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知不覺靳來就進入大四。
這兩年周正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僅實現起初在北京建五星酒店的設想,還趕上好時機,把公司對外貿易搞得順風順水,合作生意很頻繁。最近,周正說有一個美國外派機會,想推薦袁雨去。
兩年多的時間,袁雨已經從總經理助理,升職為人事部總監,聽起來牛逼,但實際上職權不大,主要工作還是給周正彙報日常和交際應酬擋酒,手下只管着七八個不怎麽辦事的新人。
齊順逆着家裏的意思,來到北京後,堅決不回重慶。全家出動來北京勸說他好幾次都沒用,最後他家人索性不再管他。齊順在公司也混了個銷售部部長當當,工作勤快,除了平時愛開玩笑吹牛皮,倒也沒大的缺點,人緣不錯。
這次外派學習機會很難得,但是時長半年,袁雨猶豫着說要再考慮考慮。
袁雨回去和靳來商量了下,靳來這段時間正忙着畢業設計,工作倒是不發愁,都是國家包分配的。靳來聽完後,鼓勵他去,“挺好的機會,去吧,長長見識也好。”
“外派半年呢,”袁雨發愁道,“我又不會英語,到那邊怎麽辦……而且這麽久見不到面,你不想我?”
“當然想,”靳來溫柔的摸摸他頭發,“舍不得,特別想你。但是長遠的看,我也想讓你有更多的學習經歷,英語不太會可以去學,想念的話可以寫信交流。但機會錯過了就錯過了。”
“你什麽時候能不這麽懂事?”袁雨歪在他肩膀上,“永遠都大度明事理,我倒想你攔着我,我再跟你争辯幾句,這下倒好,我連口舌都不用費的。”
“本來就是對你好的事,我用不着阻攔,”靳來說,“再說異地半年也沒什麽。到時候你從國外回來,我也畢業了,到時候說不定能一起掙錢,買個二居室,我們一起生活,養只狗……”
靳來描述着對未來生活的規劃憧憬。袁雨聽着聽着就在他懷裏睡着了,還沒聽完,只覺得這覺睡的特別安逸,一睜眼就是大天亮,醒來發現身上蓋了層薄毯子,靳來已經走了。
之後,袁雨如約飛往美國外派學習,在美國的半年,他見識了很多新鮮的事物,很多不一樣的人和物。袁雨腦子靈活,學語言也快,融入當地生活後還結交了幾個華裔朋友,每天過的忙碌又充實。但百忙之餘仍不忘每周給靳來寫信。
半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回國的時間在悄然接近,袁雨寫信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起來,從最開始單純無盡的思念,到最近馬上就要相見的幸福,激動之情躍于紙上。
但袁雨也發現,靳來上次給他回信還是兩個月之前的事,最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難道是對方臨近畢業太忙了嗎?
袁雨不敢胡思亂想,只能把思念寄托在已經買好的回國機票上,反正回國後馬上就能見到了。
和華裔的朋友們告別,袁雨在指定日期,登上回國的飛機,還帶了不少給同事們,給周老板,最重要的是給靳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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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雨一下飛機,什麽也不想,興沖沖直奔Q大。然而他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他,回到祖國,一切都變了。袁雨站在鐵栅欄前,發現彼時熱鬧的Q大門口變的冷冷清清,甚至戒備森嚴。
袁雨進不去Q大,只好拖着行李興致缺缺的回到公司,見到同事們熟悉的面孔,他強自掩飾內心失落,堆起笑容,張羅着給同事們發放禮物。
但很詭異的是,同事們收到禮物大都開心,只有齊順和周正看起來很愁,并用一種怪異和同情的目光打量袁雨,欲言又止的樣子。
袁雨不明所以。但仍按照規定,去總經理辦公室給周正彙報了這半年的成果和學習情況,并交了好幾份書面報告。周正卻一直心不在焉的聽着,等袁雨彙報完了,才像剛回過神,敷衍着說,“嗯…很好,做的不錯,你先回吧……那個,今天晚上有空的話一起吃頓飯,調整調整心情。”
袁雨很疑惑,他不知道周正問什麽讓他調整心情,但仍很快答應下來。
他從辦公室出來後,齊順終于像按捺不住般,把他拉到門外的偏僻角落,還仔細觀察了身邊有沒有其他人,一幅十分謹慎的樣子。
“幹什麽?”袁雨先疑惑發問。
“你……回來之後,見着靳來了嗎?”齊順很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啊,他學校我進不去。”袁雨稀松平常的說,“可能是有什麽大檢查?”
