”宿管大媽道。
“我弟?”靳來挑挑眉,納悶道,“我沒告訴他電話號,他剛上初中……難道是家裏出什麽事了?”
宿管大媽道,“我也沒多問,對了你弟第一次打過來問靳來是不是住這兒,我說是啊,這孩子突然就不吭聲,沒一會兒自己挂了。”
“為什麽?”
“我不知道啊,後來他又打過來,說讓我轉達你,明天中午學校北門口等你。我還想問他點什麽,他又挂了。嘿!這孩子挂的真快!生怕浪費電話費。”
靳來越發疑惑,他想不出弟弟突然來北京要做什麽。家裏并沒有電話,他也不能撥回去了解具體,思考幾秒後還是只能明天去校門口等人,他轉身感謝阿姨,回了宿舍。
第二天中午上完大課,他走向北門,手裏還拿着上課時的書。到北門後,環視着人來人往,搜尋一會兒卻沒看見人影。靳來突然覺得這可能是某些人的惡作劇,他早該想到家人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北京,想到這兒他擡腳準備離開。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音量不大卻足以穿透他的耳膜,“靳來。”
靳來緩緩轉過身,看見從旁邊建築柱子後走出來的人,呼吸一滞。
“好久不見。”袁雨揮揮手,笑了,“怎麽?這種表情?”
靳來僵在原地,“你,”
“我?”袁雨指了指自己,笑得露出虎牙,“連名字都叫不出,不會記不起我了吧?”
靳來吞了口水,佯裝鎮定,“袁雨,好久不見。”
袁雨點點頭,雙手插兜,環視了一圈,“學校挺漂亮,不帶我轉轉?”
兩人并排走着,靳來不知道找什麽話題打破沉默,他留意着周圍人看他們的目光,事實上路上沒人注意他們,現在兩人只像一起走的普通朋友,甚至都不如,全程無交流。
“你,怎麽知道宿舍電話的?”靳來先開口,事實上他一開始不該這麽問,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袁雨看了他一眼,“猜的。”
“……”
“哈哈逗你的,”袁雨狀似無意搭上他肩膀,“其實也沒你想象的那麽難,知道你在這個學校,我從別人那兒打聽了二十幾個男生宿舍樓電話,挨個兒打着問呗,總能找見。”
“哦~”靳來把尾音拖長了些,換上一副疏離客套的寒暄模樣,“最近工作還順心嗎?什麽時候到的北京?”
“工作?”袁雨把手拿開,“家裏的工作我一天也沒去,倒是在北京找了個工作,給別人送送貨,跑個腿,剛開始還挺累,幹了兩三個月就習慣……”
靳來沒等對方說完就打斷了,“你這是在跟家裏置氣嗎?”
袁雨沒太反應過來,“什麽?”
“我知道你爸給你安排了好工作,還在跟家裏鬧別扭?你應該聽話好好聽父母的安排,好好幹工作,別讓他們費心了。”靳來說。
袁雨突然瞪了他半天,臉色通紅,憋出一句話,“要你管我?!”
靳來閉嘴不說話。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只是在裝傻,袁雨來北京的原因他早就知道,只是拿個理由來搪塞,袁雨也礙于面子不會親口承認。
兩人來到食堂,在窗口打飯,期間有幾個認識的同學跟靳來打招呼,還還問旁邊是誰?靳來介紹袁雨是同學,來北京玩的。
坐到座位上,兩人的距離只有一臂,袁雨嘗了幾口飯菜後,皺皺眉,“你們學校的飯不怎麽樣啊。”
靳來沒擡頭,低聲嗯了下,更快的向嘴裏送着飯,卻看得出勉強在吃。
袁雨放下筷子,雙手抱胸看着他,“靳來,不喜歡就別吃了。”
靳來的筷子頓了一下,又接着悶頭吃。
袁雨看着他的臉,“跟我這兒還裝什麽啊,我給你做頓飯,想吃家鄉菜嗎?”
