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玄公子黑亮的眼珠轉了轉,臉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荷包蛋,早就想嘗嘗看了。”

“……”

白齊幹咳了一聲問道:“那算同類吧。”

玄公子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們這裏用八哥的蛋炒荷包蛋嗎?”

見三人都沈默以對,玄公子撇撇嘴:“這不就結了,你們人類最無聊了。用人類的價值觀念來要求一只八哥,你不覺得太苛刻了嗎?”

沈睿修笑著摸了摸白齊的腦袋,小聲問他想吃什麽,白齊瞪了玄公子一眼:“荷包蛋,我要三個!”

……

結果這頓早餐,餐桌上最多的就是蛋了。

除了沈老爺子一如既往喝白粥,其餘三人都在和荷包蛋鬥争,白齊和玄公子不知怎麽較上了勁,一個一口氣吃掉三個,另一個非要再來一份,力争從數量上打倒對方。

這種無聊的競賽最後受到了沈明晏的阻止。

“再吃下去我就只好把醫生叫來了。”

沈明晏一句話就把兩人的氣焰給澆滅了,玄公子啧了一聲,推開餐盤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看著玻璃窗外的天空。

“阿玄,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沈明晏忽然問道。

玄公子将目光從天際挪回到沈明晏身上。

他沈默了許久,最後淡淡地說:“和以前一樣,我陪了你十幾年,以後的日子也會繼續陪著你。”

沈明晏的神情一直是那麽平靜,似乎對這樣的答案一點都不意外,可是他卻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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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留住一只心愛的八哥陪著我,但是我留不住一個人。你已經不是鳥了,阿玄,你已經自由了。”

沈明晏的口氣永遠是這麽淡,甚至帶著一絲硌人的冷漠,可是不知為什麽白齊覺得,他是舍不得的,舍不得一只陪了他十多年的八哥。

玄公子沒有回答,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白齊和沈睿修,兩人十分識趣地将談話的空間讓給了他們。

餐廳裏空空蕩蕩,只剩下沈明晏和玄公子。

“裴玄……”

“叫我阿玄。你以前都是這麽叫的。”

沈明晏看著他,狹長而黑白分明的鳳眼顯得更加幽深莫測。

“在我有翅膀的時候,我心甘情願地當一只不會飛的八哥,留在你身邊,陪著你,不是我不想飛,我只是想陪著你,這個心願從來沒有改變。”阿玄靜靜地凝望著沈明晏,因為上揚而顯得倨傲的眉眼低斂著,透出從未有過的柔和,“明晏,不是你留住了我,而是我不想離開,從來都不想,過去是如此,未來也是一樣。”

“人這一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可我的人生卻很漫長。你之於我不過是我生命裏轉瞬即逝的一剎那,而我之於你卻是幾近一生的漫長。我浪費得起時間,可你浪費不起。我想陪著你,在你從今往後的幾十年,我都想陪著你渡過。我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你的來世,就算遇到了,那也不是你了──不一樣的名字,不一樣的模樣,不一樣的記憶,那不是你。我想陪伴的人是沈明晏,是你,此時此刻。”

明明是稚氣未脫的少年人的模樣,可是言語間卻流露出歲月荏苒的滄桑。

沈明晏笑了笑,眼角的笑紋因為這個笑容而被加深,卻絲毫不折損他的魅力。

“老氣橫秋的樣子,不像你。”沈明晏說。

“對自己沒有信心的人,也不像你。”玄公子說。

餐廳裏恢複了靜默,玄公子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藍天,天空幹淨得沒有一絲雲彩,湛藍湛藍的。

“我記憶的天空就是這樣的。很藍。”玄公子推開椅子走到床邊打開窗子,微涼的空氣湧入屋內,涼風撩起他肩上的發絲,吹拂著他寬大的衣袖。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是這樣一起清晨。那時候我還是一只八哥,飛過這裏的時候看到你的花園裏和自己下棋。我一直很奇怪,你很喜歡下棋,卻鮮少與別人對弈。那時候你還很年輕,像現在的沈睿修。我鬼使神差地留在了涼亭旁的那棵桂花樹上,看了你很久,你沒有發現我──沒有人會去注意樹上的一只鳥,就這樣,我來了很多次,可是你從沒發現,有一只八哥一直默默地看著你。”

