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琴說往事

一聽說能出門遠游, 周珠英立馬就把千機教、梁空什麽的都抛諸腦後。

“去江南,是江都、金陵、蘇杭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度蜜月旅游?!

雖然要等千機教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才能出發,可, 正好方便她做攻略啊!

蕭心月看得出她很激動,笑着說:“是。”

“為時多久?”

蕭心月遲疑了下,道:“這個想看你玩多久。”

“那不能玩太久, 把心玩野了就沒心思幹正事了!”

“教主還有正事?”

“你別小瞧人了, 除了縫紉機,我還有很多東西想做出來的呢!到時候做出來就賣給雲溪閣,然後我倆再五五分賬,就有更多錢了!”

教主這認真暢享未來的模樣真是讓人不忍心說潑冷水的話, 她笑吟吟地問:“教主掉進錢眼裏啦?”

“我不能總在驀山派蹭吃蹭喝的嘛,長久以往,我對驀山派一點貢獻都沒有, 會有人說閑話的,所以賺點外快補貼家用是很有必要的。”

教主對這事熱情高漲, 回到房裏後便一邊從蕭心月那兒了解她們要途徑的地方, 一邊琢磨攻略。

淮揚她還是比較熟的, 可那都是另一個時空數百年之後的地方了。哪天等她從書裏穿回現實了,她完全可以出一本《我在數百年前的淮揚旅游》。

這回換她寫寫劃劃,蕭心月幫她研墨了。

蕭心月站在旁邊,一邊磨着墨條,一邊微微歪着頭,注視着周珠英的側臉。她既希望這樣寧靜的日子能繼續下去, 又盼着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完整的周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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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得入神,連周珠英停筆擡頭看她,她都險些沒反應過來。

“聖女姐姐?”

“嗯?”

“你想彈琴嗎?”

為什麽忽然說到這上面來了?蕭心月不答反問:“教主想聽?”

“想。聖女姐姐彈琴, 我去煮茶,一邊賞梅一邊彈琴飲茶,豈不美哉?”

“既然教主有如此雅興,那我奉陪。”蕭心月說着,擱下墨條,走到琴桌前。

她忽然注意到琴上似乎幹淨了許多。

指尖輕輕撥弄,未見有灰塵飛揚,——照理說她把琴擱這兒許久未動,理應有灰才是,可這琴連弦上的灰都撣不出來,可見有人早就将它擦幹淨了。

蕭心月的書房從來都是她自己打掃的,除了她跟教主之外并無別人可以入內,因此這琴是誰擦幹淨的就不言而喻了。

那麽,教主可看到了底下的字?

“教主。”蕭心月回頭喚了聲。

周珠英應道:“嗯?”

她睜着一雙好奇又茫然的眼睛,這雙清靈的眼睛仿佛大開的門窗,能讓人一眼就看得透徹;可它又似乎蒙上了一層紗,觸摸不到最深處去。

蕭心月把原本的話都放回了肚子裏,只微微一笑:“幫忙搬桌子。”

“好。”

二人搬動琴桌、凳子置于院落梅花樹下,随後周珠英去準備煮茶的工具,蕭心月則拿來熏爐熏起了香。

香煙袅袅,恰有梅花自枝上脫落,花萼卡在熏爐镂空的蓋上,乍看之下,像是香煙熏出了一朵花。

蕭心月撚起梅花,置于鼻尖輕嗅,一股馨香鑽入鼻中,分不清這是梅香還是香煙熏出來的香。

周珠英無意中看見這一幕,頓時像是被什麽砸中了心髒,叫她呼吸一滞,随即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女主太美了!

聞香的這一幕,在她心間悄然勾畫,只怕此生難忘!