靳來不說話,袁雨便自顧自的說,“其實三個月前剛到北京,就想找你來着。但我沒本事,第一天滿大街跑找不到工作,第二天從家帶的幾百塊錢被人偷了,我那時候想,北京真難啊,身無分文,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也沒臉去找你連累你。最後走投無路了有個好心的老板看我可憐給了我份工作。後來一個月裏,我努力的拼命工作。老板誇我勤快,給我發了第一個月工資加獎金,拿到工資我發現,比咱小城市掙得多。這就好,我總算有了留下來的動力。三個月了,在北京混的比之前強了不少,攢了點積蓄,租了比原先火柴盒單間大點的屋子,又買了身新衣服,才敢來見你。這次應該……沒在你大學同學面前丢面兒吧?”
靳來認真聽着袁雨說着在北京的經歷,幾度想開口,卻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袁雨三言兩語輕描淡寫中到底經歷了多少人世艱辛,評判袁雨這條路是對是錯,最沒資格去評判的是靳來自己,“對不起。”
“說什麽對不起,是我自己的選擇。”袁雨右手握住筷子,靳來這時才注意到對方手上遍布細小傷口和粗厚老繭。
靳來頓時嗓子發堵,默默移開目光。
以前的袁雨不是這樣的!上高中時袁雨手指蔥白細嫩,如天生的鋼琴家,現在袁雨……靳來愧疚又自責,忍不住道,“一定很難吧,袁雨,你別這樣了,聽我的話,回家好不好?那裏有鋪好的路……”
“沒什麽,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袁雨倔強道,“現在我過的很好,再說---”袁雨眯起眼睛,“憑什麽聽你的話,你是我什麽人?”
“……”靳來頓住。
袁雨扭頭看了看四周,打趣道,“你們這兒帥哥不少啊,早知道我該來多轉轉。”
靳來握緊雙拳,不鹹不淡嗯了一聲。
“說不定哪天來就碰上一見鐘情的人。要是不嫌棄我的身份或許還能發展成真愛。”袁雨越發笑的捉摸不透。
靳來一聲不響把餐盤收好,順便端走袁雨面前的那盤,冷冷道,“走了。”
袁雨慢慢起身,注視着靳來的挺拔背影,跟上了對方步伐。
靳來送袁雨出校門,“你住哪兒?”
袁雨道,“離你們學校很近,三百米,要去坐坐麽?”
“不了,我還有課,再見。”靳來說完告別的話,幾乎是落荒而逃。
袁雨站在原地,臉上終于卸下僞裝堅強的笑容,失神的站着,最終緩緩離開Q大校門。
接下來的一個月,袁雨總三天兩頭以各種借口來找靳來,知道靳來的宿舍樓號,直接在宿舍樓下等着。
起初靳來很逃避,連面都不敢多見,生怕把握不好尺度,面對室友的玩笑只能說是關系好的老同學。
但後來事實證明袁雨也不想幹什麽,只是像普通的朋友和他吃個飯散散步,經常給他帶些自己做的飯菜。
袁雨考慮到靳來的水土不服,記得他喜歡吃什麽,每次的佐料和食材都精挑細選,做出的飯菜很合對方胃口。
袁雨高中時不愛學習,最近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喜歡上了看書,靳來便用自己的借書證給袁雨從圖書館借了不少書。袁雨看書速度很快,卻也是都認真看過的,每次看完還會和靳來交流讀後感想。
“你每天工作這麽忙,哪兒有時間做飯看書?”靳來有一次忍不住問袁雨。
袁雨說,“時間擠擠都會有,工作時麻利點幹完能早幾分鐘回家做飯,晚上回家抽空看書。”
“你比我還努力。”靳來笑着搖頭,卻也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為了和你有共同話語,我必須努力啊。”袁雨不經意說道。
靳來卻震住了,“你,你說什麽?”
