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放肆二十五下
今晨盯着陸歸也直勾勾的看, 鼻尖哭得通紅, 委屈巴巴的小樣子不輕不重揉捏着他的心尖兒。
氣氛旖旎美妙,按照電影裏的發展路線,女主是該輕靠在男主身上哭泣,然而,今晨沒忍住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她用手捂住鼻子, 單手推開陸歸也,瘦削的肩膀還在忍不住輕顫,翁裏甕氣說:“我可能感冒了。”
陸歸也抿了下唇,抽出兩張紙巾遞過去, “為什麽哭?”
今晨吸了吸鼻子, 有點難為情, 話語梗在喉嚨裏更難受了。他不急不緩,格外有耐心等她組織好語言。
“就是覺得人生艱難。”今晨稍屏住呼吸, 頓了頓又說,“哭完突然感覺我算是幸運的。”
放眼整個圈子, 一生碌碌,到死也無出頭之日的人應有盡有。若放到整個世界,她這些苦難更算不了什麽。
陸歸也起身的時候, 手臂疼得厲害, 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晨,你才不過二十歲。”他淡聲說,“以後的路還很長。”
今晨抹掉眼角的濕潤,“也哥, 今天你說話不像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
陸歸也輕哼出聲,“像六十二歲?”
她乖巧地做了個封口的手勢,表示不是她說的。
忽然想起別的事兒,瞧着他的臉色說:“因為陳憲剛這事兒最近片場前面圍了很多媒體記者,私生狗仔也有不少,執行導演那邊都快撓禿頭了。”
陸歸也的表情一瞬微妙,眯起眼在心底盤算着,他倒是不怎麽在乎媒體圍堵,這時候将話題曝光度炒起來,後期相應的宣傳投入可以适當減少。
只不過狗仔不會通過正經手段,捕風捉影的消息往網上一放,他怕剛進圈的今晨受影響。
今晨見他一時不語,試探地問:“這件事很麻煩嗎?”
陸歸也回神,扯動嘴角輕輕笑了笑,“他們不敢做出格的舉動。”
她悻悻摸了下鼻尖,小聲說:“是啊,不然你會親自折斷他們的脖子。”
下午六點鐘,夜幕漸垂,助理處理完陳憲剛的爛攤子回病房,“也哥,賠償條約已經遞過去了,不過數額太大陳憲剛那邊不肯松口。”
今晨好奇,數額能有多大,陳憲剛再怎麽樣也是個公司老總,有錢投片子,沒錢賠款?
陸歸也顯然不想多做糾纏,“等會兒你送小晨回去。”
助理應激性反應:“我又要當司機?”
他一個眼神掃過去,眼風凜冽,“有問題?”
“……”怎麽敢有問題。
今晨離開時,陸歸也坐在床上反複斟酌執行導演發來的補拍片段。
她收拾好東西,“也哥,那我走啦?”
陸歸也掀了掀眼皮,輕輕應了一聲,“到酒店給我消息。”
S大附屬醫院位于市中心,而劇組下榻的酒店在城東,助理不太熟悉路,打開導航跟着路線走。
寂靜的車廂裏只餘下導航毫無情緒的機械女聲,今晨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車臨時停在酒店旁的藥房,助理回頭看了眼,後座上的女孩垂着頭,下巴藏在長發裏,露出半個白皙的側臉。
他輕嘆口氣,老板的女人不能虧待,不然今年的年終獎怕是要打水漂。
今晨瞌睡來得猛,去的也快,醒來一睜眼,車上只剩下她自己。揉着眼眶看出去,娃娃臉走出對面的藥房,手裏提着一袋子藥。
她落下車窗,手撐住下巴問:“你是要把整個藥店買下來啊”
老板有錢,也不能這麽花啊。
助理:“我不知道你對什麽成分過敏,就都買了些。”
今晨不免感慨:“跟着也哥做事兒,挺不容易的吧?”
車子重新啓動,助理握緊方向盤,通過後視鏡小心翼翼打量她,這姑娘話裏有話啊。
“今小姐,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
今晨也不藏着掖着,“也哥之前有過女人嗎?”
助理猛地一剎車,心有餘悸平複下狂跳的心緒,“這個……”
他一猶豫,意思落到其他人耳朵裏就是默認,今晨屈指敲了兩下膝蓋骨,“幾個?”
陸歸也身處娛樂圈,又是制投界的頂端人物,今晨雖然剛進圈子,但常在河邊走,有些道理還是明白的。
助理清咳一聲,一板一眼回複她:“陸導之前沒有女人。”
今晨一怔,緩慢擡起頭,“真的?”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問。”
助理三緘其口不再多語,把車泊入臨時停車位,“今小姐,回去別忘了給陸導回消息。”
今晨推門邁出去一只腳,聽見他的話差點摔地上,剛從陸歸也是個童子雞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又被童子雞的助理強調戀愛的儀式感。
她的小心髒受不了這打擊。
告別了助理,今晨上到房間樓層,只顧着思忖給新晉男朋友的簡訊要寫什麽內容,如何言簡意赅又能表達出她炙熱的愛意。
電梯門打開,和一個小姑娘正面裝上,手機颠簸兩下穩穩當當落入懷裏。
手指不巧按到删除鍵,辛辛苦苦編輯的內容全沒了。
今晨隐忍住脾氣,和顏悅色擡起頭,和她撞在一塊的是沈南渡的生活助理。
“抱歉抱歉。”小姑娘蹲下把散落的東西撿起來,擡起頭問,“沒撞疼你吧?”
