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師豔拉開窗簾,向樓下看去。

一輛熟悉的車停在單元樓下,車窗半開着,一雙手伸出來搭在上面,指尖亮起猩紅的光亮。

是程鴻的車。

程鴻敏銳地感受到樓上的視線,一擡頭江師豔就已經把窗簾拉上了。

這是這周的第三次,晚上九點,她回家之後,程鴻的車就會在這裏停一會兒,也不上來找她,只是在車子裏面坐着。

程鴻看見江師豔在窗簾後面的身影,拿着煙味在車窗上面敲了敲,擡手吸了一口,扔到了路旁邊,然後升起了車窗開車離開。

江師豔聽見車子發動離開的聲音,微微側過臉,柳夢從廚房走出來:“他又來了?”

“嗯。”江師豔點點頭,“我都說了不用過來陪我,你還過來。”

“謝婉去出差了,你現在一個人我能放心嗎?”柳夢冷起臉,“還有,你給我離程鴻遠一點。”

江師豔皺眉:“你怎麽這麽不待見他?”

“你不知道,他······”柳夢欲言又止,她看着江師豔不相信的表情,和程鴻最近的窮追不舍,還是咬了咬牙,講了出來,“你還記得你高考那年,那個男的?”

她說得很隐晦,但是江師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說的是誰。那個她在便利店打工時,差點被他強.迫的男人。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和他的事兒,你打官司之後,他只被關了幾個月就放出來了,從監獄出,有人就把他的命根子給剁了。他們家雖然說是暴發戶,但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可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他。”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柳夢定定地看着江師豔。

江師豔脊背發涼,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就是程鴻。”柳夢觀察她的神色,卻發現她沒有流露出什麽表情,便繼續說道,“當年這件事被程家動了很多資源壓下去了,之後程鴻就徹底被抛棄,現在程家二兒子生病死了,他才被接了回去。前段時間程氏遇到了那麽大的危機,緊接着程鴻就掌控了程氏,你覺得他的手段會幹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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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師豔愣住 。

她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

片刻,她的腦海裏閃過幾個黑白的片段,那是她最灰暗的時光。那個男人醉醺醺的臉,肥胖的橫肉把眼睛擠成一條縫,看着她獰笑着伸出手。

“砰!”江師豔頭上冷汗直冒,站不住雙腿踉跄了一下,向後倒撞到了後面的桌子。

“師豔!”柳夢一把扶住她,關切,“你怎麽了,又發病了?”

“沒事。”江師豔扶住桌角,勉強站穩身體。

“我剛剛的話是不是說重了?”柳夢懊悔,她就知道不應該去提那件事。

江師豔搖搖頭,臉陷入黑暗之中:“我想自己單獨待會兒。”

夜幕完全落下,江師豔坐在飄窗上,整間屋子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從窗子外面灑在她的身上。

她伸出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插入光束,漂浮的塵埃萦繞在兩旁。

巨大的茫然和無錯感籠罩着她,她耳邊仿佛又響起柳夢的聲音,有人把他的命根子給剁了...是程鴻做的...

她恍然看見了暗夜裏程鴻那雙深邃的眼睛,瞳色很深,看着她的時候像是一頭野狼在打量自己口邊的獵物。

她又仿佛看到了一群人拿着刀,把那個她現在連名字都不願提及的男人逼入牆角,脫下衣物,揮舞起閃着亮光的利刃,又狠狠刺下。還沒有成年的程鴻靠在不遠處的牆邊,雙手抱胸,嘴角含着笑意看着這一幕。

然後又看向她,張開嘴,她能聽到他在說:“姐姐。”

像是又回到了他們一起在那棟別墅生活的時光。

江師豔渾身一震,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現在還在謝婉的家裏。

她猛地起身。從飄窗上下來,柳夢在另外一個房間睡覺,江師豔放輕腳步來到玄關,換了鞋快速出門。

上了車,江師豔直奔另外一邊的郊區。

淩晨外面的車很少,北京已經是深冬,外面飄着零落的小雪花。

車子加速向前行駛,江師豔的腦海裏不斷出現程鴻的樣子,他十五歲的時候叛逆的樣子,現在沉穩的樣子,對付程氏裏的老董事心機深沉的樣子······

“茲——”車子猛地停在別墅區的門口,保安的眼睛半睜半閉着,江師豔人臉識別通過。

這麽多年了,她的臉還被錄入在系統之中。

江師豔突然有些畏懼,開着車緩慢地行駛在小區的路上。

她瞥見那家便利店,它還在,外面亮着燈24小時營業,裏面有一個年輕的女店員,坐在櫃臺裏面打瞌睡。過了一會兒,從貨架後面繞出來一個男店員,坐到了離她不遠的地方。

江師豔移開目光,關于這段路她印象太深刻了,那件事情發生後,她走了無數遍,也在腦子裏演練了無數遍,将這個小區的所有出入口的方向和位置記得一清二楚,仿佛刻在了腦子裏。

終于,車子停到了那棟熟悉的別墅前,很久沒有人住,從外面看起來灰暗而陳舊。

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門口的路燈下,打着一把漆黑的傘,看到江師豔停車之後,扣着傘柄的手用力,傘面輕輕上揚,江師豔看清了他的全臉。

是程鴻。

程鴻舉着傘緩慢地走過來,江師豔降下了車窗。

“你怎麽在這兒?”

