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滾！這個劇組有我沒她！”尖利的女聲像是哨子一樣在攝影棚炸響，随後梁昕拿起一杯水猛地向前一潑。
站在她對面的女人閉着眼睛偏過頭，但是仍舊被淋了滿臉。
江師豔緩緩地掙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梁昕面色得意，擡起手想要動手，卻被江師豔搶先一步，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
“啪！”一聲巨響，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劇組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沒有人敢出聲。
梁昕捂着自己被打的臉頰，只覺得腦子裏嗡嗡地響，她也懵了。
江師豔把腳下的玻璃渣踢開，轉身就走，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攔。
鴉雀無聲的片場裏，大家面面相觑，愣在原地。暗處，一個存在感極低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手機攝像的保存按鈕，然後迅速把手機踹進口袋。
西苑小區五號單元樓底下停了幾輛陌生的面包車，隐約可以從半開的車窗裏面看到露出來的一截攝像頭。車裏的人都在不停地張望小區附近的路段。
一條穿着緊身牛仔的勁瘦的腿從背後的牆角一閃而過，一截煙尾被随手扔進了綠化帶。
離得最近的白色面包車內，拿着話筒的男人敏銳地回頭，盯着空曠的小路看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繼續調試手上的設備。
這時，小區側門旁邊的一家便利店，一個帶着寬大的黑色漁夫帽，白色T恤，緊身黑色牛仔褲的女人，拎着一個裝滿了生活用品的購物袋，跟着一個老婦人走出便利店。
舉着相機對準了側門的狗仔看到她們，比對了一下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黑色的長裙，他微微皺了皺眉，但很快就被小區門口進出的車輛吸引了目光。
在街角轉了個彎，女人就不再跟着那個老婦人。手機響起提示音，屏幕亮起，顯示“司機已到達，乘車人——江師豔”。
江師豔坐進車裏，低着頭回着微信不斷彈出的消息。帽沿下露出她瘦削的下颌線，和一張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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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開微博，熱搜榜單第一名赫然挂着——“梁昕被打”的熱門話題，緊跟着第二名就是她的筆名——“郭北橫”。
點開熱搜第一，上下滑動頁面，全是“梁昕發文稱在劇組與編劇郭北橫發生争執被打”的新聞稿，底下評論清一是粉絲或者路人在謾罵郭北橫，跳過梁昕發的那篇又長又臭的文章，下面幾個被頂到前面的都是力挺梁昕的演員明星，江師豔掃了一眼就劃走。
微博新消息框瘋狂變動，數字不斷上漲，江師豔點開，不乏一些明星大咖。她退出來，調出撥號界面，在“柳夢”上面停下，撥了出去。手機傳出忙音，江師豔一邊拿着手機，一邊從包裏翻出餐巾紙抽了一張，将嘴上的口紅擦幹淨。
那邊接通：“喂。”
“你現在在哪兒？”對方直截了當。
“車上。我家被狗仔堵了，身份證前幾天剛好丢了，不方便住酒店，能在你家借住幾天嗎？我會付租金。”
前面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江師豔側過頭，用帽子擋住他的視線。
“不是租金的事，我最近不方便，現在那個房子我爸媽住着，我在國外談生意。”柳夢帶着歉意說，“要不我讓助理去找你，幫你開一間房？”
柳夢那邊傳來英語對話的聲音，她聽出來內容好像是在聊工作。
“不用了。”江師豔拒絕，“那我先挂了，你繼續忙。”
柳夢還想說幾句就被挂斷了電話。
她打開一個租房軟件，之前已經注冊過，無需當面使用身份證就能入住。
司機按照新的地址到達目的地，江師豔下車就低着頭往裏走。
這是一家小區，在五道口附近，離江師豔工作的地方不遠，民宿就在小區裏面。
她根據房東發來的密碼進了單元樓，然後等電梯。
滴——
電梯門緩慢地打開，江師豔睜大了眼睛。
“程鴻？”
一個穿着籃球服的高大年輕的男生走出電梯，他五官精致，剃着板寸，眼窩深邃，走路的時候腿腳有點兒不好，仔細看能看出有些坡腳。
程鴻是她媽媽以前男朋友的兒子。
他看到江師豔也愣住了：“你怎麽在這兒？是來找我的嗎？”