“真沒找到嗎?!那個…唉,你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其實……該怎麽說呢…”齊順一幅糾結要死的樣子。
“有話快說,他怎麽了?”袁雨這下有點不耐煩了。
“真不敢說……說了你不要到處宣揚,也不要再找他了……就是,Q大和B大的學生兩個月前搞事,鬧的很大……我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靳來,你千萬要挺住啊!我聽說……出事了不少學生……在那個地方………我是說真的…現在兩個學校都是全封閉,在校生不能出門。所有畢業生不僅沒有分配工作,而且還被全體下放到基層工廠當工人了,具體地點誰被派到哪兒也都不清楚……”
袁雨覺得心髒一疼,險些站不穩,他咬咬牙,突然惡狠狠的揪住齊順的衣領,大聲道,“你他媽是不是在騙我!”
齊順被袁雨吓了一條,雖然早就知道袁雨會是這個反應,但還是于心不忍的戳破真相,“我說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袁雨突然失控,就要沖出去,齊順趕緊攔住他,“你幹什麽去!冷靜冷靜,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勸…艹,你打我吧,再打也不能讓你做傻事……”
同事們聽見窗戶外的動靜,三三兩兩都來圍觀,周正終于被那吵聲驚到了,出來把兩人拆開,把圍觀的人哄散,然後把袁雨拽回了辦公室。
袁雨沒辦法冷靜,他被周正拖回辦公室,就直沖上去問對方,“Q大怎麽了?!齊順說的是不是真的?”
周正看了袁雨一眼,平時不抽煙的他也點燃了一根煙,吐出煙圈後,張張嘴,“是。”
“……為什麽!”
“不能說的原因,你不要再打聽細節。”周正夾着煙的手有些不穩,“現在只能告訴你,你老鄉靳來,生死未蔔。那天參與進去的所有學生無一幸免,就算他沒有參與,一定也被下放到了什麽地方的窮鄉僻壤,很難找到。”
“他絕對沒有參與,他不會做這種事,他不是這種人,”袁雨固執的站起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我不相信,不要說什麽很難找到……我相信他還活着,不放棄,早晚能找到…”
周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把煙頭掐滅,輕聲說,“放棄吧,就算找得到,他的人生已經跌落谷底了。”
袁雨的眼圈更紅,不能對上司說髒話,只能隐忍的說,“那我也一樣,不會放棄。”
晚上袁雨沒有赴約和周正吃飯,他叫齊順出來,在夜晚的街邊小攤前,吃燒烤喝酒。
袁雨的表現很反常,一直悶聲不坑的吃,整瓶整瓶的舉着啤酒往嘴裏灌,喝到齊順最後都看不下去了,勸他別這樣。
袁雨突然就笑了,想到什麽,拉住齊順說,“我他媽一定是個傻逼吧,離別的那天晚上,靳來和我說起以後的生活,他說他想在北京買個房子,和我一起住,再養只狗,後面說什麽忘了…我這個沒心沒肺的,竟然沒聽他說完就睡着了…我他媽……要早知道,那是最後一次,我不可能那麽敷衍,說什麽也要好好聽他說完,我要對他說,真的很巧,那也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很高興認識他…”
齊順不忍心聽下去,拍拍袁雨的背,“兄弟,我知道你心裏苦,……別他媽再說了,我聽了也想哭……”
袁雨望着漆黑的夜,他沒有哭,因為他剛明白,人在真正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靳來,你到底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與真實事件無關,希望大家不要評論與此相關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