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5)

娜水從高中入學的第一天起,就對那個奇怪的男孩子移不開眼,是的,奇怪,總喜

歡突然出現人前,然後又自顧自地消失,末了,只留給人一長串的笑聲。

回想着記憶裏的臨也,身子狠狠地被砸在酒吧的牆上,視線被額上的血弄得模糊不清。

骨頭像散架了一樣…好痛…

臨也先生…當時…你怎麽…笑得出來呢?

在一個人身心俱疲的時候,不是應該哭麽?支撐着那比哭還要凄涼的笑容有什麽意義嗎?

是自尊?還是做人的原則?

還是…你只是不像讓靜雄知道----你很難過呢?

娜水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她用着最後一點力氣不依不撓地說:“靜雄先生…你會後悔的…你對臨也做的一切都會遭到報應的…”

靜雄扶起墨鏡的手在半空滞了滞,低着頭的樣子難得的有種深思的意蘊。其實也稱不上什麽深思,不過是野獸嗅着周圍的氣味來盲目判斷前進的方向罷了。

不多久,靜雄緩緩走向被自己砸得滿是裂痕的牆面,拎起娜水,一口長煙後沉聲道:“喂…你,帶我去見跳…不,臨也。”

“…我憑什麽答應你?”女人像是聽到了滑稽的笑話一樣,嗤笑起來,“何況…你的暴力對我無效。”

靜雄沒再回話,只是拽起娜水,走出酒吧,穿梭在池袋縱橫交錯的小路裏。

然後停在一座公寓樓前,上樓以後,一張娜水同樣認識的臉映入眼簾----新羅。

這個穿着白大褂的密醫此時的表情很豐富,“啊啦啦…你什麽時候這麽有女人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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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水白了新羅一眼,這個從高中就是臨也先生的好友的密醫,還真是嘴欠。

“啧……真煩!這女人不過是跳蚤那混帳的信徒罷了!!”靜雄的青筋讓整張臉變得更加殺氣騰騰。

“诶?”新羅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你還會去救臨也的信徒?”

“吵死了…只是有事要她代勞而已…”靜雄煩躁的皺着眉頭。

“哦?是什麽呢~”

“她得帶路,我要去個地方……”

靜雄不想提及臨也,于是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16)

新羅沒去刨根問底,靜雄的話他大概能猜個一星半點來。

“我是不會帶你去見臨也先生的。”娜水非常不和諧地開口。

靜雄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這女人還有點用,早就因為讨嫌被自己掐死了。

新羅則是忍不住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臨也啊,你的信徒幫你把靜雄掃掉一臉的面子喲。

金發的男人咬着煙蒂濾嘴皺皺眉頭,新羅自動無視,擰着藥瓶道:“嘛…靜雄,你還是等臨也恢複對你的記憶的時候再去找他好啦…有必要着麽早趕趟受刺激?”

“…記憶恢複?”靜雄還沒開口回答什麽,娜水先詫異地不自覺張口。新羅饒有興趣地笑眼盯着娜水看了看。

“…是的。我要去…也不因為別的,只是心裏想見見他而已。”靜雄對這個相對關系還不錯的密醫倒是愛說實話。

“~是麽?”

“啧啧。誰知道…”靜雄點起另一根煙,轉身又問“賽爾提呢?”

“她出去接老頭子了。”

“哦。”

娜水的傷勢對新羅來說小菜一碟,邊閑聊邊包紮全過程不過花了一刻鐘的功夫。

“吶,靜雄,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問她…”新羅在娜水的額頭快要包好時,突然這樣說。

“…?”靜雄不明所以地看了白大褂的密醫,沒什麽廢話的出去了。

“新羅醫生,你想問什麽?”

“嗯,就從臨也到底有沒有忘靜雄開始好了。”新羅笑着習慣性推眼鏡。

“…!!”