“教主,發什麽呆?”蕭心月轉頭喚道。

周珠英趕緊過去,擺起了爐子燒水。

煮茶得用現燒的水煮才能将茶葉的滋味發揮到極致,雖然最終也還是要泡茶,但投茶量、泡的時間長短都有講究。

周珠英泡得認真,蕭心月也不打擾她,而是收斂心神,輕撫了一下琴弦檢查它是否有松動或是變音。

都說書畫寄思,琴簫寄情,周珠英今日便聽一聽,蕭心月寄了誰情。

雖說她似乎不懂樂律,然而蕭心月撫琴時,她卻恍惚看到了一道重影。

——

蕭心月策馬以最快的速度往西行,她不敢走官道,因為追殺她的人一定會派人在官道各個關口處守着。她負了傷,實在不宜與這些人硬拼,只能選擇難行的山路。

只是這麽一來,馬的負重會增加,而她馬不停蹄地趕路,也才一日一夜,這馬就開始放慢速度,口吐白沫了。

無法,她只能找個地方先處理傷口。可傷口在後背,她無法仔細上藥,只好拿金瘡藥往背部瞎撒。

處理的手法很粗糙,但她還未脫離追殺的險境,連醫館都不敢輕易去,只能忍着傷口越來越明顯的疼痛,繼續往西行。

走了半日,她翻過了山,遠遠地看見一條村子。她想過去讨碗水喝,最終卻是體力不支,給暈倒了過去。

她雖暈倒,卻未暈死過去,中途察覺到有人碰她,她下意識出手,但被人輕松擋下。還有聲音在她耳邊響:“哎,這招還挺有勁的,我接着都能感覺到虎口發麻。”

“要不咱們別管她了?”另一把聲音說。

這時蕭心月感覺到自己額前的發絲被人撥向兩邊了,她有心抵抗,奈何渾身無力,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任由那人發出了調戲一般的發言:

“哎,這麽美的人兒擱山路上不管,只怕會被禽獸叼走。要知道有些禽獸,甭管活的還是死的,只要是個女的,屍體還沒涼都能脫下褲子……算了,這樣兒童不宜的內容,我就不跟你們這些未滿十八歲的說了,要不掃黃打非能把我給掃進去。”

另一人道:“恩人你說的到底是禽獸還是禽獸如不的畜生?”

還有一人匆匆跑來,叫道:“你們倆還有閑心思讨論這些,快把人擡回去啊!”

蕭心月被人背了起來,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睜開了眼,卻什麽都沒看到,只聞到身上有一陣馨香。接着,她便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回可是徹底暈死了過去,待她悠悠轉醒時,她已經趴在了一張散發着黴味的破舊的床上。

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得疼,她剛一動身,便牽扯到後背的傷口,疼得她也抽了一口冷氣。

似乎聽見了聲音,有人掀開了簾子,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你醒了。”

這把聲音跟蕭心月昏迷時聽到的其中一把聲音很相近,本以為是一個相當放浪形骸、沒個正經的女子,卻見進來的是一個唇紅齒白、一身玄衣的絕色女子。

她簡單地梳了個單髻,面上并沒有什麽粉黛裝飾,衣服上以銀絲為線,繡着白蓮花,胸口還有一個大字“我”。

蕭心月:“……”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确實挺沒個正經的了。

不過她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并非這兒的村民,她走路十分穩,可又沒有腳步聲,可見是個練家子。

只是觀她樣貌,還有些稚氣未脫,分不清是敵是友。

蕭心月在清醒的時候不會把後背留給別人,于是不管傷口的拉扯帶來的疼痛,她坐了起來,警惕地看着這個走過來的女子。

女子道:“你傷口發炎了,我幫你上了藥,還縫了針線,別這麽大的動作,傷口重新裂開的話,可有罪受了。”

蕭心月聽得卻是一頭霧水,上藥她聽懂了,可是發炎是什麽?

她問了出來,女子愣了下,尬笑了下,解釋:“忘了這會兒的中醫還沒有發炎的說法。發炎就是傷口紅腫、疼痛,甚至流膿。然後還引起了發燒……也就是風寒。你這一燒,可燒了一天,溫度高得差點去見閻王爺,還好我出手救了你!”

蕭心月從未見過哪個江湖人物救了人後會向她這麽炫耀出來的,不過救命之恩,她銘記于心:“多謝,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我日後必定報答!”

“日後?”女子面色古怪,“你小小年紀,怎麽能想這麽污穢不堪的內容呢?”