“那時候,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城市,或許是回到曾經去過的某個城市,或許是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這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差別,因為它們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特別的人的存在,一座城市就只是一座城市而已,一棟房屋也就只是一棟房屋而已,永遠不會是故鄉,也永遠不會是家。”

“我聽說過很多關於妖的故事,都是你們人類口中的。你們似乎很羨慕妖精漫長的生命,你們人類所奢望的也就是長生不死。可是對我們來說漫長就意味著孤獨。我們很少有朋友,尤其是人類,他們的生命太短暫了,壽命的不對等就意味著感情無法長久,看著朋友一個個老去死去,那種心情,除了悲傷和遺憾,什麽都沒有。我們流離失所,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小心掩藏著自己的蹤跡,就像是普通人一樣活著。可是我們內心深處都知道,自己不是人類,我們用人類的導則規範來約束自己,但是卻沒法真正認同。因為我們是不一樣的。”

沈明晏開口問道:“那你為什麽要留下來?”

玄公子轉過身來,靠在窗臺上,對他微笑:“你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死,但是在你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之前,你能給自己的人生蓋棺定論嗎?我知道這結局是你先我而去,可是過程卻未必不精彩。”

“你會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忘掉這個結局。”沈明晏說。

“換一種說法吧,我可以有很多很多時間來回憶你。”玄公子笑著說。

“你選擇的路,并不适合你。”

“在走到道路盡頭前,沒有人知道這條路通往何方。可我覺得我沒有走錯,至少到現在,我都覺得我沒有錯。”

沈明晏不再說話,只是靠在椅背上遠遠看著窗臺邊的玄公子。

窗臺外的三色堇開得正好,幾只麻雀在花壇裏跳來跳去,玄公子打開窗子,這群小家夥絲毫沒有怕人的念頭,竟然沒有四散逃開,反而叽叽喳喳地沖玄公子叫喚。

“明晏,我的人生,我會自己選擇,既然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哪怕跪著我都會走完。”玄公子背對著沈明晏緩緩說道。

沈明晏一手支著額角,一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玄公子熟悉這個動作,每當他這麽做的時候就說明他在思考。

許久,沈明晏展開了一個了然的微笑:“我很高興,你選擇的人生裏有我。”

玄公子理了理衣襟下的褶皺,臉上的笑容矜傲:“以後我陪你下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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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餐廳後沈睿修和白齊來到了陽臺,二樓走廊盡頭的陽臺是朝南的,此刻正沐浴在晨光之中。

“難得冬天起這麽早,空氣真新鮮。”白齊深吸了口氣感慨道。

“比起呼吸新鮮空氣,我倒是更願意和你在暖呼呼的被窩裏消磨人生。”沈睿修上挑的眼角帶著戲谑的笑意,語氣中更是帶著某種暧昧的暗示。

白齊瞪了他一眼:“精蟲上腦的家夥遲早精盡人亡!”

“唔?”沈睿修看著天空,神情無辜至極,“是誰經常傻乎乎地盯著我,看得兩眼發直?”

白齊努力繃住臉,可是臉上發燙的感覺卻沒辦法掩飾。他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丢人了,明明知道這家夥是有心勾引,可是被他衣衫半解似笑非笑地看著……總會忍不住喉嚨發幹兩眼發直,瞬間精蟲上腦……於是又是糜爛的夜生活。

“一看你的臉色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了。”沈睿修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有個這麽熱情的戀人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很大的挑戰啊。”

“你……”白齊一時語塞,張口結舌。

沈睿修忍不住笑出了聲,上挑的桃花眼都笑眯了起來,見白齊還是一臉羞憤的樣子他更樂了,俯身在他的臉頰上啄了一口。

“遲到的早安吻,嗯?”

白齊臉上還隐隐發燙,嘴上卻不甘示弱:“沒誠意,重來。”

沈睿修背靠著陽臺廊柱的廊柱凝視著白齊,幽深的瞳孔裏倒映著清晨璀璨的陽光,一時間竟然流光溢彩,宛若五彩晶石。晨光下他輪廓分明的五官顯得柔和俊美,氣質文雅謙和,笑容裏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誘惑意味。

白齊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挪開無禮的注視。

末了他自暴自棄地嘟哝了一聲:“算了,我來!”