不一會兒,密醫笑着開門向靜雄招手示意讓他進來。

娜水的表情五味雜成,咽口唾沫開口:“靜雄先生,我答應帶你去見臨也先生。”

靜雄沒說什麽,跟着女人的步子沒頭沒腦地走着,從剛才起他就有點沒來由的心慌。

見了臨也,他該說什麽呢?無所不畏的池袋最強第一次有了一種叫躊躇感的東西。

酒吧裏,靜雄聽到那像詛咒一樣的話“你會後悔的…”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那一瞬間,纏繞自己幾天的想法像爆炸一樣再也掩藏不住,他想見他。

這麽多天了,臨也在哪裏,在想着什麽。

第一次,有了除去動拳想要見臨也的沖動。

即便他已經忘記他了,

即便他也許不會在圍繞着自己說那些讓人厭惡的話了,

即便他遺忘一切,忘記自己以及與自己有關的全部,

即便他看到的不再是從前的折原臨也,

靜雄依舊想要見他。

正允思間,女人清亮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靜雄先生,地方到了。”

(17)

靜雄看着敞開的門,腳感覺沉沉的。

透過墨鏡的視線掃了一眼大而敞亮的客廳。心裏生出種熟悉的恐慌感,和臨也在新羅那裏養傷時一樣的感覺。

那時候,自己不止一次地隔着門想進去見臨也,拗口地說上一兩句關心的話,可是每每手指觸及門扶手,冰冷的感覺都讓自己擰不動它。

他沒臉見他,也不必見他,他們已然毫無牽連。

他不該見他,因為自己本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今,他和他就這樣成為陌路人。

劇本就像想像的那樣順利,只差靜雄在書末點上最後一個句號。靜雄痛苦地在牆上留下一個瓦礫四分五裂的坑,然後,硬生生地轉身離去。

現在的情形與之前重疊起來,無比得相像。

只是,又有所不同,上一次的門是關着的,而這次是開着的,

上一次自己就那麽放棄了,而這次沒那麽容易了。

他還沒弄明白,那個名為折原臨也的人到底對他而言,是怎樣的存在。弄不清,那就去弄清楚,既然不是完完全全的恨意那又是怎樣。全部,去弄清楚吧。

靜雄踏着有點沉重的腳步,順着直覺尋找着臨也。公寓很大,酒保服的男人七轉八轉才停在了陽臺的吊椅邊。

其實也不能算是陽臺,只是有着及地玻璃窗的鋪瓷小室。和靜雄預料的不同,臨也沒有笑着叫他平和島靜雄,也沒有叫他小靜。這個昔日無所不能的情報販子睡着了,頭縮在松松的吊椅枕頭裏,眉頭皺着,很奇怪的睡姿。

靜雄不禁用手戳戳臨也緊皺的眉心,卻只讓臨也皺得更緊。靜雄也不去叫他起來,他俯下身子,仔細地打量着這個人安靜的一面。

看着看着,靜雄感覺到一種濃烈的孤獨感,來自折原臨也。只有安靜下來,他才會發現,這個老是和自己打平手的家夥其實并不高大,甚至有點瘦弱;這個總帶着一臉嚣張笑容的黑衣少年身上有種哀傷和無奈;才發覺到啊…

臨也看上去好像被一種名為孤獨的東西萦繞着,靜雄不禁拿下煙蒂和墨鏡,然後,不自覺的,吻了上去。

輕輕地,如同蜻蜓點水的一吻。短的好像并未存在過一樣。靜雄直覺吻時,睡着的臨也在顫抖,睫毛下幾乎要沁出淚滴。

是噩夢了麽,靜雄頭一次發覺到,臨也原來也有脆弱的時候。新羅那時候的話此時此刻應證成為現實。

“臨也并不是麻木,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脆弱。”

靜雄起身,撓撓自己翹起的金發,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離開:“…跳蚤啊…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啊…如果不是恨你,那是什麽呢?”

靜雄轉身離開的那瞬間,沒有留意到,猩紅色的瞳孔茫然地睜開了…帶着太多太多的情緒…良久以後,空蕩蕩的公寓裏,吊椅那邊傳來有些沙啞自嘲的聲音,

“小靜啊,弄不清楚的人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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