“不是。”江師豔想起來，以前程鴻給過她他住的地址，不過她沒有打算去，也就很快遺忘了。
“怎麽了？”程鴻和她站得不遠不近，顯得幾分疏離。
江師豔斂眉，已經很久沒和他見面了，有些不太習慣他的生疏：“我有點兒事兒，在這兒租了個民宿。”
“你要不和我上去坐坐？”程鴻把籃球抱起來，“正好我沒事，本來是想下去打球。”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江師豔繞過他去摁電梯，他們說話那一會兒電梯門已經關上了，所幸沒有人在樓上等電梯。
程鴻不由分說地跟在她後面。
最後江師豔還是受不住他，跟着他回去了。
程鴻給她倒了一杯水，兩個人十分尴尬地面對面坐着。
“吃了沒？”江師豔受不了兩個人不講話光坐着，主動扯了個話題。
“已經吃過了。”程鴻皺着眉，表情嚴肅，“到底怎麽了？你不是在海澱租了房子，為什麽又到外面住民宿？”
江師豔猶豫了一會兒，但是想起新聞上已經爆出了自己的照片，也就不再隐瞞，坦白道：“今天在劇組和演員發生了些沖突，被媒體爆了出來，我家現在被記者堵了。”
程鴻打開手機，查看今天的熱點新聞，沒一會兒就發翻到了關于江師豔的那一條：“你被人打了？受傷了沒？”
江師豔一愣，他的關注點怎麽在這個上面，更何況現在的報道都是她打了同組的演員梁昕，哪是她被打。
“沒事兒，我沒受傷，被推搡了幾下。”梁昕下手狠，但是她力氣小，後面都被她躲過去了。
“那就好。”程鴻眉頭一松，“過幾天我幫你聯系律師解決一下這些新聞。”
“不用了，我有打算。”更何況他現在還是一個學生，還聯系律師，江師豔看他還像是看小輩一樣，“我等會兒就走，謝謝你的招待。”
“你就住我這兒吧，現在的民宿衛生和安全沒有保障，而且很多都是合住的，陌生人一起住也不方便。”程鴻攔住她。
江師豔想起來剛剛着急訂房間，沒有找到就近的整棟出租，确實只訂到單間的，她不習慣和陌生人住。
“我這個房子月租也不便宜，一直也想找個人分擔。”程鴻看她有些動搖，立刻繼續說，“你可以住幾天，那邊地址被洩露肯定沒法住了，等找到新的房子搬走也不遲。總不能一直住在外面？”
江師豔思考了一下，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而且兩個人雖然很久沒見，但是也算熟悉，倒是可以暫時住在這裏一段時間，猶豫着同意了他的建議。
程鴻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容。
午夜，青山大學的膜生物學實驗室走廊上的燈亮起，最後一批學生走了出來，保安檢查了一遍給大門落了鎖。
一群人勾肩搭背，嬉笑着朝路那邊走。程鴻和他們告別離開，一個穿着紅色格子短裙的短發女生朝程鴻跑了過去。
“鴻！等我一下——”她只喊單字，買着小碎步跑了過來。
程鴻站定，對她的稱呼感到有些不适：“怎麽了？”
高雯像中學生一樣羞澀，被他看了一眼就紅了耳朵：“我跟你一塊兒走，我也不想吃夜宵。”
“嗯。”
高雯拎着包靠近，眨巴着眼睛看他：“今天辛苦了。”
“嗯。”程鴻目視前方。
高雯被噎了一下，繼續：
“鴻你真的很厲害嗳，和我們這些研究生一起做項目，還一點兒都不吃力。”
“嗯。”
“吳教授很看好你呢，今年學弟大四了吧，聽說你們系的推免研究生名單裏面有你呢。如果在本校本專業，選吳教授做導師就很不錯呢。”
程鴻沒接話，高雯張了張嘴，換了個話題：“師弟是單身嗎？”
“是。”
“師弟長得那麽帥，應該有不少女孩子追吧，怎麽到現在還是單身呢？”
程鴻停下腳步，轉頭，他們正好站在路燈下面，昏黃的光打在程鴻的臉上，他的五官很立體，狹長的眼睛下面投射着一片陰影，程鴻眼神不帶感情地看着高雯，也許是因為周圍過于安靜，還是光線的投射的角度問題，她有一瞬間對程鴻感到了畏懼。
程鴻開口：“我要回家了，研究生宿舍應該在另外一邊。”
高雯回過神來：“哦哦，對，那我先回宿舍了喔。”
“好。”
程鴻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區，進單元樓在十層下了電梯，轉角一截小腿伸了出來。
他心中一緊，看清楚後又放松下來：“是我忘記告訴你我家密碼了”
江師豔擡腳讓他過去，從緊身牛仔褲口袋裏摸出打火機，歪頭點煙，吸了一口，甩甩手，吐出白色的煙霧，然後才擡頭看他：“沒事兒。”
她今天出門去補辦了一下身份證，還得過一兩個星期才能拿到，沒有身份證也不能重新租房子。
程鴻從口袋裏掏手機，摁了摁屏幕，沒亮。他将手機放回口袋，伸手去拿江師豔手裏的購物袋：“買了什麽？”
江師豔遞給他，微涼的指尖碰到他溫暖的掌心，她很快縮了回去：“生活用品，怕你這兒沒有備用的，就買了點兒。”
程鴻拎着袋子走到門口彎腰輸密碼：“我一直有備着你那份的。大門密碼是我生日。”
他轉過身，定定地看着江師豔的眼睛：“你還記得我生日嗎？”
江師豔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