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年二十八這天, 蘇啓航帶着老三老四趕去賣了年前最後一天的菜，也把家屬樓那邊之前接的訂單全都送完了後，就早早的收工了。

不過收工後, 蘇啓航并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帶上老三和老四上門市部那邊大采購去了。然後不知道是因為快過年了的原因還是怎麽的，反正門市部今天櫃臺上的肉竟然不要票！

也因為不要票的原因, 本來肉就夠緊俏的，現在的肉櫃更是人擠人。

蘇啓航帶上老三和老四就開始往裏邊硬擠，費了老大的勁, 可算是擠到了櫃臺前面, 他當即就說道：“同志，這一塊板油全給我，還有那塊肉跟那扇排骨……對, 加上那兩個後腿和那個大豬頭......這些我全都要了。”

油水越是缺少的年代，大家就越是喜歡葷油。排骨呢, 是周勝男喜歡吃的, 豬後腿是錢多娣喜歡的, 大豬頭則是他爹蘇德平的最愛。至于他們三兄弟, 那基本上都不挑嘴，只要是肉，他們就都愛。

蘇啓航最近賺了錢，再加上現在他媳婦周勝男懷了孕，且又是過年，因而買起肉來那是相當舍得。

門市部這邊是因為前兩年縣裏搞了幾個養豬試驗場，通過幾年的時間實驗, 這幾個養豬場裏邊的養豬技術基本成熟了, 于是今年豬肉大豐收。

再加上這兩年上面都開始講要搞什麽經濟發展了, 然後呢，縣裏的領導就考慮到這又是大過年的，便決定在年前這幾天暫時取消豬肉票證，對大家敞開供應豬肉。

因為不要票，敞開供應的原因，大家買肉幾乎都比以前買的多了，可再多，也沒見着像蘇啓航這樣子來買的。

就他一個人，這一下子就要去了半頭豬了。

那肉櫃的售貨員把拿在手裏的割肉刀放旁邊，按照蘇啓航說的，一樣樣的上稱稱重算價格，然後用着懷疑的目光對蘇啓航說道：“一共一百三十六塊五毛四。”

蘇啓航立刻遞過去兩張去年才新出的百元大鈔。

收好售貨員找過來的錢，蘇啓航把買好的肉讓老三拿着，放門市部外面他那自行車後座綁着的桶裏，人也擱那裏守着就行，然後他帶着老四繼續去買其他的東西。

這之後，蘇啓航又買了二十斤的面粉，然後再轉到副食品那邊，凡是他看得上的副食品都買上一些……最後，等到他們從門市部裏面出來的時候，蘇啓航和老三手裏都是拎滿了東西的。

雖然分了家，但這是過年，一大家子的還是要一起過的。所以這麽多東西買回來了，蘇啓航就拿上不少東西上錢多娣這邊來了。

于是錢多娣又忍不住數落了他起來：“你不能這麽花錢……”

蘇啓航也由着她數落，反正她數落她的，他也照舊買他的。在蘇啓航的思想裏，這掙到了錢不花出去讓自己日子過得舒坦些，那掙錢的意義在哪？

而且這錢從來就是掙得多，你才能花的多。

觀念不同，所以錢多娣沒法說服蘇啓航，蘇啓航也沒法說服錢多娣。耳朵邊聽着錢多娣這些碎碎念，蘇啓航就突然說道：“娘，我有點事要出去下。”說着，他站了起來，回到他那邊屋裏，然後從他買的那些副食品裏，拿了一包約莫半斤左右的餅幹出來。

這些小餅幹一個個做成了動物形狀，蘇啓航瞧着有點新鮮，所以買了不少。

然後帶上這包半斤重的餅幹，蘇啓航就上蘇啓剛家去了。

因為蘇啓航看中的那塊地，就是蘇啓剛家的。

這塊地的前面就是通往縣城的大馬路，對于他賣菜來講是很方便的。整塊地的大小大概有四分多這樣子，也就是三百平米左右。

這蘇啓剛算起來跟他還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不過他們倆之間的年紀差了将近二十，再加上以前蘇啓航名聲是那個樣，所以平日裏也沒啥交情。

自己這猛不丁的想要人家的地拿來做宅地基，蘇啓航估摸着他這邊要稍微吃點虧，那邊才會願意。

蘇啓剛瞧見蘇啓航拿着餅幹上自家來也挺驚訝的。

蘇啓航當即就把來意說了，他媳婦周勝男現在懷孕了，要不了多久孩子也出生了，家裏那點地方就不夠住了。而他那邊呢，左右都修蓋着房子，已經沒有多餘的宅地基供他修建新房子了。