語罷搭著沈睿修的肩膀撲上去啃他,帶著鮮活氣息的熱吻受到了沈睿修的熱烈歡迎,他一手環住愛人的後腰一手按住他的後腦,靈活的舌頭在白齊的唇瓣上舔舐而過,白齊不甘示弱,搭著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廊柱上死命咬回去。

沈睿修不知為何笑了起來,俯身低下頭用鼻尖抵著白齊的唇瓣輕聲說道:“今天好熱情。”

白齊憤憤地瞪著他,因為靠得太近太近了,沈睿修長長的睫毛像是軟毛刷子一樣掃在他臉頰上,癢癢的。

“沒辦法,誰讓你太誘人了。”白齊重振精神努力調戲回去,“乖,今晚好好躺平,讓爺好好‘疼愛’你。”

沈睿修似笑非笑地啧了一聲,扶在白齊後腰上的手惡意地往下滑,貼著皮膚在白齊的屁股上掐了一把。白齊渾身一哆嗦,酥麻的感覺沿著脊椎往上瘋竄,他一時間有點四肢發軟。

清醒過來的白齊頓時惱羞成怒,報複性地在沈睿修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真兇。”沈睿修摸了摸紅通通的鼻子嘀咕了一聲,手還不老實地在白齊的屁股上滑動,甚至還有往危險的方向挪動的趨勢,白齊一把拉住他的手,滿臉通紅地瞪他,因為驚慌而睜大的眼睛在幹燥的空氣中有些潮濕,不久前的熱吻還在他嘴唇上留下了鮮明的痕跡。

沈睿修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抽回手,甚至聳聳肩朝白齊笑──依舊是帶著十足誘惑意味的笑容,見白齊對他翻了個白眼,他更無辜地伸出方才在白齊皮膚上肆意點火的手──用舌頭在每一根手指上細細舔過。充滿了情色意味的動作配上他煽情的表情……可憐的白齊不得不相信男人在早晨果然是容易沖動的。

他已經只能用沈默而無奈的眼神來回應他的“表演”了,這家夥簡直是個人形荷爾蒙散播器!

日後每周來沈家祖宅和沈老爺子共進晚餐的時候總能看到玄公子,有時候他站在二樓的陽臺上遠遠看著他們,眉眼微微上挑,神情永遠冷傲孤眦,眼中似乎有一抹與他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滄桑,可是一旦笑起來卻總是流露出孩子般的稚氣。

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沈明晏的右手邊,他挑食,哪怕是有了人型也改不了飲食習慣,對花生十分锺愛,如果不是沈老爺子監督他,他完全可以一頓飯只吃花生米。

沈家來來往往的客人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人,可是沒有人敢問起這個長年陪伴在沈老爺子身邊的美貌少年人是何種身份。

只是從這個少年出現開始,沈老爺子锺愛的八哥就再沒出現過。

或許是死掉了吧。十幾年了,對於一只八哥來說也就是它的壽數了。

下午的時候玄公子經常是在樓下的涼亭中陪沈明晏下棋,玄公子不喜歡室內的棋室,除非天氣太冷,不然一定是在室外下棋。

玄公子的棋藝原本就是自沈明晏那裏偷師而來,自然不是沈明晏的對手,但是勝在對彼此棋風棋路了若指掌,倒也不會輸得太慘。

午後陽光正好,陽光斜斜照進亭子裏,剛好照在玄公子的小腿上,纖瘦勻稱的小腿在陽光下顯得瑩潤如玉,玄公子被照得不舒服,縮了縮腿,擡頭瞥了瞥陽光。

“你該多曬曬太陽。”沈明晏忽然說道。

“長著毛的時候曬太陽挺舒服的,暖暖的,現在毛都掉光了,被曬著真難受,而且天氣這麽熱……受不了,夏天最讨厭了。”玄公子嘀咕著,撫摸著自己光禿禿的手臂,似乎在惋惜自己的一身黑毛。

沈明晏含笑看著玄公子,搖了搖頭。

“阿玄,你現在是人了。”

玄公子一挑眉:“我是什麽你還不清楚?”

