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懷疑
莫思量,徒留一地空嘆,看人心百态,不過霧裏看花,白算計
“嗯哼。”夏亦寒進屋的時候就聽到了薛以墨的一聲悶哼,仔細看去,算不上明亮的燭光下,薛以墨全身的經脈都浮出體表,呈現出詭異的黑色。黑色的官服早已被汗水打濕,此刻正貼在他的身上,長發早已濕透。而他,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痛苦,竟還是勾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
“帝師沒教過你女兒家是不能這麽看男人的麽。”薛以墨看着面前的丫頭将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是無水?”夏亦寒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然而又被自己給否認了:“中了無水的人不可能活着,況且無水不是已經被毀了嗎?”
“你不是想知道嗎?”薛以墨陰寒的聲音傳來,“這可是你的父王下的呢,你說,他該不該死呢?”
只見薛以墨雙目赤紅,嘴角緩緩溢出鮮血,已是怒極,“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死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而那個人,死的時候卻是一派安詳,他該死!”
“你可知我曾見到先帝将我父親壓在龍床上承歡的樣子?”
“你可知我母親夜夜守着年幼的我痛哭的樣子?”
“你可知我十歲之時便被送到軍營裏磨練?你可知夜夜安枕在死人堆裏的感覺?你怎會知道,那個時候你被送到帝師那裏。”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活着嗎?我十歲那年中了無水,可是我命不該絕啊。你知道換血的痛苦嗎?我還記得,自己的鮮血一點一點流逝,很冷,但是不會死。你知道別人的鮮血在自己身體裏被排斥的感覺嗎?”
“無水,乃是上古奇毒,自此之後,我每月都會受到餘毒的折磨,若不是母親她以血入藥,我早已死于無水。”
“夏亦寒,你恨嗎?呵呵呵呵,你連恨的資格都沒有,這是你的命!我不好過,那你就陪着吧。你說,當你有喜歡上什麽的時候,在無能為力的看着它逃走的感覺該有多美妙呢?你說,當你強迫自己變得無欲無求,卻還要像傀儡一般的活着,你會怎麽樣呢?”薛以墨悠悠的笑了,猙獰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美感,“你說,你會不會變得像我一樣可怖?”
夏亦寒看到這樣的薛以墨,不是高傲的,而是他最為扭曲的一面,一字一句仿佛烙進了她的骨髓,她甚至能感受到痛苦,他向她展示的痛苦。夏亦寒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如果他肯放下那份痛恨,那麽,似乎是不介意和這麽一個能夠牽動自己心緒的男人走過走過一生的。
可是,到後來的後來,她卻陷進去了,原來,放下,是那麽難的事情。
只是此時的夏亦寒無言以對,看着那麽無力的薛以墨,夏亦寒想,她大概是只有認命了吧。無水并非無藥可解,蔻雪無意之中已經培育出了無水的解藥,只是,她還沒有想好,夏亦寒承認,她沒有那麽慈悲的心思,她不想就這麽把自己搭進去,等她及笄禮,蔻雪來了再說吧。
夏亦寒拿出身上攜帶的銀針,薛以墨帶痛是痛到極致了吧,夏亦寒施針之時,竟也沒有掙紮,只是眼中的深意是夏亦寒無論如何都看不透的,這狡詐的人是在賭吧,他也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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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寒看了一下自己幹淨的手指,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薛以墨的手腕處劃了一道傷口,放血。見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夏亦寒才把這手腕處的傷口上好金瘡藥,又用紗布包紮,而後又在另一只手上劃了一道,自此倒是沒有血流出來,這才把自己的手指劃破,用銀針将血引到他的體內。
夏亦寒自幼便被蔻雪用藥養大,各種良藥在她的體內互相交融,最後形成新的平衡,這過程本是極為痛苦的,只是蔻雪不時用針灸打理,倒也沒有什麽感覺,便随她去了。
然而無水是用同樣的道理練出來的,只是更為可怕。母親在懷孕之時便以毒物喂養,然母體無礙,到分娩之時,母親便會血崩而死,得到的健康的嬰兒,這才是第一步。然後将這些孩子養在毒物之中,每有孩子死了,便将這些孩子的血提取出來煉成藥,這已經是劇毒了,但要練出無水的話,還要将這些藥喂給活着的孩子,直到只有一個孩子活着,那孩子身上的血煮沸之後,鍋裏留下的便是無水。煉制一份無水需要一千個這樣的健康孩子,然而,這樣的孩子從母體分娩出來只是極少是活着的,所以無水雖然可怕,但卻不具備太大的威脅,因為這煉制過程太為艱難,但還有會有喪心病狂之人想去嘗試。毒者,将煉制無水作為一生中最為崇高的目标。
中了無水者,經脈突出,血液呈黑色,受盡煉制時的人所受的痛苦之後才會死去。無水雖是死物,卻是有一顆感恩之心。無水霸道,無藥可解。
薛以墨之所以能解,只因中毒之初便以血換之,才僥幸撿回了性命,又得到了夏家世代相傳的內力,才将毒素壓制下來,至于以常人無異,只是他不知道這些罷了。
夏亦寒感受到自己的手腳有些冰涼,才收了針止血。此時薛以墨已經乏力而眠,夏亦寒只覺得頭暈,倒在了一旁。
薛以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丫頭在她的床角縮成一團,自己胸口的幾處大穴還紮着針,無水的痛苦竟然消失了,而自己似乎是因為怒極而忘了服用母親留下的藥,而此時竟比服藥的效果還要好。想來,把她留下來的決定是對的。
薛以墨拔掉自己胸口上的銀針,又去尋了件自己的鬥篷蓋在她的身上,卻在觸到她皮膚的一刻暗暗吃了一驚,仔細一看,青紫色,怎麽會呢?這分明是失血過多的症狀。顯然,床榻之上的黑血是他的,換血?
隐隐約約的是有人用銀針将他身上的毒素逼到一處,然後放血。原來後來感受到的溫暖是這個丫頭把自己的血送進來嗎?值得嗎?薛以墨心下一軟,将夏亦寒抱到自己懷中,蓋上被子,淺淺睡了過去。耳邊又回響起幕煥之的話:“你喜歡她。”怎麽會呢,他只是太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