蕭心月:“?”

見她這副茫然的模樣,女子又清了清嗓子,假裝污的人不是自己。

她道:“我叫周書人,你呢?”

蕭心月在江湖中未曾聽過這號人,所以她想,要麽用的是假名,要麽真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或隐士。她剛要答,又頓了下,謹慎道:“雲溪。”

“雲這個姓罕見,不過這名字倒是挺美的。”周書人給她倒了碗水,“喝一口吧,都一天沒吃過東西了,嘴唇都是幹的。”

蕭心月本也不敢随便喝陌生人的水,只是想到對方若真是沖着她來的,未必會救她。可她被追殺的時候,感覺得出那些殺手手下留情了,似乎本就無意傷她性命,只想活捉她?

她搖擺不定的時候,周書人卻明白了她的顧慮,笑道:“生性警惕,看來也是走慣了江湖的,電視劇都這麽演的嘛!”

說罷,一口幹了這碗水,然後再倒了第二碗。

蕭心月沒想到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對懷疑救命恩人的行為進行了反省。她接過碗,捧着它,咕嚕嚕地喝了下去。

她确實已經很渴了,這碗水喝完,她感覺背上的傷口的痛感都降低了不少。

“多謝。”

周書人把碗放回桌上,道:“雲溪姑娘,你這傷口比較嚴重,還是不要有太大的動作。另外,也別躺着睡覺了,在傷口好之前,只能趴着睡,或是側着身子睡覺了。”

蕭心月卻下床來,她道:“今日救命之恩,我銘記于心,待我——”

“行了,這些客套話就不用說了,臺詞我都會背了。”周書人道。

“啊?”

這時,又進來幾個女子,她們的年紀看起來跟周書人差不多,一口一個恩人地叫着。蕭心月沉默了下,尋思周書人莫非是專門救人的俠士?否則怎麽有那麽多被她相救的女子?

不過蕭心月也沒時間想這些,她打算趁早離去,免得被那群殺手追上,牽連了無辜。

她提出要離去,周書人也沒攔着。

待她出門去後,便聽見其中一個女子問周書人:“她的傷還沒好,恩人怎麽不攔着她?”

“我攔她幹嘛?我又不是開慈善基金的,管不了那麽寬。再說了,腿長在她的身上,我攔管用嗎?”周書人道。

蕭心月聽了,腳步一頓,對周書人的身份打消了不少質疑,不過她還是沒打算停留。

又趕了幾天路,她的傷口開始癢了。從離開周書人後,她這傷口就一直沒換過藥,估計傷口又發炎了。——她莫名其妙就記住了周書人的這個說法。

正當她準備停下來找個地方拆下紗布時,她看見了道上一輛馬車慢悠悠地駛來,周圍還有七八匹馬随行。

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公子小姐出行,然而蕭心月認出了趕車的正是與周書人一夥的女子之一。

馬車停了下來,周書人掀開簾子,趴在窗口處跟她打招呼:“雲溪姑娘,好巧哦!”

蕭心月:“周姑娘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去哪兒,随便走,走到哪裏算哪裏。雲溪姑娘呢?”

蕭心月險些以為對方是跟蹤自己來了,她道:“我去浔陽探親。”

“浔陽江頭夜送客的浔陽?不過阿酉,浔陽在哪兒?”周書人問駕車的女子。

“江西。”

“喔,你老家。”周書人說完,又問蕭心月,“浔陽路途遙遠,雲溪姑娘怎麽不乘船,或是騎馬?”

蕭心月道:“沒錢。”

“那很可惜,我也沒錢。”周書人遺憾地說。

蕭心月:“……”

她相信周書人窮,因為之前離開時只是匆匆一瞥,她就看見周書人那件衣服的背後就是繡着“窮”字,前後兩個字連起來就是“我窮”!