沈明晏低著頭将棋子按在棋盤上,輕描淡寫道:“再不認真你就要輸了。”

“哪次不是我輸?反正我就是陪你打發時間,輸贏有什麽關系?”玄公子哼了一聲,卻也執起棋子老老實實研究棋局去了。

沈明晏呷了一口清茶,斂去眼底一抹溫柔笑意。

玄公子低著頭,白子被他拈在指尖,他凝神思考,眉眼低垂,細細的發絲在他額前掃過,他不耐煩地拂開了。

沈明晏擡頭看了看亭外的山石造景,一時間有些深思渺遠。

“該你了。”玄公子落子後見沈明晏遲遲沒有反應,不禁擡頭喚他。

香茗蕩起嫋嫋水霧,為這個寂靜的午後染上幾抹不動聲色的柔情。

沈明晏忽然覺得,有這麽一個人願意陪著他,默默陪著他,不在乎歲月荏苒,也不在乎蜚短流長,他甚至願意用餘下的漫長生命來回憶他。

他覺得受寵若驚。

從沒有一個人願意這樣毫無回報地付出,為了他。

“為什麽?為什麽願意留在我身邊?”沈明晏忽然問道。

玄公子緩緩擡起臉,年少清隽的眉眼間流露出自己也不懂的茫然。

“我不知道。”玄公子緩緩說道,“這個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沒有道理,我也不想執著於一個原因。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你一個人,孤獨終老、無疾而終,僅此而已。”

“我不明白。”沈明晏說。

“你曾經溫柔地善待我,那時候我只是一只八哥,不能陪你說話,也不能陪你下棋,我能給予的只有陪伴;可是現在我可以像是人類一樣,做一切人類可以做的事情,可是對我來說,我的初衷沒有改變,明晏,我也想溫柔地善待你、陪伴你,就像你曾經對待我的一樣。我去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人,但是你是第一個人讓我想留下來的人,請不要拒絕我。”

玄公子的眼睛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執著,從未卸下過的矜傲之色在這一刻消失無蹤,他就像一個面帶懇求的普通少年,為自己的執著所困,為未知的答案而不安。

沈明晏沈靜地看了他很久,久到玄公子的神色漸漸不安。最後他伸手揉了揉玄公子的腦袋,微微一笑:“我求之不得。”

傍晚的時候沈明晏從書房裏走了出來,路過走廊的時候看到玄公子坐在陽臺的欄杆上,朝著外面,兩腳一翹一翹地動著。

阿玄的生活習慣還停留在某個遙遠的年代,對電器敬而遠之,也不喜歡普通的服裝,平日裏常拿深衣當常服穿,寬袖交襟的墨色深衣穿在他身上意外的合适。此時正值夕陽西下的時候,晚風吹來,下裳和寬袖微微揚起,連同他未束起的發絲一同飛舞。

“阿玄。”沈明晏打開陽臺門喚道。

玄公子回頭看他,倨傲的眉眼被夕陽的光芒打磨柔和,墨色的眼眸裏好似湧動著斑斓流光。

“別坐在欄杆上,很危險。”沈明晏說。

玄公子低低笑了起來:“危險?這麽點高度,對於鳥類來說一點都不可怕。”

沈明晏站在門邊,微不可聞地嘆息。

“明晏,你說得沒錯,我已經是一個人類了,人類是不會飛翔的,我應該腳踏大地,像是人類一樣生活。”

“舍棄天空,值得嗎?”沈明晏問他。

玄公子沒有回答,他從欄杆上站了起來,展開手臂踩著欄杆行走。晚風吹來,衣袂飛揚,他小心翼翼地像是走在獨木橋上,卻面帶笑容。

“傍晚的風很好,我能聞到草木的氣息。”玄公子站在陽臺的欄杆上看著不遠處的花園,絲毫不介意此處的危險──只要一小步,他就會從這裏掉下去。

“阿玄,下來!”沈明晏厲聲道。

玄公子轉過身看著他,臉上帶著一抹得意任性的笑容。

“明晏,我給你看一個絕妙的戲法。”

玄公子閉上眼睛,展開雙臂,緩緩往後倒去,傍晚的風将他身上的衣袖吹起,連同下裳的衣琚,他閉著眼睛直直掉落陽臺。

“阿玄!”