所以他這次過來，是想問一下蘇啓剛願不願意換地。

這換地的話一出來，蘇啓剛那邊就猶豫了起來。

因為這地才剛分到手呢，到底允不允許換的，他也不清楚。早說了，就算允許換地，那這地又該是怎麽個換法啊？

蘇啓航就說：“我那邊的地，你看中哪個都成。實在不行的話，我那錢買也行。”

蘇啓剛最近一直都有聽村裏的人說，蘇家那個老二蘇啓航在外面掙錢了。如今看來，這錢怕是沒少掙。要不然他那屋子才修的新房子，村子裏的人可都羨慕着。結果呢，這才多久，他這又想準備要修更大更好的新房子了。

甚至還跟他這來買地了。

賣地這事，蘇啓剛是絕對不能幹的。因為對于大多數的莊稼人來講，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幹出這種事情的。不過蘇啓航說的，只要他看中的地都可以換的話，讓蘇啓剛心動了。

蘇啓剛忍不住就問了：“你拿水田換也行嗎？”

蘇家村是屬于那種土多田少的村子，然後在這年頭，大家都喜歡田地多過喜歡土地。因為田地适合才适合種植水稻，水稻産的越多，大家才越能吃飽飯。所以田地多的村子裏的小夥子，在說媳婦的時候也會比那種土地多的更好說一些。

也因為蘇家村田地少，所以之前分地的時候，村子裏的人每個名下都只分到了四分田。

蘇啓航跟周勝男兩個人加一起，一共也才八分田。

這要是換了村裏其他的人，那肯定是不願意換的了，但是蘇啓航幾乎都沒有考慮，就說了：“換水田也行，但是你知道的，這兩樣換的話就沒法一換一了。”

他是看中了蘇啓剛家的那塊地，但是也并非他家不可。況且，他也不是傻子。

蘇啓剛也懂這田地跟土地确實沒法對等，于是他就問蘇啓航：“那你心裏是想怎麽個換法？”

這田地大家都知道的，有大有小，是不可能每一塊都長一樣大的。所以當時分的時候，就是一家多少口人，能分多少的田地，然後就給劃分多少。後邊實在是多了或者少了，才會把重新挪動或者新增一條田坎出來做分界。

蘇啓航跟周勝男分到的那八分田，就是一塊大，一塊小。大的那塊四分五，小的那塊三分五。

蘇啓航就跟蘇啓剛說：“我拿那塊三分五的田，換你那塊四分多的地。”

他那塊三分五的田還是緊挨着水溝的，所以蘇啓航這邊一提議，蘇啓剛立馬就覺得這地能換！

兩個人商量好了之後，接下來就是寫單據，然後再去找了住在蘇啓剛家隔壁的蘇啓祥過來當中間人，做見證！

單據上寫明了蘇啓剛跟蘇啓航兩人是在哪一天，又是因為什麽原因換的田土地後，再寫上他們倆和中間人蘇啓祥的名字，最後摁上雙方的手印。

單據也是一式三份，蘇啓剛，蘇啓航，以及蘇啓祥三人都有，這地便算是換好了。

換完地了，蘇啓剛臉上也帶着笑，說蘇啓航：“航子啊，你這是掙了大錢了。”

再是掙錢，蘇啓航也不可能跟人就這麽直接承認他掙錢了，他就說：“哪裏，就是混口飯吃。”

兩個人平時也沒多少交情，蘇啓剛心裏也明白，蘇啓航是不可能跟自己說實話的。反正就這麽客套的聊了幾句後，那邊蘇啓航就說他屋裏頭還有事，要先回去了。下回有時間的話，再過來聊天。

拿着換地的單據，蘇啓航就直奔自家，然後遞給周勝男看，“地換好了！”

“真的呀！”完全沒料到蘇啓航速度能有這麽快的周勝男，把單據仔仔細細的拿在手裏看了好幾遍，臉上的笑意也更是怎麽都收不下去了。

蘇啓航就問周勝男：“高興吧？”

周勝男把頭一點，“高興！”

然後跟人換地，打算重新修房子這麽大的一件事，蘇啓航是肯定要跟錢多娣那邊也說上一聲的。

“好好的，你這怎麽又要修房子了？”錢多娣一張口就是數落：“你那屋子才修多久啊，就算勝男生個孩子，可那屋子怎麽就住不下你們一家三口了啊？你這又亂花錢，還拿好好的田去跟人換什麽地……”

蘇啓航就說：“誰說我們只是一家三口住啊？沒準勝男這次懷的也是雙胞胎呢？”然後他又說，“再說了，就算這胎勝男只生了個閨女，那我也要修新房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蘇啓航還故意拔高了聲音：“我家閨女那就是個有福氣的……她這一出生，保準能住上嶄新的大屋子！”