今晨掃過她手裏的藥瓶,“沈南渡胃病犯了?”
大概是知道今晨和沈南渡的關系,助理沒多加掩飾,只是奇怪什麽樣的關系近到連胃病都一清二楚。
助理中途接到電話,聽着那端的話語泫然欲泣,“不行啊,劇組太遠了,現在這個時間也攔不到車。”
今晨走出電梯,腳步頓了下,回頭對上小姑娘渴求的眼神,“小晨姐,你會開車嗎?司機被堵在高架上過不來,南渡那邊撐不住了。”
一個生活助理不會開車?今晨睜大眼睛上下打量她,“你怎麽當上的生活助理?”
小姑娘急得臉漲紅,口不擇言說:“我,我還會別的呀,除了開車其他都可以。”
得。
今晨無奈望天,行吧,看在校友愛上再幫沈南渡一會兒。
和統籌要來拍攝地點,離酒店不近不遠的一處酒吧,今晨大一考出駕駛證,上路技術也算熟練。
按照路标左拐進入高速,不出半個小時找到拍攝地,劇組闊氣地包下整個酒吧,門外堆着不少燈光設備。
今晨剛停穩車,副駕駛座上的人“嗖”的一下竄出去。
小姑娘看起來一米六不到,一雙小短腿跑出了運動會冠軍的速度,哦不對,是火箭的速度。
她似乎,好像明白了那句“除了開車其他都可以”的意思。
今晨慢悠悠泊車,不緊不慢走進酒吧,因為沈南渡的胃病發作猛烈,執行導演不得不暫停拍攝。
舞池中頻閃燈不停變換顏色,今晨眯起眼往前走,周圍太黑,她夜間視力不太好,邁出一步險些被絆。
她踉跄兩步,覺得剛剛絆她的東西有點奇怪,于是走回去,拿腳尖試探地踢了踢不明物體。
軟的,長的,有溫度的。
今晨打算下手去摸一摸的時候,一道極其慘痛無比,隐忍難受的聲音落下:
“你是看不慣我的腿,還是看不慣我呢?”
“呀——”
她亮起手機屏幕,看清面前的人,“不是,你躺在這,那你的小火箭拿着藥去哪了”
沈南渡支起上身坐起來,臉色蒼白,“小火箭?”
“你的生活助理。”
“……”
今晨見他這副虛弱樣,憐愛地撫摸着他的頭發,“算了,我去找找。”
“小火箭”猛竄到酒吧最裏面的包廂,挨個找卻沒見到她家沈南渡的身影,再度來繞出來,迎面遇見今晨,一咬牙狠狠心上前,“小晨姐,你看見南渡了嗎?”
“看見了。”今晨沖她伸出手,“以後發射的時候看清楚目的地,別一頓亂找。”
小姑娘撓撓頭,小迷糊的性格暴漏地徹底,藥交給她,不停道謝:“我以後一定記得!”
摸黑回到舞池邊的卡座,今晨順道用執行導演專用的便攜式飲水機倒了熱水,連帶藥一并端到沈南渡嘴邊,“起來吃藥。”
躺在沙發上的人一動不動,今晨踢了下他的腳,拉長語調喊:“南渡學長,起來吃藥了。”
“……”還是不理她。
今晨唉嘆口氣,把手裏的杯子放下,盤腿坐在地毯上,“其實我覺得人的命數是天定的,你還記得你怎麽出道的嗎?你不記得也沒有關系,我講給你聽。”
“那是我大一剛入校,南渡哥哥你一眼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追我,但是我不肯,被拒絕後的第二天,你傷心欲絕又喪又頹地去試鏡。巧了!大導就喜歡你這調調……”
黑歷史被翻出來,沈南渡受不了公開處刑,從沙發上爬起來一言不發吃完藥,皮笑肉不笑道:“我能出道真的多虧了你啊。”
今晨翹起嘴角,笑意盈盈,“我可不敢居功,這都是命數。”
沈南渡重又躺下,沉默片刻說:“小晨,我好像沒和你講過,這個圈子又髒又臭,根本不适合你的,但我感覺,是自己把你拉進來的。”
那種沉重的負罪感,狠狠桎梏着他。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那天沒有領她去見陸歸也,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巧。
今晨抿住唇角,半晌說:“你不用擔心,因為現在,有人會護着我了。”
沒等他回答,她揮揮手,“是不是人病了都會變得感性?我可不和你談論人生哲理了,你好好躺着,實在不行就和執導說一聲,等明天病好了再拍。”