程鴻:“我住在這兒。你又為什麽大半夜開這麽遠的車來這裏?”

江師豔沉默,程鴻幫她把車拉開,她下車。

“突然想起來,想來這裏看看。”

程鴻替她撐着傘,兩個人靠得極近:“進去坐坐吧。”

“呂德元的事是你做的?”江師豔突然說道,講呂德元這三個字的時候,唇齒間仍舊透着冷意。

程鴻先是一愣,但是随後很輕易地承認了:“是。柳夢到底是沉不住氣跟你說了。”

“你不需要這樣做的。”

這樣幾不符合法律也不道德的做法當然是有罪的,但是江師豔口邊竟然說不出什麽嫌惡的話,甚至隐約有些快意。

這樣的想法陰暗而又罪惡,像是森林裏擁有美麗外表的怪物,極致的危險,又極致的誘惑。

程鴻推開大門,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笑容迤逦:“歡迎回家。”

江師豔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面前擺着一杯水。

沙發還是原來的樣子,屋子裏的陳設都沒有變,但是很明顯已經被人提前打掃過,看起來很幹淨。

廚房裏有一些新鮮的食物,看起來程鴻确實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了。

“餓麽?”程鴻端着一杯熱牛奶坐到她旁邊,保持着克制的距離,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卻直白而肆意。

江師豔伸手接過,低頭喝了一口。

屋子很長時間沒有人住,還沒通暖氣,冬天的夜實在過于寒冷,她的臉色慘敗,喝了一口溫熱的牛奶,面上才漸漸有了血色。

牛奶在她的上唇留下了一層淺淺的奶皮,江師豔感受到異物,正準備擡手擦掉,旁邊的程鴻突然湊過來,按住她的頭,猛地舔了一口。

江師豔睜大了眼睛。

程鴻稍稍離開了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此刻已經被染上了些許動人的春色,他閉上眼,又覆了上去,舌尖在她的唇角輾轉游移。

江師豔手中的玻璃杯脫落,砸在了柔軟的地毯上,乳白色的液體撒了一地。

“坐過來。”程鴻一邊喘息一邊抱着江師豔的腰往自己身上攬。

她順從着雙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的軀體嚴絲合縫地靠在一起,呼吸交纏,唇齒相依。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師豔坐在他身上,頭埋在他的脖頸處。

程鴻撫摸着她的頭發,白皙修長的手纏繞着她如墨的黑發。

“你考慮好了,以後還能和我再見嗎”程鴻開口,他指的是之前在地下停車場,江師豔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她悶悶的聲音從肩膀處傳來:“再說吧。”

程鴻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表情森冷,突然推開了江師豔,起身:“我去休息了。”

江師豔被推倒在沙發的一邊,先是愣了一會兒,随後臉色變得鐵青,冷冷地看着程鴻。

“你的房間空着,已經打掃過了。”程鴻走上樓梯,扶着扶手轉頭對她說。

江師豔坐在那兒沒動。

程鴻頭也不回地離開,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江師豔怒意上頭,心中煩躁不安,錘了一下沙發,然後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想要抽煙。

但是找了一會兒才發現柳夢為了讓她戒煙,已經沒收了她所有的煙,有些洩氣地仰躺在沙發上,上面還殘留着程鴻的味道。

江師豔突然想起來,外面的那家便利店還開着。

她用力站起來,走到門口,拿起門旁邊的傘,推開門,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想起剛剛程鴻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江師豔懊惱地皺起眉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小區路上兩旁都是路燈,明亮溫暖,江師豔咬咬牙,握緊傘柄,走了出去。

路面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江師豔的馬丁靴在上面留下一串腳印,走到拐彎的地方,後面突然傳來一陣響聲,她随之心跳加速,警覺地回頭查看,是一截枯爛的樹枝掉了下來。

江師豔松了一口氣,加快腳步來到便利店,裏面的兩個店員都在,店裏開着暖氣很暖和,江師豔身體放松下來,選了一款便宜的女士香煙,走到櫃臺前結賬。

便利店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又關上,腳步聲從江師豔的身後響起,越靠越近,江師豔脖頸僵硬,起了應激反應,不敢回頭。

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渾身的汗毛猛然豎起,下意識去拿随身攜帶的防狼棒。

“豔豔。”

她驟然放松下來,轉頭看去,是程鴻。

程鴻湊近她:“這麽晚還出來,太危險了。”

江師豔結完賬,拿起香煙推開門就走,程鴻跟上:“我錯了。”

他抓住她的手:“我真的錯了。我就是生氣你不願意給我一個‘名分’。”

江師豔擡頭看他,挑眉,名分?

程鴻從後面圈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我愛你,豔豔,我希望能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江師豔抿了抿嘴,沒有回應,也沒有掙開他的手。

程鴻得寸進尺,敞開羽絨服把她攬了進去,就這這樣的姿勢抱着她往前緩慢笨拙地移動。

“我就叫人收拾了一間屋子,等會兒你只能和我一起睡。”

“不要。”

“那我就打地鋪,外面太冷了,我會凍死的。”

“不。”

“求求你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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