下一秒一只八哥騰空而起,拍著翅膀落在沈明晏的肩膀上。

“很有意思的戲法吧。”八哥口吐人言。

沈明晏默然不語,玄公子蹭了蹭他的臉,戲谑問道:“被吓到了?”

沈明晏沒有回答,徑直走向卧室。

玄公子歪著腦袋叽叽咕咕:“這麽早要睡覺了嗎?還是午睡?”

沈明晏打開門,卧室的窗簾拉開著,陽光肆無忌憚地進出,空氣中似乎看得到細微的粉塵。

“你拿鳥籠幹什麽?!喂喂喂,別把我關進去啊!我不要待在籠子裏!沈明晏,放我出去!!!”

無視玄公子的抗議,沈明晏将這只吵鬧不休的八哥塞進了鳥籠,哢嚓一下鎖上了。

玄公子在籠子裏上蹿下跳,嘴裏叫罵不休,沈明晏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略施薄懲而已。”

“非法拘禁啊!我要報警!”玄公子的爪子抓著鳥籠的欄杆叫道。

“這對八哥不适用。”沈明晏淡淡道。

“我現在是人,不是八哥!”

“要把這麽大一個人關進鳥籠子裏……我自認為沒這本事。”沈明晏看著籠子裏的八哥說道,嘴角微微彎起。

“沈明晏你給我等著!”

沈明晏笑了,用手指逗了逗炸毛的八哥,自顧自離開了房間,關上了門。

八哥蹲在籠子裏惡狠狠地嘀咕:“沈明晏,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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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沈明晏做了個噩夢,夢見了他在動物園裏。

“快看那只猴子,他穿著人的衣服诶,好奇怪啊!”鐵絲網外的幾個小孩子扒著鐵絲網對籠子裏的猴子指指點點。

“哇,這只猴子長得好奇怪啊,快來看快來看!”

沈明晏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他是在鐵絲網內呢?

環顧四周他突然發現,他正蹲在一棵樹上,四周密密麻麻的是好奇的猴子,抓耳撓腮地看著他。

一只母猴子翹著尾巴向他靠攏,用尾巴掃了掃他的鼻子!

沈明晏動不了,耳邊到處都是猴子吱吱吱的叫聲,還有鐵絲網外對他進行慘無人道圍觀的游人的嘀咕聲,嗡嗡嗡的,擾得人心煩。

“猴兒猴兒,蹲在籠子裏的感覺怎麽樣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裏面透著一股子得意勁。

沈明晏擡眼一看,玄公子站在人群裏沖他笑得像朵花似的,小模樣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沈明晏想說什麽,可是夢裏他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只能看著玄公子在那裏洋洋得意地指手畫腳,還指使著籠子外的人一起嘲笑籠子裏的沈明晏。

無奈的情緒在沈明晏心頭盤旋,這家夥真的以為這種“報複”很有威懾力嗎?

要想出這麽個點子真難為阿玄了。

夢醒了,沈明晏感覺到胸前壓著重物,阿玄似乎還在夢中,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又嘿嘿怪笑了起來,笑得沈明晏有些無奈,這家夥,好不容易弄開籠子的鎖就為了來“報複”他一下嗎?

沒一會兒阿玄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從沈明晏胸前爬了起來,一面古怪地笑:“怎麽樣,這個夢還有意思吧。”

沈明晏搖頭嘆氣:“小孩子的把戲。”

玄公子的眼睛立刻瞪圓了:“你說什麽?!”

沈明晏微微一笑,摸了摸玄公子的腦袋柔聲說道:“很晚了,睡吧。”

玄公子還想争辯什麽,被沈明晏充滿了威懾意味的眼神一掃,又嘟嘟哝哝地卷起被子睡覺去了,末了還纏著被子滾了兩圈,把一床被子都團在了身上。

沈明晏不覺嘆了口氣,他實在不懂這只八哥到底在想什麽,人前一副高傲冷淡不屑理人的模樣,人後又時常犯迷糊,哪怕走在樓梯上都經常一不小心踩著了衣擺滾落下來,或者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只是一只高齡八哥、一個低齡人類罷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願意陪伴他的人,這就足夠了。

番外二 烏鴉嘴

這只烏鴉有一張駭人的嘴,嘴如其名──烏鴉嘴。

【這位小兄弟啊,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今日之內必有大禍啊!】烏鴉站在路邊的垃圾桶上對幾只正在地上啄食的麻雀說道。