“哦,我說…努力想在北京混出頭,最近老板說想提拔我當銷售來着,但嫌我肚子裏墨水太少,怕我說話沒水平。”袁雨撇開不自在的目光,“所以我想多看點書,向你學習學習。”
靳來喉結滾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兩人并排坐在草坪上,黃昏的暮光照在袁雨的發絲上,籠成一圈金黃色的光暈,靳來下意識想去觸摸,輕輕撫上對方的頭發。
袁雨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下,偏過頭目不轉睛的盯着靳來,靳來也望進他的眼睛,輕聲問,“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嗎?”
袁雨只看到他的唇開合,緊張之下沒聽清他說什麽,茫然的說,“啊?不是,其實我老板對我挺好的,雖然沒提拔我。但也給我張薪酬了,我現在積蓄大概一千多塊,你有需要錢的地方就朝我要,我借給你……”
靳來手掌反複摩挲着他的頭發,之後慢慢靠近,直到雙手抱住袁雨,貼在他耳邊說,“謝謝。”而後很快分開。
袁雨怔了怔,臉色有些發紅,攥緊那本書,主動說,“你不用再躲着我了,我做這些只是,就是……想多看看你,我們還當好朋友,好嗎?”
靳來說,好。袁雨望着他,輕松的笑了。
靳來第一次主動送袁雨回去,袁雨租的地方确實離學校很近,步行五六分鐘就到。出租屋面積雖小,但收拾的很整潔,衣架上只挂着幾件樸素衣物,牆上貼了幾張簡筆畫,是袁雨畫的。袁雨高中時就會畫畫,可惜功課不好,沒考上大學,畫畫的才能也浪費了。
靳來浏覽着簡筆畫,盯着其中一張看了半天,“這張是我嗎?”
袁雨正在收拾鞋,一回頭看到靳來正站在那裏看,便略顯驚慌,連忙沖上去雙手遮住不讓他看,“瞎畫的,別看了。”
靳來扒開袁雨的手,笑着佯怒道,“不行,侵犯肖像權,我要确認是不是事實。”
“沒有,瞎畫着玩兒,誰也不像…”袁雨急忙掩飾,靳來便非要看,最後兩人打鬧的幾乎貼在一起。
袁雨整個身體貼在牆上擋住,垂下眼眸,舌尖舔舔牙床,“想看?除非把我挪開。”
靳來也一時忘我,把袁雨整個抱起來舉高轉了角度,圈在懷裏。另一只手拿下那幅畫,“畫的挺好,比我本人帥。”
袁雨回抱住他的腰,“你認真的嗎?”
靳來低下頭看他,後知後覺的發現兩人的親密姿勢,尴尬的下意識想松手,卻被袁雨看出了意圖。袁雨快速猛然用力把兩人粘得更緊。
靳來僵了僵,盯着他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說,“認真的,你畫的很不錯。”
袁雨的眼眶漸漸濕潤,像突然找到依靠,把臉埋進他胸前,沉默不發。不一會兒,靳來感受到胸口傳來的洶湧熱意,是袁雨在哭。
靳來的心髒疼了一下,久久伫立着,他想了很多,最後嘆了口氣,終于與世界達成和解一般,放下心防,溫柔撫摸袁雨的頭發,回抱他安撫他,捧起他的腦袋,用指腹抹去眼淚。
袁雨的眼淚卻開閘洩洪般越發洶湧,靳來的胸口窒息的疼,“袁雨,對不起,我是個混蛋,三番兩次的逃跑,丢下你不管不顧。你一定很讨厭我,你應該讨厭我才對……”
“我不讨厭你。”袁雨仰視着靳來,搖搖頭,而後拉下他的腦袋,不顧一切的吻了上去,吻的很激烈,又很急切,像要證明什麽。半天後兩人氣喘籲籲分開。袁雨說,“我喜歡你,是我單方面的,與你無關。”
靳來的腦中浮現出許多畫面。袁雨的确和別人不一樣,縱使滿身傷痕,也要跳下荊棘叢中。
那時在北京的初次見面,袁雨是如何僞裝的堅強不屑,甚至故作姿态的說要在Q大尋找豔遇,靳來卻能不費力的一眼識破他。因為袁雨單純的像個孩子,不管多麽口是心非,但眼中對靳來快要溢出的熱切依賴,無法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