這話一出來，錢多娣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天孫小娥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讓老二記心了。

他這是對孫小娥，甚至是對老大蘇啓明都有意見了。

但這事能怪蘇啓航嗎？

不能的。

因此，錢多娣就什麽都不說了。至于蘇德平，他看事情看得比錢多娣透多了，那就更不會說什麽了。

蘇啓航呢，把這事跟自家爹娘說了之後，立即就出門上村裏找願意給他修房子的小工去了。

因為現在還是農閑時段，但是再晚點，等到過完年後，要不了多久就會進入農忙時段了。那時候蘇啓航再想找人來修房子，可就沒那麽好找了。

尤其是今年村子裏還分田地了，村民們這一個個的正是對自己分到手的田地最上心的時段。

就這樣，大家都還在為着分地的事高興的時候，就聽說蘇啓航那裏又需要人幫他修新房子了。

然後那工錢，依舊算八毛錢一天！

這消息震到了村子裏的好些人，因為大家都想不明白，蘇啓航是怎麽掙來的那麽多的錢，房子一個接一個的修蓋啊！

然而想不通歸想不通，反正蘇啓航是地都跟蘇啓剛換好了。人也找的差不多了，就等這個年一過完，他那邊就會立即開工了。

再看人家的夥食，雖然過年了，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會買點肉回來，可村子裏絕對沒有誰家像他們家那樣，幾乎買了半頭豬來過年！

你看那錢多娣炖的過年蘿蔔，人家的過年蘿蔔裏，是零星的幾塊骨頭和一點碎肉。他們家的鍋裏，肉幾乎跟蘿蔔一樣多了，就是那蘿蔔湯裏上面漂浮着的油花也比別人家裏來得多很多……

人家就羨慕的過來跟錢多娣說：“嫂子你是個有福氣的，瞧你家老二，以前瞧着是不着調，但沒曾想，他還能有這般大的出息！”

一直以來，都是被村裏人瞧不起的自家老二蘇啓航，如今竟然成了人人誇。錢多娣這心裏面聽着別提有多舒坦了，嘴裏也就跟人說道：“就是手松，掙了點錢就恨不得全花了……我怎麽說他都不聽啊……”

這話讓人聽了，心裏面又是羨慕又是發酸的。

因為你得先手裏面有那些個錢，你才能手松呀。那手裏沒錢的，你就是想手松，你這手也松不起來。

然後大家就覺得錢多娣這是在顯擺，顯擺她家老二能掙錢，有出息了。可就算是這樣，那些人還都是一口一句的好話奉承她，誰讓人家蘇啓航是真抖起來了呢？

他們也不僅是奉承錢多娣，還去奉承周勝男。

一個個的聊天的時候，都忍不住在那裏誇周勝男命好，也誇她肚子裏的孩子有福氣，會投胎。

于是一向來喜歡熱鬧，愛跟人說閑話唠家常的孫小娥這兩天就擱屋子裏面待着，輕易不肯出門了。

然後大年三十這天，蘇啓明從櫥櫃裏把事先買好的年貨拿上，對着坐在那拉着一張臉的孫小娥說道：“走吧，我們該過去了。”

孫小娥就板着一張臉在那說：“要去你去，反正我不過去！”

“大過年的，你這又在鬧什麽了？”蘇啓明就皺起了眉頭。

于是，孫小娥一下子就爆發了。

孫小娥又鬧起來了，而且她這一鬧，等到了晚上，這邊把年夜飯都做好了，老大蘇啓明那一家子也遲遲沒見着過來。

之前那邊鬧出來的動靜，這邊的人全都聽見了。也都猜到了孫小娥為什麽要鬧，還不是聽說了老二又要修新房子了，她那心裏就又不得勁了呗！但誰也沒想到，孫小娥會鬧到連年夜飯都不過來了。

不過更讓他們寒心的，還是老大蘇啓明。她孫小娥可以鬧，可以使性子不來，但是蘇啓明不一樣啊！

也因此，蘇德平這會的臉都青了，當即就說：“他們不過來就不過來.....我們吃飯！”這是決定不等了，也不打算再去喊他們了。

錢多娣聽了，心裏就別提有多難受了。然後她就忍不住拿眼神看向老三跟老四，可這兩個人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

那老二蘇啓航，更是在蘇德平說了那樣的話後，立即拿起放在桌子上早就準備好的鞭炮，走到外面點燃，放了起來。

所以孫小娥這段時間的鬧騰，是徹底把下面的三個兄弟全鬧的跟老大離心了！

等到鞭炮噼裏啪啦的一陣響完後，蘇啓航再把大門一關，屋子裏面就是一個沒有孫小娥在的熱鬧大團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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