【……又是你,烏鴉嘴!兄弟們,上,揍它!】一群流氓麻雀一擁而上,将烏鴉狠狠蹂躏了一番。

預言帝烏鴉鼻青臉腫地回家去了,路上還被相熟的鴿子們群嘲。

【又被揍啦?怎麽每次見到你都挂彩呢?還好你毛黑,被打腫了也看不出來。】

【嘻嘻,吃飯睡覺打烏鴉,叽叽咕咕。】

烏鴉很沮喪。

【丫的,吃飽了沒事幹就回家抱老婆去,沒事在這裏八卦老子的人你們膽子挺大啊!】一聲怒喝,一個威猛的身影從天而降。這只打架不要命的喜鵲它們惹不起啊。上次有只嘴賤的麻雀嘲笑它家烏鴉毛黑眼不亮,愛現嘴又臭,被喜鵲聽見了硬是追殺了它半個城市,最後麻雀哭著搬家去鄰市了。

【你呆啊,就不會上去揍它們?長這麽大個還這麽呆,果然是傻大個!】喜鵲恨鐵不成鋼道。

【不能欺負弱小……】烏鴉企圖辯解,被喜鵲一眼瞪回去就沒聲音了。

【弱小個頭,你才弱小,你們全家都弱小!】喜鵲一腳揣在烏鴉屁股上罵道。

烏鴉抱頭咕哝:【家暴啊,家暴啊,還有,你也算我家的啊。】

次日,烏鴉的臉更腫了……

番外三 某天

這天白齊回家,一打開門就看見沈睿修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

白齊愣了足足有半分锺,還是沈睿修聽見了開門聲擡起頭來招呼道:“你站在那裏幹嘛?”

“……孩孩子哪來的?!”白齊的腦中已經閃過無數個可能性了,最有可能的那個莫過於──沈睿修的私生子?!

沈睿修從他變幻莫測的臉上準确讀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是我小姑姑的孩子。她和她老公去國外度假了,剛好保姆病了,就交給我爸養兩天。阿玄不喜歡嬰兒嫌他吵鬧,所以這個重任就轉交給我。”

白齊吞了吞口水,然後用懷疑的聲音反問道:“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子?”

沈睿修笑眯眯地說:“我對女人沒興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個笑容太暧昧了,直接導致白齊展開了少兒不宜的聯想,最後紅著臉嗫嚅了兩聲這才關上了門。

【小齊小齊,我家小特會說話了!】小巴見到白齊來了興奮地叫道。

小特是小巴和小菲的孩子,之前小菲生了三個蛋,結果只有一只活了下來。小巴覺得這個孩子特別不容易,於是叫它小特。

小鹦鹉從木盒子裏爬出來,磕磕巴巴地對白齊說道:【你……好。】

“哇哇,哇哇……哇哇哇……”小嬰兒哭了起來。

兩個大男人手忙腳亂地給他換尿不濕,折騰了好一會這才止住了嬰兒的哭泣。

“喂,我說你們就不能給他另請一個保姆嗎?”白齊一臉受不了地問道。

“……我以為你應該挺喜歡孩子的。”沈睿修也是一臉失算的樣子。

白齊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要是你給我生一個我保證喜歡。”

“不是應該你生給我嗎?”沈睿修咕哝道,又看見白齊一臉肅殺,只得賠笑著把孩子遞給他抱。

“他叫什麽?”

“姓步,單名言。”

“好奇怪的姓。”白齊看著嬰兒嘀咕道。

孩子倒是長得挺可愛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皮膚也是吹彈可破的白嫩。白齊捏了捏他的小臉,結果他很不給面子地癟癟嘴就要哭。

白齊趕緊把孩子遞給沈睿修說道:“還是趕緊找個保姆吧,我覺得我們都不是這塊料……”

話還沒說完,孩子又哭了,白齊自覺大概是剛才掐了掐他的臉弄得他不樂意了,又是做鬼臉又是怪叫地企圖逗他開心。結果小步言很是不給面子,大哭不止。

“也許是餓了,廚房裏有送來的奶粉,你去泡一點給他。”沈睿修抱著孩子難得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