正聊着天,忽然聽見一陣混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這聲音的情況來看,少說有十幾匹馬。

蕭心月一凜,準備躲起來,然而原本神色輕松愉快的周書人也是臉色一變,眼神銳利了起來。她立馬道:“你們先藏起來。”

其餘幾個女子紛紛策馬躲了起來,為由駕車的阿酉跟蕭心月沒有離去。

蕭心月猜是那群殺手追上來了,她正要讓周書人躲起來,卻見一支箭破空而來,直接刺向她。

蕭心月的刀出鞘,一刀擋開這箭,卻有更多的箭密集地射了過來。

“過來!”周書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上馬車。

箭雨不停地從身邊擦過,有些刺穿了馬車的車廂,蕭心月道:“馬車跑不快,他們要追上來了,你們別管我!”

“危難時刻,怎可扔下你不管呢?”周書人道。

阿酉這會兒還有心情翻舊賬:“恩人你不是說你不是開慈善基金的嗎?”

“情況不同。”

“有何不同?”

周書人語塞了,她回頭看了眼,卻險些沒被一支箭給戳到眼睛,好在她一把抓住了那支箭。

她惱羞成怒道:“這群家夥,還敢追?找死!”

說罷,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離馬車最近的那殺手的馬上,她只一掌,直接将這殺手擊飛,而且一口血噴得像下了一場急雨,那人直接咽氣。

“好厲害的掌法!”蕭心月咋舌,她問阿酉,“你不去幫忙嗎?”

阿酉道:“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過去只會給恩人添亂。”

蕭心月默然,但阿酉可以冷眼旁觀,她卻不行,畢竟這群人是沖她來的。所以她讓阿酉停了馬車,自己則提刀奔了過去。

然而周書人的武功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一些,等她趕到的時候,周書人已經解決了一半的殺手。剩下那些要逃,反倒是周書人不讓他們逃了:“來都來了,這麽着急走幹什麽?既然這麽喜歡窮追不舍,那幹脆留下來吧!”

“來得正好,借刀一用!”周書人從蕭心月的手中奪過刀,也沒有追上去,只是渾身突然爆出一股連蕭心月也難以抵擋的氣勢,她的刀在周書人的手中,像是變得有千斤重。

周書人奮力一揮,一擊刀氣從刀中飛出,像水波暈開一樣,朝前劃去。

然而它遠沒有水波那樣溫柔,反而帶着一股淩厲又無情地氣勢,所過之處,樹木皆被截成兩段,連人都上下分離了來。

這裏十幾個殺手,不過一刻鐘,竟全部命喪周書人之手。蕭心月也為止目瞪口呆,這是什麽功法?如此霸道又淩厲。

“這刀不錯,喏,完璧歸趙了。”周書人把刀還給了蕭心月。

蕭心月從驚愕中緩過神來了,她接過刀,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到底要修煉到什麽時候,才能有恩人這般功力呢?

阿酉等人見到沒有危險,又回頭來了。周書人指揮着她們:“去收屍,咱們的路費就看能否搜到好東西了。”

蕭心月想起什麽,也跑過去搜他們身上是否有什麽信物。

周書人綴在她後邊,道:“殺人你不積極,撿屍體倒是挺積極的。”

蕭心月:“……”

她也想積極,可周書人給她機會了嗎?!

算了,看在對方是她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她不跟對方一般計較。

不一會兒,阿酉搜到了一份地圖,她跟周書人湊到一起嘀咕:“這什麽?”

蕭心月聞言,拿過來一看,旋即便擰起了眉毛:“這些做了标記的是官道的各個關口,還有渡口。”

周書人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難道他們追殺的其實是你?”

蕭心月幹脆地承認:“自然是我,難道恩人以為……”她也察覺到了周書人那話的異常。

“沒有,我什麽都沒以為,他們就是沖你來的。可你是怎麽招惹上魔教的?”

蕭心月內心掀起了波瀾,她一直不清楚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麽而追殺她的,甚至還有能力追蹤到她。

原來竟是魔教嗎?

可是理由呢?難道跟蕭家的事有關?

蕭心月的心頭還有一個疑惑:眼前這個能一眼便認出殺手是魔教弟子,武功又高強,出手又狠辣的女子,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教主:我以為他們是追殺我的,嗐,早知道就不出手了!手上白白多了十幾條人命。

聖女:?

——

分割線後是往事,大家看得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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