果然,孩子喊著奶瓶之後就安靜了,咕嚕咕嚕喝飽,然後就睡著了。

“睡著的樣子倒是挺可愛的。”白齊蹲在嬰兒床邊看著小嬰兒說道。

“他一睜開眼就能把人弄瘋。”沈睿修嘆了口氣,“果然沒辦法養,還是找個保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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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白齊的生活裏到處都是小孩子。

家裏多了一個小嬰兒不說,連養的鳥都開始接二連三地生小鳥。花鳥店裏的不用說了,隔三差五就多出幾只小鳥,拍著翅膀趴趴飛,鳥媽媽還在一旁做監督;沈睿修家裏的兩只鹦鹉也生了小鹦鹉小特。白齊對這個名字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算上鹦鹉爸爸媽媽的名字,拼在一起實在是太有吐槽點了。

【小特小特,來,飛起來。】小巴站在沙發的扶手上對小鹦鹉說道。

小鹦鹉拍了拍翅膀,剛撲騰了兩下就掉在了沙發上不肯動了。

【算了吧,今天就到這裏吧。】小巴見孩子累了也就不強迫他了。

【不行,今天一定得學會飛行,明天開始我要教他識字了!這年頭競争壓力多大啊,我們也要提倡素質教育。只有人類語聽力及格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要求了,我們要力争讓小特在聽力、口語和書寫上全部達标!這才是一只新世紀的小鹦鹉。】小菲站在茶幾上啄著白齊削好切碎的蘋果執拗道。

白齊喝著沈睿修泡的茶,一邊給他翻譯這出家庭情景喜劇。

“好嚴厲的鹦鹉媽媽。”沈睿修評價道。

白齊正在給第二只蘋果削皮──依舊學藝不精,削得七零八落的,削完了就切下一塊塞進沈睿修嘴裏說道:“嚴母慈父,真是和諧一家。”

說話還不大利索的鹦鹉小特可憐兮兮地叫道:【媽咪,你好兇。】

【媽咪這是為了你好。】小菲嚴厲道。

“哇哇哇……哇……”小嬰兒又哭了,白齊一屁股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去查看,他又尿床了。

“我看你換尿布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了。”沈睿修托著下巴調笑道。

“少廢話,反正明天保姆來了也就輪不到我帶了,再忍耐一天就好了。”白齊一邊抱怨一邊手法熟練地給孩子換了條尿不濕。

孩子的可怕不在於哭鬧啊,而是在於不分時間場合的哭鬧。比如說大晚上的燈光氣氛一切都很OK,兩人正漸入佳境準備的時候門外卻響起了孩子震天的哭聲。

頓時有種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來的感覺。

白齊換好尿布洗了手回到客廳看三只鹦鹉在那吵架,順便充當沈睿修的翻譯,兩人一起欣賞鳥類家庭為了孩子教育問題的熱烈讨論。

“睿修,沒有孩子……你會不會覺得有點遺憾?”白齊看著鹦鹉們,突然小聲問道。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客廳裏,也落在白齊清隽的側臉上,有種恬靜與落寞交織的溫柔傷感。

沈睿修擡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個輕吻:“有你就夠了。”

白齊回給他一個釋然的笑容:“我也是。”

番外四?番外也可以很短小

【關於洗澡】

白齊:小鴿子,洗澡嗎?

小鴿子:……別以為我剛出鳥殼就好騙,這明明是油鍋!

【關於灰姑娘】

一只總是被繼母和姐姐們欺負的灰姑娘烏鴉終於找到了它的王子──暴力喜鵲。

啥,你說這是黑姑娘?

【關於生蛋】

小巴:小菲,你說我們生出只小公鳥呢還是小母鳥?

小菲:會生出一只蛋。

【關於大衆情鳥】

愛它就要抽打它。

烏鴉:原來我是一只備受麻雀喜愛的大衆情鳥?

【關於不同物種戀愛A】

麻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貓:喵伊喵伊,喵伊喵伊。

【關於不同物種戀愛B】

麻雀甲:我愛上了一只貓,嘤嘤嘤嘤嘤嘤。可是它愛著它的主人,哦不,人獸太重口了。

麻雀乙:你和那只貓……是禽&獸來著吧,聽起來也很重口啊。

麻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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